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生死法门 |
正文 | 一 旮旯凹夹在大山的缝隙里,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山外,路非常窄小,行走困难,危险的地段根本就没有路,不是万不得已旮旯凹的人决不轻易出山,山外的人谁也不晓得有一个旮旯凹。 旮旯凹的人长的丑,头发又黄又乱,女人总是撩起衣裳捉跳蚤,男人满口的黄牙,多半是驼背。 旮旯凹只有黑牛长到十八岁背还没有驼,人都暗地里骂他怪种。黑牛力大,打人像抓一只小鸡,大家都怕他,只有暗地里诅咒。 黑牛三十岁,在山上砍柴,忽然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子惊慌地奔跑,跑到黑牛面前叫他救命,说有人拐卖她,在追她。黑牛就带她回了旮旯凹。女子身上有一种特别好闻的香味,黑牛叫她香姐。香姐美艳惊人,明眸皓齿,一头黑发飘柔如水,她在旮旯凹款款而行,这使得全体男人都无法入睡,也使全体女人都抬不起头来。 几天以后的一个雨夜,香姐成了黑牛的媳妇。全体男人都愤愤不平,但是谁也不敢说什么。他们除了诅咒黑牛,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发泄心里的郁闷。 一晃十年,香姐还没有生出一个小黑牛,旮旯凹的女人开始暗地里嘲笑香姐的无能,有人说她可能是豺狗精变的,难怪生不出,也有人猜测香姐是山上的一棵香草变的,香草么能生出人来呢?也有人猜测可能是黑牛那个东西硬不起来,诅咒和流言在旮旯凹的暗夜里传播。 黑牛怏怏的,说话也没有从前霸气,偶尔有人惹到黑牛,黑牛也不打人了。他已经很少打人了。旮旯凹的男人开始不那么怕黑牛了,如果在僻静的地方碰到香姐,就拦住她,说些丑话,还要摸香姐。 晚上,黑牛压住香姐,他用的力气更大了,香姐的叫声也更大,旮旯凹的男人都听得真切,他们羡慕又愤恨。特别是有一天夜晚黑牛扭打香姐,从屋里打到屋外头,旮旯凹的男人都起来围住了黑牛,黑牛惶惶地跑到菜园躲起来,躲了一晚上。 二 黑牛到处打听生儿子的秘方。生了四个儿子的五婆婆守口如瓶。黑牛好话说尽了,再送上两升芝麻半袋花生,五婆婆才告诉他。 七月半那天早晨,黑牛提着裤子从茅厕出来,一滴鸟屎不偏不倚正落在黑牛的鼻尖上,黑牛脸色一下子暗下来,这在旮旯凹是要背时倒运的预兆。 按照五婆婆的秘方,黑牛带着香姐到了狼烟岭的大凹里,那里有一块荒地,草很深,五婆婆说了,在野草地里做人事就可以生出儿子。豺狗溪的水清澈见底,哗哗地流向山脚,七月的太阳火辣辣地晒下来,香姐脱光了衣服,她白花花的肉体躺在草地里,黑牛极度兴奋,他们的叫声惊得树上的鸟儿扑腾扑腾地飞了起来。 这次野合之后,香姐就感到肚子痛,接连几天,痛得越来越厉害了,黑牛照例按照旮旯凹祖传的方法,到龙井边扯些苦草熬水喝。 龙井是祖传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这口龙井,龙井因此成了旮旯凹的神器之一。 相传祖上的祖上,在龙井这个地方挖出来一个两人合抱的黄荆蔸子,这蔸子晒它则晴,收藏则雨,祖上认为是神仙附体,系刻成菩萨供奉。天旱时抬着求雨,有求必应。于是又在生长黄荆蔸子的地方用石头砌成一口水井。谁知井水出奇地清澈甘甜,井口常年多雾,井口四周常年生长着一种尖叶草,饥荒年扯来吃,发现这草特能止痛,都称之为“不痛草”。 香姐喝了“不痛草”熬制的苦水,肚子痛好了一些,黑牛又过来要脱香姐的裤子,香姐全身发抖,求黑牛缓过几天。