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兰花指女人 |
| 正文 | 看张艺谋执导的影片《金陵十三钗》，女主角秦淮名妓玉墨扭腰摆臀的身姿，不由联想起小时候邻居家一个女人。 上世纪60年代，我家后院一户人家，男人40多岁，完全秃顶，而且黑、瘦、矮，看上去就一6、70岁小老头。然就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老头”，却娶了个如花似玉小他10多岁的俏媳妇。我们小孩子只知道这女人长得耐看、舒服，听大人说大略朦朦胧胧记得，女人高个子、白、柳叶弯眉、嘴角上翘、永远挂着笑意。而这女人的美主要还在人们评价她对身嫁这样一个男人却那么忠贞不渝，不离不弃，对生活还那么有信心。按当时的价值观，也有不少人说，那小老头其实也不孬，是工厂的技师。那个年月，女人参加工作的还不多，大多是家庭妇女，男人在大工厂当技师，收入高于8级工，120多元呢，着实羡煞了不少人的。 工厂住宅区集中，每天做家务的家庭妇女们习惯聚堆，你手里纳个鞋底，她手里打个袼褙，大家在一起家长里短叽叽嘎嘎的。在这样的相处中，大家发现，小媳妇不管做什么都动作优雅，细皮嫩肉地做起粗活来却那么出彩。忽然有一天，人们发现新大陆似地，小媳妇不管用手拿什么，都是大拇指和中指两个手指先捏住，其余手指自然张开，十分优美。于是大家学样，可常年洗衣服腌咸菜泡得红胀的手指这么一抓东西反倒十分难看。男人们就大笑，有点文化的男人告诉这些妇女：“人家那叫‘兰花指’，你们想学得有‘本钱’！”妇女们于是追打这男人，人们哄笑着散去。从此，小媳妇得了个绰号“兰花指女人”。有些爱“吃醋”的妇女有时听丈夫说起那女人，会用这样的话反讽：“啊，你说的是总爱翘手指头的那个女人啊！” “吃醋”归“吃醋”，“兰花指女人”在左邻右舍中口碑极好，从未见她和谁吵过架，说话总是慢声细语，谁家有个大事小情总能看到她的身影。人们总是为她鸣不平：“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可能正应了那句话，漂亮的女人怎能容她清白过世。终于有一天，“兰花指女人”出事了。出事那天毫无征兆，她男人上夜班，但不知哪根筋没对，不到半夜突然就回家了。敲门久不开，连邻居都听见拍得“啪啪”山响的敲门声了。她家是平房，男人只听见后窗户“哗啦”一阵响，心里就激灵一下，追过去只看见个背影。这下小老头血性上来了，听邻居讲他家闹了一宿，并绘声绘色说小老头把菜刀往桌子上一砍，“兰花指女人”就全招了。他们的孩子也没逃过被老头逼供，说只要老头一上夜班，那叔叔就来睡觉。只一夜间，“兰花指女人”名誉全毁了。这之后，“兰花指女人”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段风流公案风一样在家属住宅区传播开来。从此，“兰花指女人”的面容开始呈现死灰色，动作也不再优雅，在人前走过躲躲闪闪，一缕头发永远耷拉下来遮住眼睛。直到有一天人们好像发现好久没看见“兰花指女人”了，原来这家人悄悄地走了，老头申请去了内地的“三线厂”。那年月，出了“作风问题”是天大的事！ 至今还深深印在我的记忆里的一件事是，“兰花指女人”给过我的一个苹果。那是她领孩子去商店刚买回来一袋苹果，和我擦身一过，我眼巴巴看了几眼，“兰花指女人”笑着塞给我一个说：“孩子，给！乖孩子，吃吧！”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甜的一个苹果了，在那饥饿的年代呀！现在看了张艺谋的玉墨，我想，如果“兰花指女人”处在那个环境，定会那么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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