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蝉趣 |
正文 | 蝉趣 偶有一次,有位山东的网友拍了一段蝉在树上欢唱的视频放在群里,打开后,听着那熟悉的叫声,我竟不能自己。思絮仿佛一下子被带回到三十几年前山东老家那个偏远的小山村。 那时候的小山村,青山绿水,绿树成荫,房前屋后、山道两侧都被桃、杏、李子、榆树钱、梧桐等各种树木团团围绕着,葱葱笼笼,一幅世外桃园的田园风光。农忙季节,山村倒处都是“带月荷锄归”的忙碌身影,农闲时即有“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悠闲与畅快。我们那时都是十多岁的年纪,岁数仿佛的全村也得有几十人吧。十多岁,那正是讨狗嫌的年龄,看吧,一放学或是放假,小小的村里倒处被半大孩子充斥着,三五成群,玩的、打仗的、抓鸡撵狗的、上树掏鸟的、下河摸鱼的、惹祸被大人追骂的,还有娘喊吃饭的等等,各种声音不绝于耳,汇成特别的乡村交响曲,热闹极了。 那时候没有手机,也没有互联网,就连电视也是我上高中后才有的。娱乐全靠我们自己因地制宜“开发”出来的,花样百出、乐此不疲。“抓蝉”便是夏天我们重要地娱乐节目之一。 蝉是学名,在我们那儿又被赋予了它另外的称谓“节”,(音译,以下都是)读时一定要读第四声,还要伴上厚重的乡下土音才有味道。“节”在我们那儿共有四种:最大的、黑的叫“马节”,中不溜有点淡绿色的叫“福德搂”,叫起来“呜一呜一哇”的,叫完滋泡尿就飞走的叫“呜一哇”,最小的叫“斯节”,我们一般都抓“马节”,个头大。 一到夏天,“节”便争先恐后爬上树,抱一段树枝引吭高歌,“唧”、“ 福德搂”、 “呜一呜一哇”。特别是在晴天的中午,叫声此起彼伏,简直就是一支庞大的交响乐团。 我们抓“节“不只是为了吃,其实很大成分是为了玩。白天抓“节”主要有两种手段:一是“粘”,二是“打”。“粘”是我们发明的土方法,就是用长长的竹杆或是木棍,至少得四到五米长,前面绑一段光滑柳条,这就是我们的“粘节”神器。接下来就是找蜘蛛网,最好是大的、家蜘蛛网,比较粘。将蜘蛛网缠绕在前面光滑的柳条上,当然是越多越好,怎么也得十张八张网的。当攒到足够多时,便用吐沫和着蜘蛛网在杆上反复撸,直到将散在树枝上的蜘蛛网攒成球状。调成球状后的蜘蛛网特粘,这样“粘节”神器制成。 几个要好的伙伴便扛着“神器”顶着烈日出发了。找片树密、“节”多的树林或着顺着土道一路粘去。“粘节”是要有技术的,“节”很警觉,你要是不小心弄出声响,它就迅速飞走了。所以发现“节”后,一定要小心翼翼靠近,然后将“神器”慢慢从“节”后面一点点接近,当球状蜘蛛网到“节”后面五到十公分时,就要快速将蜘蛛网摁到“节”翅膀上,“节”就被牢牢粘住,就算它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了,把杆子放下来,把“节”摘下,折断它的翅膀,防止它飞走。就这样一路粘去,打闹着、嬉笑着,浑忘了烈日似火、时间飞逝,直到各自爹娘站在村口大声呼喊,才发现夕阳西坠,夜幕在归牛的哞哞声中悄悄降临了。 还有种玩法就是“打节”,“打节”一般用弹弓。弹弓恐怕好多人玩过,现在弹弓花样繁多,我们那时的弹弓全是自己制作,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用硬铁丝弯成的,但用起来有点硌手,且那时物资匮乏,想找段合适的铁丝很不容易,所以我们多用第二种,就是因地制宜,找合适的树杈来做。我们一般选用松树树杈,一是原材多,二是松树枝韧性好,干后不易折断。选树杈一定要选长成“Y”型的,这样稍一加工就可以做成弹弓的弓架了。树杈粗细要合适,太细容易折断,太粗又影响瞄准。将选好的树杈截成弹弓的初形,将树皮剥掉,阴干至五六分,然后用火边烤边弯,做成弓架。用细绳将弓架绑好(防止弓架变形)干透,用小刀反复修整,一般再用沙纸打磨光滑,弓架便做成了。然后就是寻找皮筋,我们那时一般用自行车里胎。