黑牛笑起来,不是肏屄你怕么事。原来黑牛是要按照五婆婆的方法,用公鸡毛蘸一点公牛屎抹在香姐的肚脐眼里,然后,他找来一小碗男孩子的“童子尿”,他用手蘸了童子尿在香姐的肚皮上画了一只兽头,然后,又在门窗的栏杆边上布置了镰刀铁器。 黑牛忙得一身臭汗,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无意地朝窗口外面瞄了一眼,只见远远的上嵴上有一个人走着。黑牛心慌起来,他立刻想到前几天落在鼻尖上的鸟屎。 黑牛跑到门口去看,“扑哧”一声,一只鸟惊飞起来,黑牛以为山脊上的人飞来了,抬头一望,一滴鸟屎又落在他的鼻尖上。黑牛立刻关了门窗,心跳得咚咚响,连忙去找包谷酒来压惊,酒还没有找到,门外进来一个人。 那个人穿一身绿色衣裤,背着很大的一个绿色的背包,他说他是小镇上的邮差,到这儿来送报纸的,第一次来,路很难走,也许根本就没有路,所以晚到了好几天。 黑牛和香姐不知道他说些么事鬼话,叫邮差快走,邮差坚持要他们收下报纸,收下一张也是好的。黑牛死活不要,把邮差推到门外,紧闭门窗。 黑牛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三 邮差在旮旯凹走来走去,所有的人都不要他的报纸。邮差去找认得字的玄爹。玄爹看到邮差就吓得面色如土,他的徒儿喜德抄起扁担就追打,邮差跑得比兔子还快。 旮旯凹的人一律不准邮差进门,而邮差偏赖在这里不走。他睡在山洞里,绿色的衣裤还那样干净,不知道他吃些么事,又像饿得很,低着头,挨家挨户地求门,没有人搭理他,男人们忽然把自己的女人看紧了,他们担心邮差乘人不备袭击骚扰女人,叮嘱女人不要洗澡,防止邮差偷看。 只有孩子们远远地跟在邮差身后,调皮的孩子捡石子打他,他却笑着说:“快过来,我教你认字”。孩子们就围着邮差学字,声音在山谷里回响,悠悠不息。大人们吓得打颤,飞跑来揪回各自的孩子,再去学字,打死你狗日的。 邮差还是那样在旮旯凹走来走去,看他的样子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这里的意思。到了早晨,他逢人就说要洗口洗牙齿,免得将来口痛。 没过几天,真的就有十几个人口痛,而且玄爹的徒儿喜德口痛得非常厉害,脸肿得很高,扯不痛草熬水喝也没有止住。于是,喜德就很怨恨邮差嘴毒。玄爹一挥手,男人们就把邮差捆了,喜德捡了一块石头,敲掉了邮差的门牙,叫他也试试口痛的味道。 邮差被旮旯凹的男人们捆绑着送到了十里以外的野山凹里,男人们恶狠狠地警告他,再敢到旮旯凹就要点他的天灯。 点天灯,就是把人脱光了,放在一口大锅里面熬油,锅边搭着三根灯芯草,灯芯草点着,熬出来的人油浮起厚厚一层。 邮差不知道点天灯的厉害,一夜之后,他又出现在旮旯凹。男人们正要把邮差吊起来,脱了他的裤子,忽然有一个人喊口痛哦,痛得非常厉害,连牙齿也掉出来一颗,吐在地上,一团血迹。紧接着,大家都觉得口痛,而且都痛得要命,邮差趁机就跑了。 邮差回到了山洞。他拿出一条毛巾,在山坳里找到一条溪水,他脱光了衣服躺在石头上晒太阳,他不知道旮旯凹疤子头的女儿躲在远处看他,疤子头的女儿名叫菊花妹,她母亲在山野里摘菊花的时候忽然就生下她来,疤子头顺口就起了这个名字。菊花到山上寻找走失的一只羊,无意间看见邮差躺在石头上,双腿张得很开,菊花感觉邮差就是什么怪物变的。 四 尽管黑牛费尽了心机,香姐还是没有怀孕。而且她从前那满身的香味也不见了。黑牛恼火得很,动不动就要打香姐,还经常大骂五婆婆,说她的秘方都是放她娘的狗屁,然后,他恶狠狠地找到五婆婆,把芝麻花生都要了回来。 