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三十二年始相见 |
正文 | 三十二年始相见 刘毓民 早上醒来,已九点了。洗漱完毕,进厨房。箅子上放一颗鸡蛋、一个馍,锅盖一盖,点火。罢,打开热水器,准备沏茶。 打开电视,习惯性浏览新闻。斜倚沙发,一边抽烟,一边刮鬍。时电话响了,是三十二年未曾谋面的同学打来的。 这个电话,犹如一石击水,浪花朵朵飞溅,涟漪层层泛波。我的脑际里,居然一幕幕上演起三十二年前的剧目了。同学的神态形体,言谈举止,以及与之相处的画面,在脑海里随之清晰浮现岀来。 他姓CHENG,名JIFENG,属虎,临潼人。上学时,他的长相,就有点虎头虎气。中等个,墩实,头大脖子粗,总爱说些经典的奇谈怪语。他的性格温和,绵羊般,有时显得憨憨厚厚。最具个性特质的,是他的乖僻和犹犹豫豫。在我印象中,他是个犹柔寡断且举棋不定的一个人。 接了电话,我开始心慌意乱了。急切相见的思法,使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匆匆忙忙吃饭,又急急乎乎喝茶,吃药。罢,又忙忙奔奔乘车前往他居住的群星莱丽二期小区。 CHENG告我,他在科大对面的小区。而那儿,我从未去过。下车后,我一边不停问讯路旁店里的生意人。一边给同学打电话,让他到大门口候我。至大门口,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地方,就径直讯问门口值勤的保安。 地方找对了。我直接往里走。时,正巧看见迎面过来个半拉子老汉。雨后天晴,正午的阳光明媚。光线照在半拉子老汉秃顶,熠熠生辉出智慧的光芒。我仔细观察,看他走路的架势,看他的个头形体。容颜虽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样,但走姿几乎没有变。我远远判断出,就是他了。相距二三十米,我就对视他,直呼其名了。 他听到我的喊声,眼睛眯眯着,端祥着,上身拖着置后的屁股,快速走向我,同时也喊出了我的名字。我们握手,但没有相拥。几十年不见了,我居然有几分矜持与拘束。 他穿着拖鞋,普普沓沓,一边寒喧,一边给我带路。这时,我才仔仔细细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头顶毛发很短,寥落出一个行将锃亮的探照灯灯罩。耳轮很大。脸长了窄了,没了学生时的浑圆。左脸两处黑痣上,长着两三公分长的汗毛。发白的几根,显得格外惹眼。两腮、嘴巴四周和下巴,乱象丛生出不短的鬍子茬茬。牙齿发黄发黑,上边两颗大门牙间,黑色浓重,不细观会以为成黑洞了。 到四号楼下一单元,乘电梯至十二楼一二O一房间。一进门,烟瘴弥漫,整个客厅,充盈着呛人的烟气。我坐沙发,他忙着接水烧水。茶几不大,上面摆放了很多有用无用的东西,杂七杂八,使整个茶几,凌乱出无序的率性来。半条绒毛巾,三个香烟盒,四个用过的纸杯,一个农夫山泉的空瓶,一个玻璃烟盔缸,一小盒牙膏,一个电视遥控器,一个什么也没装的塑料袋,还有打火机等其他零碎东西。玻璃茶几表面,还有不少烟蒂烟灰…… 呛得难受,我起身打开客厅北面的窗户,目的是让屋子弥漫的袅袅青烟排出去。又把茶几令人眼花缭乱的物品整理整理。把空烟盒、烟缸里的烟蒂烟灰,倒入塑料袋里,又把牙膏、空塑料瓶等,放茶几二层。视觉不再难受了,我们才正儿八经聊天叙旧。 我坐在座东朝西的三人沙发,他坐座北朝南的单人沙发。互相点烟后,我问了他的很多情况。 三十二年来,他离群索居,与世间的庸俗世界,隔绝起来。准确点说,他遁世了。他在他构筑的精神乐园里,纯洁净化着他的灵魂。他的心灵世界里,不再霾天灰地,杂芜龌龊。他超然物外的境界,滋润着他的圣洁,当然,也有他的幼稚天真和桀骜不驯的叛逆心结。 十五年前,我就通过同学找过他。也通过教育局的几位领导,打探他的消息。还通过网友,了解他的情况。当时,他没手机、没电话,甚至家里没有通电。这样的觅寻,最终无果。我确有怅然若失的挫败感。 今年暑期,大恩、官印两同窗来临潼,我们一起上了骊山。歇息时,他们说见到继锋了,同时述说了他的一些事情,也讲了他的近况。我还特意要了他的手机号码,并与他通过几次话。他说他来县城时,一定会联系我。 我记录了他三个号码,前两个,已停用了。前几天,收到一条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这是我的新号码。手机里没有这个号,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纳闷了,回复了短信:你是谁?不一会儿,短信来了:我是程继锋。我立马先存尊号,并删除了他已停机的两个号码。 手机号码常变的,不外乎几种情况:一是老板,欠债怕追怕讨还;二是官员,嫌找人太多,不想为求助者办事;三是骗子,目的达到后玩失踪;四是欠风流债的,这些人一旦占了便宜,怕纠缠闹事;五是异地出差或临时工作,为省几个话费;六是手机丢失,重新办卡;七是拣便宜的。