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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要走谁也留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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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谁也留不住你

丁吉槐

你走了。你是在除夕夜大家准备欢度小年儿的时候走的。

你为什么要选择在我家最热闹最喜庆的时候离去呢?是怕影响我们一家的团聚呢?还是不愿意让大家看见你衰老后的模样呢?我弄不明白。

那时候,我家住在农村,父亲还健在,母亲还没有现在这么老。一到过年,工作在四面八方的弟兄们都回来了,一家人难得的团聚,两位老人难得那么高兴。可是正当我们沉醉在欢乐幸福之中的时候,你不见了。

“唉,走了。”母亲说。

“去哪儿了?”

“上山上去了。”

上山上干什么去了?我不明白。

你是我妈妈从别人家抱来的。她本来不喜欢你们,嫌你们奴颜婢膝,嫌你们嫌贫爱富,嫌你们见异思迁,嫌你们喜新厌旧。母亲是个意志非常坚强的老人,一辈子刚直不阿,从不畏惧任何困难,千难万险不在话下。抗战的时候,她是区妇救会主任,带领姐妹们在大山里跟鬼子周旋;三年困难时期,她挖野菜拣菜叶,支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动乱时期,她临危不惧,吓退了前来抄家的造反派;几十年里,我们搬了无数次家,走了许多地方,我们弟兄就是在这颠沛流离中长大。然而,无论多么艰难困苦,从未见过母亲流泪,从未见过母亲向谁低过头。我们从母亲刚毅的目光中摄取力量,从母亲不屈的脊梁里汲取营养,那是我们的安身立命和做人之本。母亲意志坚定,性格倔强,自强不息,而且有一副菩萨心肠。

记得我们小时候母亲曾经养过一只小猫。那是她从街上捡回来的。那天,雪下得很大,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吹着,特别特别得冷。母亲从外面回来,怀里抱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进门就嚷:“快!快!快拿过小棉被来。”我们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一时不知怎么做才好,急忙把她常用来盖腿的小棉被拿过来,递给她。只见她轻轻地把怀里的东西放在小被子上。

这时我们才看清是一只冻得快死的小猫。小猫很小,不过有一只老鼠那么大,浑身满是雪水,脏拉巴唧,不住瑟瑟发抖。母亲急忙用小棉被把小猫裹住,放在火炉旁边,这才拍打拍打身上的雪,把冻得通红的双手伸出来烤。

“多可怜的小生命。不弄回来一会儿肯定会冻死的。”母亲忧悒地说。

我和弟弟们见此情景,也急忙拿玉米面窝头来给小猫吃。在母亲和我们的精心照料下,小猫果然活了下来。那是连温饱都难以解决的年代,我家孩子多,生活比别人家更困难。小猫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跟我们一起艰难度日,一起长大,转眼就长成大猫了。一身金黄中带着黑点儿的皮毛像缎子一般发亮,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经常一副温文尔雅的神态,非常可爱,谁见了谁都喜欢。

那时,我家隔壁有一户人家养蜜蜂,收入可观,生活不错。经常从墙那边飘过来燉肉的香味,馋得我们直流口水。长大了的小猫比我们强,它能越墙过去到他们家串门,顺便吃些好东西解解馋。我们心理不平衡,有时候就拿小猫出气。终于,小猫在隔壁人家住下,不回来了。母亲狠狠地教训了我们一顿,焦急地等着,盼着,期望小猫回来。然而,小猫再也没有回来。从此,伤透了心的母亲决心再也不养猫了。

回到农村老家的日子明显有了好转,锅里有米,仓里有粮。可是,有米有粮也就有了老鼠。老人肯定是实在没了办法,才只好请你过来使威的。

你那时正年轻,明亮的眼睛,长长的胡须,一身雪白雪白的皮毛,四只爪子却是黑色的,油黑油黑的,像穿着黑色运动鞋的拳击运动健将。冬天里,太阳暖融融的,没有风。你就在厦家底下的草堆里搭个窝,呼呼大睡起来。睡醒了,跳到地上,前爪抓着地,使劲向后鞦着,腰快躬在一起了,猛然一窜丈来远,溜之乎也。

那年回家探家,母亲对我说:“又养了一只猫,没别的办法了,老鼠太多。不过呢,这只猫挺好,通人性,挺机灵,挺懂事的。”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像一位英国绅士一样看着我,而后围着我转了一圈,才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窝里,眯着眼睡觉去了。我本来给你带回了火腿香肠还有其它不少好吃的,可看你那傲慢的样子,索性赌气就不给你吃了。

第二天,我出去到后山玩,回来发现我带回来的东西被撕得乱七八糟:饼干盒子已经撕开盖,破碎的饼干撒满一床;干鱼片已经吃去一大半;火腿香肠也被咬开了;两瓶水果罐头已被弄到地下,摔得粉碎。我赶忙前去收拾,你却不知从哪儿突然冲出来,叼起吃剩下的鱼片逃之夭夭。

气得我说不出话来。这个伪君子!我非要狠狠教训你一通不可。母亲见了却非常开心,说:

“我早就料到要出事。那天你一回来,它就看你不顺眼。它看你不像这个家里的人呢!”

我决心用棍棒树立我的权威。

一天,趁母亲不在,我用香肠把你骗到我的跟前,突然从身后抽出棒子朝你的屁股打去。你“嗷”的一声惨叫,闪电般地逃跑了。我哈哈大笑,庆祝我的伟大胜利。从那以后,你见到我,再也不是那样绅士,那样傲慢。而是远远地用惊恐里夹杂着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我,但很快就溜之大吉。

不过,终于有一天,我得到你的报复。

那天,我从外面回来,刚一进屋就看见你正叼着一条蛇在我的床上跳舞!那条蛇有大拇指那么粗细,黑绿花相间的颜色。你叼着它的脖子,它的身子缠在你的身上,蛇的嘴大大的张着,红红的蛇信子吐得老长老长,还不住地摇闪。你的尾巴和蛇的尾巴都朝上高高的翘着,蛇的尾巴和你的尾巴,随着你的舞动一起左右摇摆着。你看见我进来并不离去,还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似乎在向我示威。

我吓得一步窜到门外,急忙叫人来,可当人们进门时已不见你和蛇的踪影。一切照旧,似乎任何事情也没发生过。我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母亲见了哈哈大笑:

“好哇,有种。这猫我越来越喜欢了!”

我元旦回家的时候曾见过你一面,那时你已经时常不回家了。母亲满脸愁云,叹口气说:

“走了。上山上去了。”

母亲还告诉我,从前她的妈妈也养过一只猫,等它老了,就走了,是不会死在家里的。我不禁对你们肃然起敬了。

一天中午,我意外地发现了你。你站在墙头上,没精打采地朝院里看。还是那样的胡须,还是那样的眼睛,只是一身洁白的毛变成土灰色,叫声也变得有气无力。我高兴得把你抱下来,赶忙给你吃香肠吃点心。你却只吃了一点点就走开了。你在厦架底下自己的窝旁转了转,就卧到了我母亲的脚底下。

母亲说:“快把它抱到屋里暖和暖和。”

我急忙说:“把它拴上吧,拴上它就走不了了。”

母亲却说:“既然它要走,你是拴不住的。”

果然,你走了。

你是在除夕夜大家准备欢度小年儿的时候走的。你为什么要选择在我家最热闹最喜庆的时候离去呢?是怕影响我们一家的团聚呢?还是不愿意让大家看见你衰老后的模样呢?我始终没弄明白。(选自丁吉槐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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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4/18 14:2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