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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通铺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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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铺”记忆

郑升旭

感谢任超同学出资为五十二年前的细柳中学初六三级二班同学举办了这次同学会。你往周围瞅瞅,哪有一个商人的举动没有利害算计?除非是“圣人”。任超同学近乎“圣人”了。

我们都已经垂垂老矣,对于年近七旬的一群男女,哪一个不是白发皤然,只剩下当年的影子了?要不是在这里,可以说肯定是“道路相逢不相识”。今天坐在这里的同学中,有退休的部队和地方领导,有退休的大学教授、中学教师、工程师、工人,有至今还在悬壶济世的名医,还有不少则是在我们家乡终身务农的,还有一生相夫教子的女同学;有开车来的,有坐地铁、坐公交来的,又拄着拐棍来的,还有疾病卧床、让儿孙用架子车拉来的。任超同学提出按照“序齿不序爵”安排座位,就是说,按照年龄大小而不按照所谓的社会地位安排,这很好,让我们又回到了纯真无邪、洁白无瑕的少年时期。可惜,我们班的同学中还有十几位走了的,其实也该走了,包括我们。不然为什么人们称七十岁为“古稀”之年?你没看见那边走了的已经排好队准备鼓掌欢迎我们了?因此,我们这些没来得及走的在这里聚会,更显得珍贵。我说这些没有一点感伤之情。原因是我最近看了一部科教纪录片,才知道宇宙纵然浩瀚,有无数我们不认识的星球,而其实全部又都是由我们人类已知的质子、原子、电子这些要素构成,是这些要素在不停演变、循环,包括我们的身体。想想,生生死死,我们不过是在参加这一大循环而已,何悲之有?

该是总结我们一生的时候了。算是“回光返照”吧,你照见了什么?我照见的不是长大以后的苦难或成就,不是儿女情长,不知怎么的,在我的人生镜子里第一眼看见的永远是十四、五岁时候的情景,也就是上初中时候的情景。如果说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都曾经历了人生的风风雨雨,有的甚至事业有成,可这都是外在的收获,在一个竞争的社会里,你血拼过,战胜了别人,不过是为了或者成名成家、出人头地,或者锦衣玉食、豪宅名车,九九归一,一句话,就是为了自己饲养自己这具累赘的肉体,哪有我们五十二年前住通铺、饿肚子时候彼此的真诚、纯洁?相互之间没有面具,没有猜忌、算计,谁也不需要防前防后地“横着站”;更没有势利、俯仰,谁也不需要受着委屈还得给他人陪笑脸;我们想说就说,想笑就笑,之间没有芥蒂,不分你我,你的妈,就是我的妈,到你家吃饭,就像到我家吃饭,这在我以后的生活中再没有出现过。可见,人与动物的区别在于人还有另外一种内在的精神享受,这些与财富无关,与穷达无关。那时候,我们可能还没见过睡上去还能上下忽悠的席梦思床,可是回忆起来,我们睡在那个几十人一间的打通铺的床位上,----那是什么通铺?没有床板,地上一层麦草,褥子铺在上面,身上一床薄被子,冬天冷啊,我们便两个人钻在一个被筒里,两床被子伙起来盖,就这种通铺,比起以后睡在任何高级宾馆的床位上都要幸福、温馨。我懂得了,人家美学家讲,“趣味面前无争辩”,是说爱吃酸爱吃辣没有错对之分,纯粹是一种主观感受,其实幸福也是如此,没有统一的客观标准,也是一种纯主观的个人感受,是自己私藏的只有自己才能体会的东西。比方说,在那个饥饿的年代,有个女同学给你书包里塞了半块玉米饼,可能让你此后一辈子的恋爱都激动不起来。这里没有外貌、前途等其他任何客观考虑,可能连你自己也说不清。

