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装傻的境界》 |
| 正文 | 官场的红利丰厚，风险也很大。官员的生存要诀之一，就是要会装。装腔作势、装模作样之外，还得装聋作哑、装疯卖傻。而装傻的本领，有时关乎安身立命。 拿“以猛治国”的明代洪武朝来说，朱元璋精明之极，又很 凶暴，动辄大开杀戒；据说官员上朝，稍不留神，为丁点小事怫逆上意，便再也回不了家。一旦发觉自己说错话、办错事，被皇帝盯上，官员说会装病、装傻，以求保命，虽功臣勋爵也莫能外。 外戚郭德成乃郭宁妃兄长，有一日在皇宫内苑陪朱元璋喝酒，喝高了的他趴在地上，去了官帽，给皇帝磕头谢恩，露出了头顶的几根稀毛。朱元璋大笑道：“醉疯汉，头发秃成这样，可不是喝多了？”郭德成借着酒劲脱口而答：“这几根还嫌多呢，剃光了才痛快。”朱元璋听罢，拉长马脸，默不做声。郭德成回府酒醒之后，情知犯了大忌 ，做过游方和尚的朱元璋，最忌讳别人揭这块疮疤。对剃发、贼秃一类的字眼极度敏感。为避灾祸，郭德成只得顺水推舟，你不是说我是“疯醉汉”吗，干脆装疯到底，把头上的稀毛剃光，再穿上袈裟，整天吃斋念佛。凭着装傻，瞒天过海，朱元璋不怪罪了，他总算保住了项上人头。 然而，郭德成的装疯卖傻还不是最高境界。御史袁凯的装傻，那才叫无与伦比的高！有一次朱元璋又要杀很多人，让袁凯将案情送太子复审，太子主张从宽；袁世凯回报，皇帝问他：“我要杀人，太子要从宽，你看谁对？”左右为难的袁世凯不好说谁不对，就模棱两可地说：“陛下要杀是守法，皇太子要赦免是慈心。”朱元璋大怒，认定袁凯是耍滑头，两面光。吓得灵魂出窍的袁凯只好装疯卖傻。朱元璋不信，说疯子人会怕痛，命人用木钻剌他的皮肉、袁世凯咬碎钢牙、忍着不叫痛。回到家中，袁凯又用铁链锁住脖子，蓬头垢面，满嘴疯话。可朱元璋仍不相信，派使者召他回宫做官、密秘调查其虚实，袁瞪大眼睛对着使者唱月儿高的曲子，还在篱笆边抓吃狗屎。使者回报说，袁果已疯矣，才不予追究。 但这一次，朱元璋是彻底地让袁给耍了。原来，深知皇帝多疑的袁凯早就预做安排，事先叫人用炒面拌了糖稀，捏成狗屎状的东东撒在篱笆下，待锦衣卫使者来侦察时，就抓来大口吞吃，终于完全蒙过了朱元璋！装疯卖傻到如此精心设局，瞒骗精明的朱元璋，不能不说是洪武朝的一桩奇闻。 行文至此不由概叹，洪武朝的官员真不好当！他们犹如砧板上的肉，任由朱元璋宰割 。碰上这么个强势酷虐的皇帝，官员们都倒楣透了。但我又觉得在冠冕堂皇的朝迁里，君臣关系形同猫和耗子，这固然有朱元璋的性格因素，可说到底，还是皇帝手中的权力太重，臣子们的生死存亡，全系于朱元璋的一念之间。是一家独大、不容挑战的皇权制度，赋予皇帝生杀予夺、至高无上的权力。而绝对权力，必须建立在极端恐怖的暴力之上！因此，大小官员对朱元璋，除了听命、顺从，便只选择装疯卖傻，以求苟活。 像袁凯那样装疯卖傻，把瞒和骗的把戏演唱得天衣无缝，能在绝处缝生，虽也显示了袁凯一类的官员的生存智慧，但终究是绝对权力淫威下的人格扭曲。为做官、保命到这步田地，与其说是官员装傻的化境，倒不如说是皇权恐怖的悲剧。做官、做人，如果没有免于恐惧的自由，那就真的是天下最大的灾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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