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寻狗(随笔) |
正文 | 这是1991年春节期间发生的事儿;那时候,我还在中国驻意大利大使馆为大使开专车。 中国人的农历大年初一夜,罗马下雪了。虽不是很大,但树梢上、路边停放的车顶上,楼房的凉台上都有积雪,清晨,放眼望去,静静的街道两旁,各式建筑被白茫茫的雪装点着,蛮有意境的。这种情况在罗马并不多见,我在使馆工作了3年多,这还是头会见到。据说,1986年罗马下了一场大雪,路边的很多树木被冻死,一些粗大的树干也被积雪压断。眼下,罗马夜间最低温度为零下5摄氏度,白天最高温度3—5摄氏度,寒气逼人。天气预报说是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席卷了整个欧洲,气温骤降,意大利全境及周边国家都下了雪。 一 一大早,在室外的感觉似乎格外寒冷,我起得也早,散步中发现使馆养得三条狗之一“二黑”踪影全无!往常,我的出现最能引起它的注意,老远就跑过来对我摇头摆尾的那叫一个“亲热”。可这会儿,我无论如何喊它都无回音。是因为天气太冷,它躲在一处避寒?还是它贪睡不起呢?这时,招待员小靳出现在我面前,一听说 “二黑”不见了,立刻紧张了起来!因为,大使夫妇喜欢养狗,养狗也是出于使馆驻地的夜间安全考虑,是经外交部行政司批准的。喂狗的任务就分配到小靳身上,尽管他很不情愿接受这差事,谁让他是大使亲点从镇江调来的人呢。所养的3条狗中,“大黑”病死了(死因是喂养不当),三儿还乳臭未干,样子也不大讨人喜欢。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二黑”身上,这会儿“二黑”不辞而别,他能不急吗? 早餐时,“二黑”不见了的事儿,成了各个餐桌上的话题。吃过早餐,找狗的任务分别落在我们几个工勤人员头上,包括花工小马,电工老刘等等,小靳随我的车最先出发,记得那天是2月16日,农历大年初二,礼拜六,是休息日。 二 “二黑”是一条德国牧羊犬,不到半岁,体型漂亮,气质不俗,人见人爱。使馆大门因车辆进进出出的时常开启,估计“二黑”是趁机溜走的,因它个头儿尚未长高,传达室老韩未能发现它是啥时候溜走的。本来,“二黑”是由小靳每晚将它关进狗窝,小靳的一时疏忽,给大家带来了麻烦。以往,大家都是在宿舍里写写家信什么的,这下可好,大过年的分头找狗!偌大个罗马,去哪儿找它?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在我的建议下,先是来到一家“流浪狗收容所”。这里也是当地对养狗事物进行管理的地方,在意大利,养狗需要办理一系列手续,如:登记注册、给狗注射狂犬病疫苗,为狗进行全面体检等等。走失的或被遗弃的流浪狗,也都被“收容”在这里,丢失爱犬的人们往往是先到这里碰碰运气。想收养流浪狗的人们,也可在此找个自己的最爱。“二黑”是否在这里呢?我们走了进去。 接待我们的意大利人,听说是中国大使馆丢失了狗,格外热情!仔细询问了狗丢失的时间,狗的品种、特征,狗有无照片等等。一位管理人员带着我们进入狗收容场,哇!好大的一块地方!面积和大半个足球场差不多,三面是狗舍,中间是空地,与其说是“空地”不如说是“广场”,广场地面是软沙土,周围有许多自来水龙头以及水槽。狗舍很整洁,几乎闻不到臭味儿。狗舍分大小,体型和品种相近的狗狗分别住在一起,一些正在哺乳期的狗妈妈住的地方,受到特殊照顾,它们的身下都铺着一层厚厚的木屑,尚未睁眼的小狗儿蜷缩在妈妈身边。狗的饭盆儿是不锈钢的,干干净净像是被人洗过。看到有人来,好多狗狗都汪汪叫了起来,争相引起我们的注意。这里大概收容了两百多条狗。经过仔细辨认,确认“二黑”并不在这里。我想说,要不咱们在这儿收养一条和“二黑”差不多的狗算了,省的无目标的到处乱找。看着办公室主任老戴一脸的愁容,我把话咽了回去。 因为下了雪,寒冷的罗马街道上,车辆和行人都不是很多。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四处走着,车上的人透过车窗向四下张望着。偶尔看见一些遛狗的人,狗链儿不离手,狗狗也不会远离主人身。忽然,我发现一条孤单的狗在路边张望着,样子很像“二黑”,靠近前去,刚想仔细看一下,一声口哨儿响,那狗快速跑开去,顺着它跑去的方向看,一位中年妇女站在那里,狗儿扑向她的身体撒欢儿。我把车停在路边,和翻译小张朝狗的主人走去。