这些人在商家各种优惠套餐诱惑下,为占点便宜,才会更换号码的。我的同学,并非狡兔,亦无三窟,想必也不会有风流债的。他经常换号,应为最后一种。 他开始给我讲他的经历:曾经观念前瞻,闯过社会,去过新疆。成过两次家,第一次,因女方不生育,离了。第二次,因女方父母作梗使坏,最后也分手了。其实,他们感情基础不错,分手时,都不是那么情愿。两次失败婚姻,对于他来说,伤痛不小。自此后,再没心情了,也不想找了。他孑然一身,如今,无妻无子无女,无牵无挂无忧。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 讲着讲着,他居然站起来了。他很有激情,也有丰富的肢体语言辅助表述他的故事。他的侃侃而谈和滔滔不绝,使我瞬间感到,我是他的施教对象,他是我的老师。 他咽口唾沫,接着讲述:我之听以一千多元月租这个房子,就是因为这里有暖气,有电梯。我想把母亲接这里,可母亲不愿来。如果我一个住,租130多平米就太浪费了。我一个人,租个50平米左右,就足够了。 这么多年,做什么事,我始终把老人家放在前头。九十年代,兴起电器热,我先给老人买风扇、买电视,后来再给我买。咱是老大,又是长子,不这样做,觉得对不住良心。 我有一个严重的遗传病。父辈这样,我也是这样。而且特别特别的怪。我们父母不朝官,不近红。我也是这个样子。亲戚朋友人家红了,我们的腿就迈不开了。与人家自动就疏远了。 咱们在一起上学的几年,真的很快乐。那时,班里同学之间,也有近有疏。甚至也会出现矛盾。今天,我都年过半百了,在这个世界上,也蹦哒不了多少年。因此,我们不要斤斤计较,睚眦必报。而应该忘记不快,一泯恩仇。 我感觉,我的身体状况非常好,脏器没点问题,腿脚灵便,干什么都精力旺盛,感觉自己还像十七八的小伙。 他好久没有站在讲台授课了。有了我这样一位倾情倾听的学生,他的讲述近乎表演艺术家了。他问这个,问那个。我把手机里的照片让他看,除新强、官印、大恩、英善和我外,其他的,端祥半天,也没有认出来一个。 过了十二点,我们一起下楼准备吃午饭。我问他喜欢吃羊肉泡馍不?我的意思,是暗示他一起去吃羊肉。他给我推荐说,他昨天发现了一家四川餐馆,味道的确不错,量足味美,价格不高。他坚持了,我只能在他的导引下,穿公路,钻背巷,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这家餐馆。 他点了四个菜一个汤。我跑到外面超市,买了瓶白酒。多少年未见了,没酒不成席,有酒人精神。我们吃着,斟着。他量不小,我有点晕了,他却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吃饱了,喝足了。我要回家。他却要我返回他租住的房子。其实,每天下午两点多,我就迷糊,发懵发困。瞌睡虫来了,眼睛也睁不开。 他到临潼,没几天时间。从交谈中,知他对临潼的印记,还停留在二三十年前。于是,决定陪伴他步行,走走看看,激活激活他的感观。 散步时,觉得天气特别朗晴。初冬里,遇到这样湛蓝湛蓝的天,的确不曾有过。于是,我拿出手机,不停构图,不停截景,不停拍摄。 我们自西往东,走到爱琴海附近,感觉空气清新,骊山秀丽。眼前风景,如诗如画。我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从牌坊楼拍到石雕群,又从石雕群经陆疗空疗,一直拍到长恨歌广场。 景色是勾人魂魄的。我只顾着我的拍摄,而忘了随行的同窗,忘了肚子疼眼发涩。我来劲了,一个劲截取我喜欢的画面。陪他顺广场转了一圈,他总是接二连三的惊叹,当然也有不少疑惑。他不相信,临潼会变成这样。 在广场,遇到了我的一位朋友。他也陪着JIFENG同学在广场悠闲漫步。应朋友之邀,我与同学一起去他的办公室。喝茶抽烟,聊天叙旧。半个多小时后,我们又至长恨歌主题铜像前的小广场。 我困了,与同学握手道别。并顺手指了指,顺城市快道东行三里,就是我住的小区。 我们一个西去,一个东行。我本想乘车返回单位,却苦等无车,只得拖着疲惫之躯,返回家里。顾不上休息,就把拍摄的照片发出去,与朋友们一起分享。 我也把同学的照片,发在同学群里。他是旷世的匿迹者,也是遁逃桃源仙境的隐士。三十二年过去了,他终于现身现形,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惊喜。对我而言,这也是个莫大的欣慰。但愿我们同学之间,多见见面,多聊聊天,把我们的同窗情,朋友情,熬得稠一些,酽一些,并相聚相品,相茗相醇。 2015年11月25日 |
随便看 |
|
四季谷提供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日记、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并提供汉语、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