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父亲的鞭炮声 |
正文 | 父亲的鞭炮声(散文) 宋俊忠 “啪啪啪——啪啪啪——”,一声噼哩啪啦的密集鞭炮声,六千六百六十六头的满地红,炸响过之后像红地毯一样铺满了院子和大门口的道路,伴随着的是二十一声“砰——砰——砰” 钻天雷在空中炸响。在这个即将春暖花开的初春,我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穿上了婚纱,顶上了红盖头,被那个来自亚圣故里邹城的小伙子抱进了扎满鲜花的婚车,马上就要离开生活了二十多年遍地玫瑰的故乡,离开了她的父母,走向那个新的充满新奇、温馨而朦胧的地方,开始她的新生活了。我这个做父亲的,无法用言语表达那种高兴、欣慰而又复杂的心情,唯有像我的已经永远离开的父亲在我离开家乡时为我送行那样,用这声声的鞭炮,为我的女儿壮行,我希望她今后的生活就像这遍铺的满地红一样红红火火,像这炸响的鞭炮声一样响彻她的前程。 我坐在送女出嫁的婚车队伍里,闭上眼睛,耳边又响起了三十多年前父亲为我燃放起的鞭炮声。 三十三年前的那年秋天,经过了两次高考的我,终于等来了那张录取通知书。那年我以语文成绩一百分,全县文科第三名的成绩被大学录取了。虽然只是个大专,但也是我们村里建国以来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我们祖上世代没有读书人,更没有做官的,现在出了我这个大学生,吃上了国库粮,毕业后就能当上国家干部,父亲自然觉得扬眉吐气,腰杆也挺直了不少,父亲的心情可想而知。但是父亲是一个不轻易露笑甚至有些压抑和沉闷的人。一家七八口人,就靠他自己一个整劳力承担,全年的收入是负数,工分少,每年都缺粮,生活的艰辛是难以想象的,我基本上没有看到过父亲的笑容。现在我鲤鱼跳龙门,一下子成了国家的人。虽然我出息成了我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父亲应该很高兴。但是他也没有表现出那种得志后的张狂,他依然不喜形于色,依然是很沉稳的样子,只是我偷偷瞅他的脸色时,能微微看出来他的皱纹似乎都张开了,脸上也出现了少有的亮色和暖意。 我去上学走的那一天,大哥造纸厂里的一辆货车去泰安拉货办事,我正好搭顺风车去学校报到。父亲、母亲、大哥和周围的庄乡邻居七手八脚帮我把行李和一个旧木箱子装上了汽车,我爬上了车厢,给父老乡亲们挥了挥手,算是告别,汽车就发动了。父亲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挂鞭炮,是那种我们过年时才燃放的里层用旧报纸卷上黑火药土制鞭炮,每挂是二十一响,如果不用红纸裹上,就叫白竽子,外面通体用红纸包着的红竽子,过年过节更显喜庆。父亲手里拿的就是这种红竽子。他把鞭炮挂在早已准备好的一根竹竿顶部,然后用他用力吸了吸嘴里叼着的那根旱烟,让烟火旺了旺,就用左手拿着,点燃了红竽子的引信。父亲高高举起了竹竿,“嗤嗤嗤嗤”几声,鞭炮瞬间就在空中炸响了。“啪啪啪啪啪”,标准的二十一响,一颗也没有哑火。我随着缓缓启动的汽车,看着车后的父亲。父亲的脸上带着不易觉察的笑意,眼中似乎有点点水样的东西隐隐闪光。汽车走出了好远,父亲还站在那里望着我的方向。渐渐地,本来就不高大的父亲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后来几年,每当开学我离开家乡的时候,甚至我工作之后春节第一次去上班时,父亲都会亲自燃放一挂红竽子,给我壮行。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们那里的风俗,但是,我还真很少见到其他人离家时他们的父亲为他们燃放鞭炮送行。 我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初三要回单位去上班。我推着我上班后父亲给我买的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妻子走在我身后出了家门。父亲、母亲他们照例送我们出来。我们挥手嘱咐父母亲留步,然后就抬步上车向村西的公路驶去。我习惯性地听那二十一响鞭炮声,却怎么也没有响起。我和妻子急忙下车,我回头一看,父亲手里什么也没有拿。只是默默地望着我们走的这个方向。我也没有敢问父亲为什么例外的没有放鞭炮。只是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走在回县城的路上,我想了好几种可能,是不是父亲没钱或者忘了买鞭炮了?不可能,以前那么没有钱父亲都舍得买,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不可能是因为钱的问题,父亲忘了的可能性也根本不可能存在。这个疑问一直在我的脑海了萦绕,我也一直没有想明白。 再后来过春节回家,对这个问题我自然不敢问严肃有余的父亲,我悄悄地问了问母亲。母亲告诉我说,不是没有钱,也不是因为你爹忘了,他是因为你已经娶媳妇了,真正成家立业了。听了母亲的话,我心里豁然释然了。 又到了春节后回单位上班的日子了。吃罢早饭,我推起自行车,又和妻子一起走出家门,照例是父母亲他们把我们送出了家门。我特意看了看父亲的手里空空,没有拿我熟悉的红竽子。我和妻子向着村西的公路走去,我没有回头,脑海里浮现出父亲那似乎冷峻中又透着暖意的脸庞,我好像看见了他长满老茧的双手,一只拿着燃烧的纸烟,又点燃了红竽子,然后双手举起竹竿,让它在空中炸响。 那“啪啪啪啪”的二十一响,直到今天仿佛都一直萦绕陪伴在我的耳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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