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老堂前里的旧故事 |
| 正文 | 《老堂前里的旧故事》 盛忠民 老堂前里第一次开村民会议，由乡政府的驻村干部吉委员主持。吉委员是个癞痢，整天戴着帽子。村民们当面称他吉委员，背后呼他“吉癩子”。不过这个话只能在要好的村民之间，相互偷偷地说。要是被村里老马听到了，要吃生活。 吉委员发言有个习惯，每次开头都要装模作样一番：目前，咳咳！现在，咳咳！眼下，咳咳！据听过他多次讲话的村干部说，这几乎成了一个让人记忆深刻的模版。许多人，甚至有些孩子，在平常都模仿着他的讲话。后来他或许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还是改变不了，每次会议发言照样如此。 这次来村里开会据说是来作形势报告，他还是不紧不慢地目前、现在、眼下了一番，听得人强忍着不发出声响，也算是对他的尊重。接下来，他却滔滔不绝起来。会议从晚点心开始，一直到快天黑，他还不够尽兴。有人说，吉委员，天都快黑了，你讲完了没有，等下要去拿火把，家里的洋火可要省着点用。村里老马出来圆场，还拿出家里仅有的一盏洋油灯点亮。吉委员笑了笑，说，你们吶不用愁，好日子马上要来了，以后啊！点灯不用油，屋柱子上摁一下，整间屋子就亮了。众人大笑，都说，六段《西游记》，活放娘狗屁！有这么好的事？吉委员微笑着点了点头，又继续畅想着，是啊！到时候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出门走亲汽车飞机。村里人又笑，有人私下轻轻说，“吉癞子”放得大麦屁，信吗？不过有许多年轻人却听得津津有味，说不定真的能实现呢！ 村里第一只广播被安装在了老堂前里的屋柱子上，在安装的前一天晚上，人们聚集在老堂前里，像看西洋镜一样奇怪。这几天老马带着村里年轻人，从山上砍来毛竹，又一根根地种在村口小路边上，一根细铁丝架在了上面，一直连到老堂前的屋里。老马从乡里拿来一只小木盒子，把它挂在了屋柱上，然后把细铁丝跟木盒子连接在了一起。有人说，老马，这个木盒子干吗用的？老马笑笑，说，明天一早大伙来了就知道。大家虽然疑惑，也没多问。依旧故事的故事，笑话的笑话。直到很晚散去，各自回家。 第二天天没亮，老堂前门口挤满了村民，村民们期待着那个木盒子里的奇迹。鸡叫三遍，山头上露出白光，忽然木盒子里传出《东方红》乐曲。没出过门的女人们惊呆了，她们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音乐。虽然她们也听过戏班子的戏文，但是这声音可是从那个小小的木盒子里出来的呀！有人说这人在哪里唱啊？这么小的木盒子又住不下人！几个见过世面的人说，这是《东方红》，歌颂毛主席的歌，唱歌的人在好远的地方，歌声是从那根细铁丝上传来的。她们怀着好奇的神色看看老马，老马点点头。不一会，歌声停止，木盒子里却传来了人们熟悉的模版，“目前，咳咳！现在，咳咳！眼下，咳咳！”是“吉癞子”！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看起来“吉癞子”说得还真的能实现，人们开始有些憧憬起来，说不定他畅想的那些东西，离开人们不远。 “亮了！亮了！”随着村里九十多岁的阿太（老马的母亲）颤抖着手拉下屋柱上的开关线，十五瓦的白织灯泡发出了耀眼的光，整座老堂前光明了起来。人们激动地拍起了手，年轻人甚至吹起了口哨。老马也激动得热泪盈眶，这些天为了拉电线，村里人起早落夜跟着干。从第一只广播开始，村民们似乎认定吉委员说得不假。他说的不是大麦屁，那些好事真的会有。这不，有好几个村民都要求老马，尽快也把广播跟电灯安装到自己家里。 没多久，村里每户人家都安装了广播跟电灯。老堂前却安静了下来，唯有那些板壁上的雕刻，依旧栩栩如生。至于老堂前里发生的一切，或许成了故事，久了会被人遗忘。但在老马心里却开心了不少，毕竟村民们有了自己的幸福生活。用老马九十多岁母亲的话说，这“吉癞子”说得话真的很靠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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