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长满荆棘的手 |
正文 | 那年的夏天,我家的小区里来了一个卖菜的老头儿,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城管踢倒他的小背篼。他的头发总是很乱,就像一个被遗弃了的鸟窝,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那个老头儿从不挪位置,偌大的小区,就只看上了正中那棵最大的黄果树。黄果树的分枝延伸于四面八方,站在树下往上看,就像一位清纯的少女展开双臂眯眼享受阳光的沐浴。从远处看,遮天蔽日的树荫又像一位活泼的少女扬起的深绿色短裙。 老头儿每天上午八点半左右就会坐在树下卖菜。小区里的人很多,但从未有人关心过他的来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双干裂粗大的手。他手上的老茧就像被晒干的淤泥裂开的缝,似乎是从地狱里伸出来的一般,让那些调皮的孩子不敢轻易靠近。他的手上总有些泥土,让买菜的人又爱又厌,爱的是大家都喜欢原生态的蔬菜,厌的是菜上和钱上会沾些泥,而且找零时那双手就像长满了荆棘般把人刮得生疼。也许有人跟他说了这件事,也许他从别人的脸上得知了这件事,总之,他在背篼旁边放了一个花瓷盆,里面放了些零钱,有人买菜就直接把钱放盆里,然后再从盆里自己找零。慢慢地,大家也不再议论那双荆棘般把人刮得生疼的大手了。 我妈是个新时代的开放女性,她从不把我藏着掖着,从小就开始要求我独立。于是,八岁能做家务活,九岁能用电饭锅的我,自然在十岁时免不了独自下楼买菜的命运。于是,我便成了那个花瓷盆的常客。中午拽着三块钱下楼,走到瓷盆前,拾起一棵水白菜递给他,他用一把杆儿秤吊起白菜,待秤杆尾端往上一翘,他便告诉我价钱,我把钱放在盆里,抱起水白菜就往楼上走。在我看来,他好像只会报菜价,从不与人寒暄。 这天中午,我如往常一样拽着钱下楼买菜,远处的他正在树荫下打盹儿。我刚想走过去,只听一声疾呼:"哎呀,快点接住!"抬头一看,只见对面三楼的阳台外挂着一个小孩,我再仔细一瞧,顿时大吃一惊,那不是包阿姨家的壮壮吗?这小崽子在我家就经常爬高上梯!听到呼声后,楼下的人越集越多,对着三楼指指点点,有人在给包阿姨打电话,有的人说马上报警,还有人对着壮壮喊着:“壮壮,不要放手!”壮壮的脸色越来越白,手脚不停地在颤抖,似乎已经忘了要呼救。看着摇摇欲坠的壮壮,我也开始跟着颤抖,似乎吊在上面的就是我,感觉下一秒我就要抓不住了。这时黄果树上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只见离壮壮最近的一根树干上来出现了一双土黄色的胶鞋,很快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往黄果树下一看,哪里还有打盹儿的身影?那卖菜的老头儿一手扶着头上的树干往枝端移,一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三楼阳台的栏杆,几片树叶落了下来,我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掐着我的脖子。他的手慢慢移向壮壮,用力拉了一下栏杆,再一把抱起壮壮的腰弹回了树上。树下的众人愣住了,那个人,那个平素沉默寡言的人,此时正用他那双长满荆棘的手,托起了一个生命。大家立刻围住了这棵大树,都用手去接壮壮,接过壮壮后,老头儿从树上跳了下来,一边拍着手一边弹掉身上的树叶。包阿姨随后便提着高跟鞋赶到了,当从众人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后,包阿姨拉着壮壮的手走到了老头儿面前:“哎呀!师傅,这次真是要谢谢你了,把我们家壮儿给救了啊!”“没事,没事,你们都经常在我这里买菜,我还要谢谢你们!”后来他被小区评为了“救人英雄”,还得了一面锦旗。 经过一番热议之后,小区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从那以后,还是有那么多人在他那里买菜,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身后的黄果树周围多了很多调皮的孩子,而那个花瓷盆也不见了踪迹,大家都是对他进行手对手交易,不论是牵着小孩的大妈,还是穿着得体的房租老板,都是那么坦然地伸出手去,似乎老头儿手上并没有泥巴,也没有如荆棘般刮人的老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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