香姐瘦了,头发黄黄的,像全体旮旯凹的女人一样披散下去,她有气无力地走路,手总是按着肚子,低着头,以前丰满的胸部也变得平平的,有女人就问她是不是怀上了,香姐知道她们是准备要嘲笑她,径自走开,女人们果然在身后笑她经不起男人尻。 黑牛着急,再也没有比这更紧急的事,生不出儿子那可是要绝户的啊!黑牛在山上挖地,挖到一块石头,挖的火光一闪,正要骂人,忽然就听到麻子脸在骂,寻着声音望去,麻子脸正牵着两只羊说是到盘龙湾去配种,他大骂他养的公羊没有鸡巴用,养了几年还配不到种,害得他要跑到盘龙湾去借种。 在旮旯凹,牲口借种交配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人能不能借种呢?大概有人借过,只是外人不晓得吧?大概很多人都是借的,只是五婆婆没有明说。 五 黑牛本家的堂叔是生了一个儿子的,口有点歪,走路也有点歪,但是再歪他也是堂叔的根苗。黑牛决定跟堂叔商量一下。堂叔正跍在猪圈外面掏耳屎。黑牛慢慢地走过去,也跍着,吞吞吐吐地说了他的想法,堂叔一听,一下子跳起来,要得,怕好了。 堂叔很快就到了黑牛的屋里。从布帘的破洞往里看,香姐站在一只木桶里面洗澡。水蒸汽包围着香姐。堂叔冲进去,抱起香姐,湿漉漉的就丢到床上。香姐尖锐地“啊”了一声。 黑牛在院子里跍着,他不停地抓头,好像他的头很痒,屋里的声音越大,他就越是狠狠地抓头。后来没有听到香姐喊叫,黑牛估计差不多了,他大步跨进屋里,看见堂叔还翘着屁股压着香姐,他一把揪起堂叔,顺手一巴掌扇过去,“你舍不得起来吧? 六 香姐的肚子果然大了起来。 黑牛神气十足,甩手甩脚地走,动不动就要打人。单是堂叔就打了好几次。旮旯凹的人又开始怕他了。 邮差不知去向,已经多日不见他。 一天中午,忽然就闹哄哄的,说是菊花妹跑了,疤子头跟在后面追,追到盘龙畈就不见了,疤子头满山满畈地找,却在豺狗溪看到一个山洞,钻进去一看,里面一大堆报纸,疤子头估计是邮差设下的陷阱,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回去。 满了十个月,香姐还没有生。 香姐已经很少吃米饭粮食,要吃就吃一点山上扯回的香草,煮在锅里,香气整个旮旯凹都闻得到。夜里,黑牛剥开香姐的衣服,看到她白胖丰腴的双乳,皮肤泛起一种微弱的光泽,里面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黑牛有些害怕。 次日,黑牛去请教学问高深的玄爹。走到门口,就听见到处乱嚷,还有人哭,一问才晓得玄爹死了。 黑牛很震惊,拿来祭酒和棉布去表示哀悼。百岁玄爹真的死了。女人们扯起声音哭叫,喜德因为口痛一直未好,只在一旁小声地哼哼。黑牛也去哭,却哭不出眼泪来,便对喜德说几句宽心话,正说着,玄爹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手指也动力一下,百岁玄爹活了。 十年来,玄爹一共死两次,两次都是下大雪之前死的,而这次冬天还未到就死了,大家以为他彻底地死了,但他还是活了回来。 大家都很惊异,又不好说出来。 七 整整十二个月,香姐还没有生。 黑牛整天想屙屎,真的去屙却又屙不出一点,忽然下起大雨来,整个山谷雨雾弥漫,大风彻夜彻日地吼,黑乎乎的天好像要垮下来。到处是蛇,野狗在风雨飘摇的夜里狂吠,鸡一只两只三只地接连开始死亡,泥巴糊的猪圈轰隆隆地倒塌,老鼠惊慌失措地奔逃…… 雨一直不停,快半个月了,黑牛晓得这是天要收人了。他整天烧香叩头,而香火很难点着,到处湿得流水,黑牛真怕出什么事。 