标题 | 我的外公 |
正文 | 我的外公 农历二月二是龙抬头的日子,也是外公的生日,以前在这一天,全家老幼不管身在何处回家给外公过寿是最大的心愿,但现在却无法实现了,外公离开我们已3年了。我一直想写一篇外公的文章,但因为每每想起外公,特别是晚年的外公,心情总是难以平静,每次动笔后我都无法坚持写下去,就这样,一直拖到最近,眼看就是外公去世3周年了,外公佝偻的背影,蹒跚的脚步,略显呆滞的眼光丝毫没有模糊他留在我记忆深处的影像,思念播下种子,无论伤痛、无论美好都肆意蔓延在我的生活里。于是,外公的点点滴滴就在笔尖流淌。 外公的祖上为广东名门,是明永乐广西通政使容善的后裔,明万历年间迁移至宝鸡陈仓贾村塬。自此,一代代容氏后人谨守“读书明理知廉耻,为官爱民当廉洁”家训,耕读为生,本分做人做官,历代人才辈出:明清时期容氏家族曾出了两进士和五举人,七人为官公正廉明,口碑非常好。新中国成立后,中央组织部原秘书长容恭(即何载)是容氏家族的杰出代表。 外公年轻时跟长兄到宁夏固原城做生意,到了婚娶年龄,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用一乘小轿将固原城李家姑娘抬到家里就成了我的外婆。外公精明能干,外婆普通贤惠,婚前虽未经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但婚后感情融洽,十分和睦。不久,母亲出生,外公携妻带女重新回到了老家贾村塬。外公外婆一生共养育四儿四女,在过去那个生活艰苦的年月,养育这么多儿女是何其的艰辛和不易,实在没办法,他们忍痛将最小的女儿送与一家熟人。日子再苦,外公外婆从不言苦,宁肯自己不吃不喝,也不让母亲和舅舅姨姨们饿着冻着。母亲和大舅慢慢长大,帮着外公外婆带弟弟妹妹,分担一些家务,这样大的带小的,一家人生活虽苦,但尊老爱幼,互帮互爱挺过艰苦岁月,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外公是党员,还是村支书,对党无比忠诚。他任支书期间,秉公办事,一心为民,带领群众兴农田、修水利、办企业、建学校,在农村广阔的舞台上挥洒着汗水,也书写着辉煌,多次受到上级表彰,也得到村民爱戴,直到晚年还不忘发挥余热。2002年,族人公推时年81岁的外公,带领组织族人重建了容氏祠堂,为家族历史、荣耀、训诫的传承,留下了一座神圣的精神家园。母亲曾经问外公:“爹,你这样没命的干,到底为了啥?”外公回答说:“一是为了党。是党让我这个穷娃子过上了好日子,还培养我入党,当支书,共产党为人民,我为共产党;二是为做人。人字一撇一捺,顶天立地,要响当当。为了啥?就是为了报恩做人。慢慢你会懂得!”母亲受到外公的熏陶,后来也入了党,当了人大代表,书写了自己的人生篇章。一个懂字,包涵了外公的家国情怀,也包容他所有的语言和委屈,幸福与自豪。人生总有些放不下的情愫,如同滕蔓,缠缠绕绕的在你的灵魂中蔓延,而你却不想去躲闪,甘愿承受着这样甜蜜且疼痛的牵绊。 外公没上过学堂,识字也是在做学徒时学的,但这并不影响语言天分。小时候,最快乐、最难忘的,莫过于寒暑假去外公家。吃过晚饭后,院子里的大人小孩都聚在一处,或立或坐,或抱或卧,或堂屋里,或房檐下,外公坐在躺椅上,装上一袋旱烟,抖抖索索地擦一根火柴,猛吸一口,龙门阵就在这烟雾缭绕中开场了。我最喜欢外公讲三国,说薛平贵,杨六郎。外公记忆力非常好,故事讲的很完整,高兴时还能唱几句秦腔原唱。外公语言表现力很强,讲到精彩处,或紧要钢牙,剑眉倒竖;或奋袖出臂,作势欲扑;或掩面佯哭,伤心欲绝;或厉声痛呵,怒不可遏。我们正聚精会神,侧耳细听,外公却突然停下来,揩一把鼻子,过一把烟瘾,故事就在大家的叹息和遗憾中结束了。我热爱文学,很大程度上是受外公的熏陶和感染。 外公不大喝酒,爱抽烟、爱吃肉、爱喝茶,但生活有节制,一天两顿饭,从不吃晚饭。小时候,去外公家,每天早饭后,小舅都要用煤油炉子给外公熬茶,而且要用二舅从重庆捎回的沱沱茶,蓝色的火苗跳动着青春的舞步,罐罐中的茶叶上下翻滚,又浓又酽,香气四溢,不要说喝了,就是闻上一闻,也要醉了。外公爱抽烟,而且爱抽旱烟,爱吃肉,尤其爱吃肥肉和羊肉。长大后,我每次回家,都要给外公买一条工字牌或桔子牌雪茄,再到贾村街道买一份腊汁肉或做一碗羊肉泡馍。饭后,我让外公抽雪茄,他却把烟袋给我,让我抽他的旱烟,旱烟有辛有辣、又苦又涩,抽一口,呛的我直咳嗽,他笑眯眯的却说,抽旱烟能治咳嗽。外公爱抽烟、喝茶、吃羊肉,我想与他年轻时在固原的生活经历有关系。旱烟辛辣苦涩、茶叶浓酽醇厚,羊肉鲜美沁香,难道不是外公的人生写照吗?外公晚年爱好打牌九,我们俗称掀花花。舅舅姨姨给他些零花钱,他便邀三五个老友在一起,边抽烟边打牌,赌的很小,输赢都不放在心上,醉翁之意不在牌,玩的是一种心态,一种乐趣。 2010年,慈祥和蔼的外婆走完了84载的人生春秋,永远离开了我们。但祸不单行,福无双至,2012年至2014年,二舅和二表弟相继因病去世。外公在失去外婆不久,又老来丧子丧孙,白发人送黑发人,接连的打击给他的精神造成重创。脸上再难见到一丝笑容,走路蹒跚,颤颤巍巍,耳朵也不大听的见,须凑近耳朵大声说话,他已经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饭量大不如前,每顿只吃一小碗,精力衰颓,总有睡不完的瞌睡,整天除了吃饭,很难见他走出房子,时常坐在炕上呆呆出神。渐渐地,他不大说话,眼神甚至略微呆滞,行动小心谨慎,看起来惊恐不安,似乎一只刚出窝的胆战心惊的小鼠。2016年农历二月二,我们像往年一样给外公过95岁大寿,但外公已经起不来了,躺在炕上打吊瓶,二月初五,外公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外公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但他的做人做事却是永远值得我们学习和怀念的…… 又是一年二月二,往日的热闹,曾经的烦恼,都被时光之河荡涤净尽。我想起了陶渊明《挽歌》里的句子:“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亲戚或馀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我不禁自言自语:“外公,你在天国还好吗?”四际无声,不知不觉,泪水早已爬满脸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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