谁家要是有条破了的自行车里胎,对我们来说那就如同宝贝一样,将里胎铰成35-40公分长、一指宽的条带,将条带的一端固定在弓架两边,另一端用一块长五、六公分、宽三四公分的牛皮连在一起,牛皮兜就是放“弹药”(就是石子)的地方,弹弓就制成了。 用弹弓打“节”纯是为了玩,通常是比比谁的“弓法”准。因为用弹弓打下的“节”往往是七零八碎的,根本没法吃。大人也是很反对我们用弹弓,石子打在树干上对树伤害也挺大,特别是梧桐,质软,一打一个坑。再者,我们那帮熊孩子有了弹弓,什么天上飞的鸟、“节”,地上跑的鸡鸭鹅狗猫,就连家里的酒瓶、房上的烟囱都成了弹弓下的牺牲品。 晚上抓“节”可就简单多了,在树旁点个火堆,几个人合力摇树,“节”被惊飞,因为昆虫在晚上大都有向光性,所以慌乱的“节”就扑楞楞飞向火堆,我们 “守火待节”就可以了。 其实最好吃的要算是“节里猴”,就是“节”的前身,就像蚕蛹之于蝴蝶。“节里猴”生活于地下洞中,只有夏天到了才从洞中钻出来,爬到附近的树上,褪去皮,变成了树上欢唱的“节”。“节里猴”一般喜欢在晚上8-10点爬出来,凌晨三四点钟就完成褪皮过程,所以抓“节里猴”就成了我们夏日晚间重要的活动之一。几个人拿着手电筒,仔细地在树下泥地上寻找着。“节里猴”在土里生活时要在地面留一个透气的小孔,玉米粒那么大,只要你轻轻地用手一抠,小孔突地就变大,一只“节里猴”就爬在里面,把手指或小木棍伸进去,“节里猴”本能地用强有力的前爪去抓,就顺势勾住把它拽了出来。也有的已从地里爬出来了,你就得仔细在树上或是乱枝上寻找,它一般爬不高,指不定在哪就能把它给逮住。“节里猴”很好吃,所以那时我们抓起来也特别用功,如果赶上下雨天,不论是晚上还是白天,“节里猴”都会争先恐后爬出来,那可是“丰收”的时候,我们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大好的时机。所以,一下雨,倒处都是我们的身影:披着塑料布(很少有雨衣)或戴个斗笠,左手拿个塑料袋,右手拿个小木棍,弓着腰,仔细地搜寻着树间每一寸土地,如同一群辛勤的淘金者。 整整一个夏天,围绕着“节”的乐趣充盈着我们童年的生活。随着年龄的增长,读书的压力越来越大,用于玩耍嬉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偶尔为之也觉着有些不好意思。等到下一茬孩子就赶上了计划生育,村里的半大孩子骤减,玩淘的伙伴少得可怜。“节”声依旧,但再也没有了我们那时抓“节”的热闹场面。 然后就是上大学、毕业工作,奔波、忙碌,回家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打工潮”席卷了全国的山山水水,我们的小山村也没能置身世外。年轻有气力的、有点手艺的,都纷纷加入去城市“淘金”的大军,村里只剩下名副其实的老、弱、病、残,守着这片贫瘠的土地。失去了年轻人山村像丧失造血功能的机体,迅速衰老下去。走在往日喧嚣的街上再也不见了孩童追逐嬉嬉的场景,也很少听到插浑打闹的乡村俚语和一声声朴素的问候。许多老房已是人去屋空、荒草满园了。 少了人气的村子,村干部也疏于管理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人开始砍树,先是山上的各种树,后来就是房前屋后的,最后是村里成片的果树,就连道路两边的榆树也没能幸免。没有了树的小村就像秃山坳里的癞疮,连蜿蜒村间的那条小河也断了流。失去了树木,“节”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阵地,“节”的数量急剧下降,直至现在,即使盛夏也再听不到它们欢乐的歌唱了。 我着实为这片小山村担忧了,失去了新鲜血液的它还能存在多久?十年?二十年?我不敢想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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