没过几天真的出事了,就像是一夜之间,旮旯凹的很多男人开始头疼,背痛,屁股痛,打喷嚏,煮生姜水喝没有止住,煮金银花水也没有止住。紧接着女人和小孩也开始打喷嚏,全身酸痛,胯子痛得走不得路。 而麻子脸家的羊不知为何产下一头奇怪的小羊,看上去完全就不是一只羊,倒像是一头小猪仔,活不到两天就断了气,而母羊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旋转了一整天,忽然乱颠一气,麻子脸断定这羊是疯了。 所有的一切,使旮旯凹的男女都惊恐万状,一律躲在屋里,不敢大声喘气。 就在这时,香姐要生了。 八 黑牛在堂屋里生气火来,冒着泼泼洒洒的大雨到很远的铜锣湾背来接生婆。 香姐异常痛苦地在哼叫,血水流得满床都是。接连喊了四天,香姐终于声嘶力竭,黑牛急得瞎转,不停地找些事做,甚至揪住接生婆吼她“接不出来老子打死你!” 接生婆慌手慌脚,她几十年的经验从未见过这样的。连忙要了几升黄豆,满屋抛洒,这意思是打发那些纠缠香姐的游神饿鬼,叫他们吃完豆子快走。豆粒撒在房梁上,溅在墙壁上,落在椅子上发出杂乱的响声,黄豆全部撒完了,香姐还没有生。 接生婆又找来一根破竹棍,满屋乱打,一边恶狠狠地喊“打死你打死你”不晓得要打死哪个,香姐还是未生。 接生婆又找来几个破烂的瓦罐,对着门槛摔碎,瓦片飞溅,香姐还没有生。 接生婆忽然发现原来黑牛把门窗都关着,抽屉,锅盖都未打开,难怪香姐始终不开生门。连忙叫黑牛开门开窗开抽屉,真是奇怪,香姐真的开了生门,而且开得很大,血水潺潺流出,听到香姐哼了一声,一下子就生出一只小脚丫。 天啊,倒生!怪不得这样难!接生婆毫不犹豫卷起衣袖,直接把香姐的生门撕大了一些,经过按肚子,求菩萨一番周折,香姐生出来一个小杂种,是个男伢,黑牛很激动,笑呵呵的要倒茶给接生婆喝。 但是,接生婆发现这个小杂种不会哭,打屁股也不哭,细细一看,这小杂种面目奇丑,而且没有屁眼,再一看一摸,原来是个死胎。 这时已经是一天的午饭后,连续半个月的大风大雨悄然停息。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香姐的脸上。 香姐脸色苍白,她微笑着喊黑牛,说她就要死了,死后千万不要埋在土里,就放在家里,我是不会腐烂的,我还可以跟你做个伴…… 黑牛放声大哭。香姐微笑着,叹息而去。 九 按照旮旯凹的规矩,未满月而死的女人必须当天土葬。而香姐交代千万不要土葬,黑牛很为难。 家里来了很多人,麻子脸也来了,带着祭酒,祭布和整打的纸钱。 人们一律哭丧着脸,女人们哭出来声,她们原谅了香姐曾经给她们带来的自卑和羞耻,男人门或坐或站,或者叼着旱烟,他们怀念着香姐美丽的倩影曾经带给他们无数次的幻想和冲动。人们瓮声瓮气地议论; 早晓得要出事,半个月的大雨,田岸猪圈都垮了,鸡死也不下蛋,豺狗躲进草堆用前爪洗脸,米缸湿得流水,柴禾也点不着火,炒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往年哪有这多的蛇,哪有这多的老鼠?邮差那狗日的跑哪里去了呢?菊花妹是不是跟他跑了呢?…… 旮旯凹充满了神秘和恐怖的气息。黑牛忽然跪在地上,求大家宽待,说香姐交代千万不要土葬,话未说完,几个人就吼了“那么要得?一个月里大姐死了放在屋里不葬?我们旮旯凹么办?我们的风水运气么办?从古到现在,月里大姐死了,算是非命死的,还上不了祖坟山,要送到野处所葬到的,还想不葬?害得我们大家的运气都不好么办? 黑牛记得第一次看见香姐她是从石头后面惊慌地跑出来的,她说有人拐卖她,要黑牛救命。