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过关 |
正文 | 过 关 孙子钧 我们在俄罗斯境内,乘车急急赶到格拉带尕娃海关时,那里静静的,因为此时还是冷清清的早晨。 这是一个明朗的天,明晰的阳光下,只有三个中国人,坐在海关门前的地上等候。距开关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我们很高兴地排坐在那三个人的后面,这样,开关的时候,我们总会是先过关的了。 转眼工夫,我的前面晃进了很多聪明的男子,大方得即便实实在在地踩了你的脚,也没一个歉意的眼神,管你后面的人如何地不高兴,更哪管他“老毛子”妈的翻不翻白眼。 俄罗斯海关人员发排号了,我成了16号。 大太阳升起来了,骄阳下,承受着那份难耐的炙烤,干渴更像一只只爬虫,痒着我的喉头和心窝。可我不敢出列,我手里攥着的那个16号,现在已不知变成几个16号了。忍着吧,如果熬不过这一关,我就回不了国界那边的家。 对着那个即将打开的海关门,排队的人开始拥挤起来。我被拥来挤去地不能自已,只听“咔吧”一声,身边的人叫了起来: “什么他妈的东西,砸我的脚了!” 是我,我的背包带挤断了。 “对不起!” 我忙道歉,弯腰去捡背包,身边的人仍骂骂咧咧。 当我直起腰的时候,只觉眼前灯光一闪,望去,侧面二楼窗口,正有一个俄罗斯大胡子,举着相机对着我拍照。 这一幕狼狈被他摄去,心里无名的懊恼,急着回队里去,队伍却是回不去了。看着那仿佛加了压似的扭来摆去的长龙,我泄气了。我实在是挤不过我的有力气的男同胞的。 不安而不自觉地又望了一下侧楼的窗口,那麻利的大胡子快速地对着我,将我那一刹的焦虑和无奈,又给他摄去了。 妈的,老毛子,给你照后脑勺吧。 转过来,对着那些挤在队伍里的,变得扭曲的龇牙咧嘴的脸孔,心里生出无以名状的酸楚和难过。同胞们,来到俄罗斯,你们就没学会俄罗斯人自觉排队的文明吗? 俄罗斯的警察扬着手里的警棍,对着这样的一支扭曲的队伍,喊叫着,像赶羊一样地在维持着中国人的秩序,我突然有着一种羞辱感。这种感觉,我们的同胞为什么没有感知呢,总也该尊重自己,才会让别人来尊重你吧。 不然你去夺过他手里的警棍,使劲地敲他的额头,把他的脑瓜盖儿磕个大包,然后大声地告诉他,这里原来是我们的土地。其实,当我看见坐在白桦树底下椅子上的,怡然自得的俄罗斯老太太们时,也不是滋味地闷着气,坐在那里的,该是我们的老人们。(这种感觉回来问也在那里工作过的三哥,三哥说他也不愉快。” 可总不能用作践我们自己的方式,来泄着这历史的仇恨啊。 擦着额头上的汗,喘着气,任凭闪关灯再怎么闪,我连头也不回了。无论怎样,这张面孔还是给他留下来。 倒是我给做翻译的贸易团里的人极了,“你赶紧进来,你回不去,我们都陪你回不去!” 一个同伴用双手在他前面人的背上死命地抵着,身体又拼命往后拱,惹的前边后面的人嗷嗷地叫骂着。 “快点!”他喊着。 我只想哭,含着泪,进了队伍,确是不能拖累别人的。 被紧紧地夹在前胸后背中间,我只感觉透不过气来,心里也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千万千万要挺住,我要回家,回家呀!鼻子一酸,脸上淌下来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我软软地附在前面人的背上,我只知道自己在费力地呼吸,周围的吵嚷声似乎也听不见了。只要,只要我活着过关,把最后的生命,总也该留给自己的国土。 海关的门终于打开了,队伍又剧烈地骚动起来,我又一次被挤出队外。俄罗斯警察吼着,重重地将我推进队伍里。 拖着断了带的背包进入检查厅时,我的两腿发抖,眼前旋着金星。恍恍惚惚地走出去,是被后面的人推上火车的。 爬得车上,随便将自己丢给一个座位,脑中已是一片空茫的模糊。闭着眼睛,什么也不去理会了,心给了死亡。 忽听得邻座的人说: “排队的人全过关了,我是排在最后的一个。”是个女声。 上帝!那拼了命的气力,竟是自己和自己相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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