那时候,我们可能人还小,觉得细柳中学那么大!有绿树掩映 ,有亭台楼阁,有荷花清池,在我们眼里就像红楼梦里的大观园!其实那些绿树不过是校园围墙内的一排排刺槐树;那一楼阁不过是校园角落一个旧戏台;那清池也不过是戏台下的一片水洼地,学校用来种黄瓜的。可是这大观园的印象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这也是一种主观感受,永远抹不掉的,只有我们自己才能在回忆中品味的。还有校园西北角的猪圈、羊圈,那些羊,我骑过它、放过它,星期天放一天羊,就是为了换来饲养员赵师发给我的两个包谷面馒头,那馒头在蒸煮猪饲料的锅灶炉膛里烤过,焦黄焦黄,吃起来那么甜蜜,用我后半生的整个生命换它都不换!因为我后半生再没有那么甜蜜过。

我们这批人也不是碌碌无为之辈,也算是我们那个年龄段的孩子中的一群天之骄子,人中龙凤。何以见得?当时陕西省实行教改,在全省仅有的几所中学招收了有限几个班级的五年制实验班,也就是将过去初高中各三年制教育改为五年一贯制,不仅学制缩短,而且高中不需要再考,就像现在大学的硕博连读。你想想,能考上这样的班级,必然都是按省上高标准要求的尖子生,在当时至少是长安西部小学毕业生中的佼佼者。记得我们使用的课本,都跟其他普通学校的不同,我们也算是当年全省中学生中的“贵族”。当时细柳中学也仅仅招收了这样两个实验班。可惜由于三年困难时期,这两个实验班撤销了,回归成了普通班。试想,如果这个实验班不撤销,我们便是文革前一年即六五年高中毕业,六五年考大学,而不是变成后来只差两个月就毕业高考却刚赶上文革开始的高中六六级,即所谓的“老三届”,便没有后来文革期间的下乡等折腾了,我们的命运可能是云泥之差。现在回想起来,正因为我们这批实验班学生从小学阶段就爱学习,所以坏心眼少。我们当时的母校细柳中学,比起现在一般中学的校舍及物质条件差远了,但在当时的中学校中,还算是最好的之一,而且从解放前府君庙小学演变而来,历史悠久。教学质量也在全省挂得上号,好像还是省上重点学校,不过那时不兴挂牌子,这一点不敢确定。至少,我们学校的教师那是名师云集。我们因为从小都是些小书虫,没有任何杂念,所以进了中学仍然只知道刻苦地学习、学习、再学习,记得连我们的厕所里都画满了平面几何图和辅助线,学习的兴趣抵消了饥饿。还记得那时候我在本子上写过这样一首小诗:“锦衣玉食何稀?情风爱雨何味?世间无极之乐,演出一道习题!”狗屁不通,是吧?傻,是吧?可那时候就真是那么想的。而且我愿意永远留在那种纯洁而又幸福的“傻”里!因为那种充实,比我以后整个多半个人生生活在稀薄的人情味里要享受得多!我们义气相期,真以为我们将来可以挥洒天地,主宰乾坤!后来的社教、文革等政治运动和历史变迁我们都知道了。我们终于意识到,我们的命运根本不归我们掌握。我们每个人不过是随风飘荡的一叶扁舟,或者一片落叶……因此落脚到哪里,便“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活到这份上,真是一切都看透了、想通了。苏轼说自己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是说自己渺小得像水中的一个孑孓或一个谷粒,我们就更不能和人家相比了。到现在,什么名誉呀、地位呀、金钱呀,我看得不仅如过眼之云烟,而且谁说起它,我就觉得可笑、俗!老了,在我的脑海里,无意于也看不见这世俗的一切了,而唯一像鸟儿一样扑打在我梦里压倒一切的回忆,还是初中时你我的生活场景。

最后,“诌”几句文词吧:啊!五十二年前的我的校园,我的班级,我的“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桃花源!我的如幻如梦总也绕不出去的心中的伊甸园!

【作者系西安工业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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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2/26 2:30: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