黑牛就那样带她回来旮旯凹,后来做了他的媳妇。那时她美艳惊人,旮旯凹的女人嫉妒她怨恨她,旮旯凹的男人都羡慕黑牛捡到一个好女人,那皮肤白得晃眼睛啊。男人们都偷偷地深深地爱着香姐,黑牛爱香姐爱得要命,恨不能把她化成水吞到肚子里面。但是,香姐从哪里来,父母兄弟姐妹在何处,谁也不知道,黑牛每次问,香姐都叫她不要问,这是一个奇怪的事,还有一件奇怪的事,香姐怀孕十个月之后,忽然不吃五谷杂粮,只是吃一点山上扯来的香草,而她的身体却奇迹般地恢复到十七八岁时的风韵,她的肉体散发出一种清爽的香味,另外一件怪事,她如何知道自己百年之后不会腐烂的? 已经由不得黑牛,堂叔主持大小事宜,安排八个男人去挖司葬的天井,叮嘱天井要挖在干燥向阳的地方,一定要按照玄爹指定的位置和方向,千万不要走移,风水是天大的事,不能细伢做裸法儿玩。 麻子脸,丑儿负责杀猪宰羊,尖子头,辊筒子负责置办酒菜,疤子壳预备柴草,桌椅板凳和饭碗筷子……. 玄爹在写祭文,拿笔的手颤抖得很,喜德有气无力地敲着铜锣,声音在山谷里们荡来荡去,无数的山麻雀聚集在旮旯凹那颗古老的香樟树上,寂静无声地观察者旮旯凹发生的一切,不知道为何忽然一下子又乱叫着,好像在吵架有好像非常焦急,忽然都怪叫着飞走了,在树林里面寻找食物的豺狗听到山麻雀的叫声立刻惊慌失措地逃命。 从金鸡坳找来的木匠挥动着雪亮的铁斧头,卖里地制作棺木,那是七道河砍回来的上好的杉木,铁斧落下来。树屑飞溅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很好的弧线,落到地上…… 十 香姐躺在床上,女人们抬来龙井的水为香姐洗浴净身。一丝不挂的香姐全身的肌肉丰满而且富有弹性,她微笑着,好像睡着了一样,根本就不像一个在异常痛苦的状态下死亡的女人应该有的表情。那些为香姐缝制寿衣的女人过来见过香姐最后一面,她们发现香姐下身撕裂的地方也奇怪地生长完好,好像从来没有撕裂过一样。女人们觉得太神奇,默默地做事,不敢说话。 正午,烈日当顶,旮旯凹闷热异常。大家都坐下来喝酒吃菜,争着抢着吃平安饭。酒肉的香味飘上来旮旯凹的上空。 终于每个人都打着饱嗝,玄爹吩咐黑牛用铁犁头绕旮旯凹犁三圈,意思是砌三道阴墙,防止月里大姐祸害旮旯凹的儿孙。棺木寿衣天井都准备齐全,人们有点无所事事地等待着玄爹扎制灵屋,传说这个灵屋就是死人在阴间的住所,灵屋扎制得越漂亮,越豪华,亡灵在阴间的住所就越豪华漂亮。扎制灵屋是个慢工细活,百岁玄爹亲手扎制,黑牛悲伤的心情总算得到一些宽慰。 正在大家感到无聊而且闷热的时候,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劈顶而来。只见狼烟岭上千年未曾一动的那个巨大的望天石忽然从陡峭的山崖上轰隆隆地飞滚下来,那声音破空横穿,山摇地动,旮旯凹更是鸡飞狗跳,菊花妹从前晾晒衣物的草绳也在那一瞬间刀切一样断了…… 老鹰在天上盘旋,巨石滚过的地方无数的毒蛇和老鼠被活活辗死,耕牛挣脱了麻绳的栓系惨叫着在田野里狂奔,所有的人都魂飞魄散,又突然明白过来,他们都扑到在地,望天而拜。 玄爹非常担心葬礼能不能顺利进行,他大声地叫大家不要怕,一面全身发抖。 半个多月的雨水积累,在这个阳光炙热的午后,发生了谁也没有想到的变故,狼烟岭上的巨石滚落之后,隐蕴已久的更大的山体滑坡悄悄地开始了…… 1992.06.10写于半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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