通过沟通交流,那位慈眉善目的女士,知道了我们丢失狗的情况,建议印制一些“寻狗启示”在合适的地方张贴,必要时还可通过媒体帮助传播这个消息,如报纸或电视台等。这个主意让我们脑子开了窍儿! 三 “寻狗启示”这招儿真灵!没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就有电话打来,一位意大利人说她捡到的一条狗,和我们描述的狗形象很接近,请我们前去辨认。按照电话中提供的地址,我们找到了她的家。这地方离使馆并不远,台伯河大街16号的一栋高级公寓。仅从那装饰考究、气派的大门,就知道住在这栋楼里的人们绝非普通百姓。看门人了解了我们的来意,便打电话告知那户人家,这才被允许真正进入这栋楼房。 在门口迎接我们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者,他和善地说道:我要先问一下你们丢失狗的情况,才可把狗牵出来让你们认领。这时,他身后出现了一位温文尔雅的姑娘,长者说:她是我女儿,是她打电话给你们的。当我们一一回答了长者的提问后,那姑娘无可奈何地走进屋内,将狗牵了出来。哈哈,果然是“二黑”!它见到我们时起初先是一愣,听到我叫它名字,它这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着我们摇头摆尾地叫着撒欢儿。姑娘说:我们捡到它时,它正在路边被冻得直打哆嗦,因此,我们为它起了个名字:Glace(法语是冰冷的意思), “格雷斯”,呵呵,找你找得“哥累死”啊!要分别了,姑娘眼角儿的泪珠清晰可见,“二黑”也似乎与她依依不舍,好温馨的一幕! 第二天,我们带着礼物登门道谢。“二黑”成了向导,连那栋公寓的守门人都是它的朋友。见到那位收养过它的姑娘,亲热的不得了!它好像更愿意接受“格雷斯”这个名字,也符合它那雄性的特征。这回,那位长者和她女儿在自家的大客厅里接待了我们。“二黑”听到有人叫它“格雷斯”,径直朝那人怀里扑去,那姑娘也亲热地抱着它,像是抱着自己的孩子。看上去,“二黑”与姑娘的感情,比跟我们的感情要强多啦!我在想,干脆把“二黑”送给人家得啦!看着戴主任那一脸的堆笑和人家寒暄着,我又把话咽了回去。“二黑”在人家的地毯上、沙发上随意地跳来跳去玩耍,而人家一点儿都不嫌弃它,由着它撒欢儿。我心想,在使馆,“二黑”的狗窝是被安置在院子的角落里,吃的是馆员们的残羹剩饭,喜欢它的人高兴时就逗它一下找乐子,讨厌它的人不高兴时就踢它一脚拿它出气,这种待遇哪儿比得上在这儿好呀!难怪“二黑”要出走呢。这时,姑娘拿出狗粮喂它,边喂边说:昨天你们走时,我忘记把这些狗粮让你们一起带走呢。我接过来时香味儿扑鼻,这才是意大利人专门为狗制作的口粮啊!“还有这狗链儿,你们也一起带走吧,我们带着“格雷斯”去打过狂犬病疫苗了……记得它一岁大时,送它去上学(接受训练),受过训练的狗狗很听话,善解主人意……。”姑娘接着说。临走时,我们把带去的纯正龙井茶和一对儿青花 瓷的花瓶送给长者,老人欣然接受了。“二黑”的走失让我们又多了一家意大利朋友! 四 “二黑”失而复得,大使夫妇自然是喜笑颜开了。不请假、不汇报、私自外出数日不归,回来也不做检讨,这要是馆员敢做的事儿,那麻烦可就大了!“二黑”却满不在乎地和那条比它小很多的三儿“碧波”玩儿的正欢。“碧波”见它安然无恙地归来很是高兴,它俩在一块儿嘀嘀咕咕像是在说着什么,我估计是“二黑”向“碧波”讲述自己在外面的所见所闻吧,或者是它俩在商量着什么,有可能还是“碧波”想让“二黑”带着自己也出去逛逛呢!谁知我这无意中的猜想不幸言中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大使夫妇邀请当地的华侨代表们来搞联欢活动,进出使馆的车辆比往常更多了,大家都在为接待客人忙乎着,谁还顾得上照看“二黑”和“碧波”呢。这下子给了它俩可乘之机,第二天,这“哥俩儿”失踪的事儿才被发现。人们在议论着,有人说继续把它们找回来关禁闭;也有人说:由它们去吧,就是找回来了,它俩心不在这儿,迟早还是要溜的,费那劲儿干嘛?我暗自赞成这种意见。饭后散步时,小靳在我耳边悄悄地说:难道连狗狗们都向往资本主义社会啊?……;我急忙回应道:嘘……!小心被人听见哈。俩人会心一笑各自走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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