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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错过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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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宝宝是在村里联中复课的时候遇到的张岚。

他是家里的独生男丁,上边有四个姐姐,以至于出生后他父亲大摆了三天的宴席,村里所有男人和镇上所有的干部,都喝过他家的酒。当时还是文化大革命阶段,但村里才不管是林副主席还是华总理当政,家里有喜事就要大操大办,反正酒也是自酿的地瓜干酒,喝的时候刺嗓子,吐得时候可以一喷如注,比自来水管子还要有力气得多。朱宝宝从小受到的保护可想而知,他读初中时两个姐姐已经出嫁,家里朱老爷子也没想过让他读书读出什么出息,就想让他上个高中,可以衬衣口袋里放几只钢笔冒充学问人。当时衬衣上口袋放几只钢笔那可都是很有讲究的,初中时一只,高中生就可以放俩,朱宝宝就一直为第二支钢笔而读书。

初三毕业他考的县荔城二中,据说哪儿算是少林寺一个分校,练武王国并讲究实战训练,打群架三天一小场,五天一大场。也是恋爱天堂,常有女生大着肚子逼婚现像发生。但是录取率极高,不被录取基本上可以视之为智障人士了。自然这一纪录的打破者就是朱宝宝同学了,村里第一个未被录取的就是他,他妈妈一直宣称他考试的时候忘记带钢笔了。没办法只好回炉重修初中,开始他爸爸想让他从一年级开始,但看看他的肥头大耳,在初一班级里实在是太招眼,遂决定回到了初三。

其实即使在初三,朱宝宝同学也是很醒目的存在,很适合于一句歌词:我眼中你最重。十六岁的朱宝宝体重已经和他的年龄以及身高实现了三个统一:一米六的身高,一百六十斤的体重,他骑的自行车都是加重版本的大轮自行车,雄赳赳气昂昂在村里道路上前进,有点坦克的架势。

张岚则是镇上的高干子弟,她父亲是副镇长,是张岚上初三时调到的朱家寨,因此张岚也就自然地随父亲到了这所联中。她和朱宝宝同时进入朱家寨联中,马上成为了一道风景,她个子不高,但带点县城风采的紫红色蝙蝠衫马上让她成为学校的焦点人物。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这在大城市不算什么,但在落后的乡镇这可是引领风尚的坐标。张岚和朱宝宝是前后桌,第一次上课她就被朱宝宝同学的鼾声给震撼了,但看语文老师置若罔闻,照样在讲台上大讲特讲,她就觉得不可思议,但考虑到自己插班生的身份终于不好意思说什么。

下课铃声一打,刚才还鼾声如雷的朱宝宝就像被针扎一般,猛地跳起来跑出去玩了。张岚摇摇头,觉得这肯定是一个有故事的同学。

数学课依旧,老师就像看不到那个打鼾的家伙一样,朱宝宝同学更是以不破坏课堂纪律为最高原则,闭着眼睛流着口水梦游。但这次张岚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趁数学老师在黑板上抄写公式的时候,回头拍拍朱宝宝的肩膀。朱宝宝一个机灵醒了,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张岚带笑的脸,张岚往讲台方向哝哝嘴,什么也没说就转过身去了。但是此时此刻朱宝宝却是目瞪口呆,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张岚,那是一种惊醒灵魂的美丽。在家里,在四个姐姐宠爱中长大的朱宝宝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女生。这是他最后一次上课睡觉。

一个男人其实就是一枚种子,在不同的土壤里可以结出不同的果实,但即使在同一片土地上,被重视与否,也有着完全不同的结局。初三班里没有一个人在乎朱宝宝,老师不愿意管他,同学更是以他为乐,除了这个年级原本的倒数铁第一——王天同学,担心他不参加考试,让自己下滑一名以外,几乎没有人知道那个肥肥的存在。但这次张岚一个漫不经心的举动让朱宝宝醒了,他第一次认真地听完了一节数学课,尽管绝大多数内容如闻天书,但毕竟这次的坚持给了他一种别样生存的启示,以至于第三节课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闭上眼睛。但明显生物老师不习惯他课堂上没有鼾声伴奏的讲课模式,好几次就像忘词一般看看朱宝宝的位置,只是看到那尊弥勒佛的脸朝向自己的时候反而更增加几分不自在。

朱宝宝认认真真的上了两周的课,不但是上课认真听讲,就连作业也都认真完成了,当然绝大多数都是家里已经高中毕业等待嫁人的三姐辅导的他。但他确实改变许多,晚自习和早自习也几乎没有缺勤。但班里几乎没有人发觉这一异样,因为没人在乎他,更没有人注意他来或者不来,班里的点名册上根本没有朱同学的名字。倒是坐在他正前方的张岚时不时回头看看,见这个萌态可掬的大男孩坐在那儿,忍不住对他笑笑,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彻底改变了这个男孩的人生。

初三第一次期中考试,考完后成绩推迟了一天公布,因为两大变化让老师触目惊心,不敢相信这个成绩的真实性,首先是第一名张岚,竟比第二名高出八十分的距离;第二个变化就是朱宝宝居然考了第三十四名,站上了中游位置,王天满怀希望复课生可以取代自己班里倒数第一的梦想挫败了。知道成绩的当天晚上已经过了中秋节,但朱妈妈仍是去给灶王爷上了猪头三圣的大供,朱宝宝第一次不再是仰望别人的人。

后来,可以省略很多的细节,期末考试张岚位置没动,朱宝宝第一次进入了班级前十名,最重要的是他不再叫张岚为“张风”,他认识了张岚的名字。

中考时候张岚如愿以偿考进了县一中,朱家寨一共五名同学和她一起,其中就有已经身高一米七,但体重降到了一百四的朱宝宝同学。

高中三年,张岚和朱宝宝并不在一个班,但朱宝宝所有的努力都好像和张岚在一起。高二文理分科张岚去了文科班,朱宝宝死活也要理转文,尽管高一班主任表示很惋惜,但扭转不了这个傻孩子的决心。但即使那个年级只有两个文科班,他俩仍不在一个班。高三毕业,朱宝宝考取了北京的一所学校,张岚则出人意料落榜了,朱宝宝就想弃学,但在朱爸爸的拳脚和朱妈妈的哭声中才勉强去学校就读。

张岚复读一年,她学习很刻苦,但严重的神经衰弱,最终使她名落孙山。后来招工进了县里一家医药公司上了班。朱宝宝毕业后也是坚决回了县城,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这些年他一直念念不忘张岚,也一直想等到自己能够配上她的时候再表白。但他找张岚表白的时候才知道张岚已经订婚了。此时才知彼此都心有所属,但为时已晚,张岚只能流着泪,祝福他找到更好的伴侣。

张岚结婚那天,是个周日,鞭炮声中她从轿车下来,伟岸的丈夫扶着她的双手徐徐前行,摄像师和亲朋好友簇拥他们走向县城最好的县委招待所酒店。只是张岚远望处,北湖玉带桥上一个瘦高的少年手拿一支笛子轻吹,再看时那个笛子却已经被他扔到桥下。

朱宝宝辞职离开了高金县是张岚结婚后的第二天,他去了深圳创业,若干年后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人生就是这样,有缘相遇的两个人,有的注定一生相守;有的相伴一段路程;而有的只是擦肩而过,天下有情人未必皆成眷属,这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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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14:02: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