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树坟 |
正文 | 树 坟 刘毓民 我的院子有一方块空地,是旧厂房拆迁后空出来的。空地里移栽了如许秃顶的树身,树身迁徙这里,既不是树的意愿,也不是树的所盼,更不是树的个性。 数百株不同品种的树桩,无头无脑,无毛无发,前前后后被安顿在垃圾堆里的,任凭生命的历练。活下来的,算是侥幸。活不下来的,算作倒霉。于是乎,在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的自然选择面前,各自尽显沧桑。 这块地,本来就不适宜树木生长的。建筑拆迁后,基座和许多建筑垃圾深埋在下面,且有做厂房时残留的有毒物质,拆迁后倾倒的白灰残渣。挖个有黄土的树坑,的确是费劲的。裸身的树桩,随意埋在这里,能否成活,全看树桩的造化了。 院子基建改造时,许多树木需要挖掉移栽的。这些树木,主要是国槐,梧桐、玉兰还有垂柳等。万棵大树进省城的风,曾也刮到这里,中间商想以每株千元购得。树的主人,对生长几十年的树木情有独钟,出钱多少是舍不得售出的。 树木在民工的劳作下,离开了生长的故土,被集中移栽到这块特意空出的方地里。为施工方便,民工砍去树头。有良知的,挖树时会尽量多留树根;偷懒的,索性就剔除所有的根须了。树是不会说话的,在民工的斧头下,只能任人宰割。以致不少树在移栽时,成了实实在在的栓马桩了。 光秃的如同栓马桩的树木,在众人的簇拥拱抬下,实施战略大迁徙,高唱生命大悲歌。人离开故土是会流泪的,可谁能想到,这些树木一样表现出对故土的眷恋呢?无论是割头的部位,还是斩根的白茬,居然动情的泪流满面了。这些树木,自从移入人造的所谓林子,全靠自个的造化了。没人敷伤,没有浇水,没人施肥,成了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弃儿了。 寒来暑往。生命力强的,慢慢缓过性来,艰艰难难萌出几个叶子。有雨水积聚的,生命还能绽放出光彩来。运气不好的,命途多舛的,会被移栽到无黄土的垃圾堆里,在哪里耗干身躯的汁液,再在风雨中裸露出斑斑痕痕。生是一种境界,死也是一种境界。生是死的开始,死是生的归宿。 从树林走过的人们,总是会静观树的奇伟,树的蓬勃。而我却看到的,是悲悯,是干枯,是无尽的苍凉。树挪死,人挪活。树的不经心的移动,往往会就此作古。国槐中,有的死得豪迈,有的死得凛然。 一株米径超过四十公分的国槐,秃顶的一侧居然生出嫩嫩的绿芽,而树身则南北两重天。向阳的一面,在暴晒后,树皮皲裂,纹理很深,以致树身木质龟裂出不少缝隙来。阴面的,树皮紧挨树身,自下往上,又自上往下,错错落落长出了生命的嫩绿,彰显出一种生命不熄的奇迹。这株国槐,半死半活,死的不干脆,活的不精神,在这样的环境里,苟延残喘出生命的赞歌。 树是有家的,无家的树会活的凄惨,活的艰辛,甚至活的窝窝囊囊。我就不明白,与其让这些国槐在这里饱受风雨侵蚀,饱受烈日摧残,何不把它风风光光卖给收树的经纪人。给树一个生命,我们不会少什么。给树一片沃土,我们灵魂也许能够得到一种超度。随着大树进省城的个股风,也许干枯的,半死不活的国槐,会是别样的风景! 树的主人,总是用珍爱生命作为借口,以相依相随为说辞,借此成全自己的高尚品德。斯是高人,唯吾德馨呀。一株株国槐枯死了,留下了一个干裂的木桩。一个个德昭天下的志士,留存了英明。树做了垫背,德惠及了树坟。 树坟林林总总的木桩,诠释者自然界的生死观。生的,死的。苟生的,惨死的。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生而又死,死而又生,上死下生,上生下死,半死不生,半生不死,不生不死,不死不生。要生要死,要死要生。最终只能在自然界里觅寻自己的轮回。 树之坎坷之壮烈,的确值得颂扬的。树无论生死存亡,总会挣扎几个寒来暑往的。活着,活的透绿,不畏风雨。死了,死的灰暗,何惧凛冽。绿也罢,灰也罢,死活不过是一个坟墓,无非是生命的表现方式不同而已。 给树一个自由,树就会给你呈现绿色。给树一个坟墓,树就会给你一个丰碑! |
随便看 |
|
四季谷提供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日记、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并提供汉语、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