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我的竹马是个Gay |
正文 | 九岁那年,小白弄丢了我的小白(一只可爱的小博美犬),于是,他就成了我的小白 01 小白是我幼年期以及青春期最好的异性朋友。小白真名不叫小白,他的名字是极其生僻拗口的两个字,复杂到老师上课一般不爱点他的名让他回答问题。 九岁那年,小白弄丢了我的小白(一只可爱的小博美犬),于是,他就成了我的小白。 我比小白大一岁。一岁的年龄差不算大,但要是追溯到小时候,那就是天差地别的概念。 比如,我睁开眼开始瞧这大千世界时,小白还是一颗待在妈妈肚子里没有意识的受精卵。再比如,七岁那年,我在小学教室里写着“abc”时,幼儿园的午睡室里,小白偷偷在睡梦中尿了床。 二年级时,我不知道小白的父母用了什么方法,将小白送到了我在读的班级。在那个女生普遍比男生高出一大截的年龄段里,岁数小的小白自然成了班里最矮的同学。 小白坐在第一排,我坐在倒数第一排。他从小是个内向的孩子,下课情愿翻山越岭的来找我借一块橡皮擦,也不愿意向他的同桌开口。 因为没读一年级,小白的拼音极差,常常被老师留堂。每当小白被留下来听写拼音时,我都在教室门口的花坛处等他,用他的零花钱买一根冰棍,慢慢舔,糖水滴在花坛上,不一会儿就会出现成群结队的小蚂蚁。 夕阳摇摇欲坠的时候,教室的门就会被打开,小白背着他的大书包,远远地向我招手。小白长得漂亮又秀气,小脸白白嫩嫩的,双眼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身体瘦弱,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 小学时候,不乏有调皮的同学喜欢捉弄他,把他的书包藏在校园的假山后面,或者是趁他做值日那天,满教室撒纸屑。这些在现在看来低级又无趣的手段,让当时的我们焦头烂额。 总共算下来,小学里,我陪小白找了13次书包,替他与同学干过5场架。有一次刚好打落了我正在换的门牙,托那颗门牙的福,有生之年,我第一次听见小白叫我糖糖姐。 02 我对小白近乎本能的保护应该是婴儿时期就已经形成了的。 在我连爸爸妈妈都喊不太清楚的时候,隔壁的秦阿姨就拉着我的小手,摸上她圆滚滚的肚子,教我发音,“来,糖糖跟着阿姨念,这是弟——弟。”“妹妹”我第一次把字吐得那么清楚。“弟弟”“妹妹”。 跟小孩子争论毫无意义,秦阿姨满脸黑线的放弃。我们这里有一种迷信的说法,还没掉过牙的小孩能预言一些事。 于是,第二天,秦阿姨又开始为肚子里的孩子偷偷准备起的衣服,不过这一次,全选的粉色的。 甭管小白是弟弟还是妹妹,终归他是我邻居家的小孩,终归他妈妈做饭很好吃,终归——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所以我保护小白,天经地义。 没有什么是天经地义的,长大后的小白对我说,“所以该换我保护你了。” 那是我十六岁那年听过最真挚的话,后来,小白再也没说过,后来,说的人再也不是小白。 成长对于男孩子来说,的确是来得缓慢,初三完了的那个暑假,我才惊奇的发现,小白的个头已经超过我了。我再也无法轻而易举地就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只要他把手举得高高的,我就无法再从他手里抢到零食。 我很沮丧。令我更沮丧的是,小白的成绩已经拉出我好大一截,自从加了物理这门神学科以后,小白的成绩如虎添翼,傲视群雄,将我等理科白痴死死踩在脚底下。 整日泡在言情小说里的我,和整日泡在题海里的小白,就这样,在成长这条路上要分道扬镳了。 03 重点高中前一百名和普通高中中等成绩的差距,大概就是北大和北大青鸟的差距。上了高中以后,我很少见到小白。 他周六要补课,我周六要学画画,唯一的周日,我们都用来睡懒觉了。偶尔出门撞见,也只是简单的打招呼,所以,各自的近况无从得知。 高一时,我与所有青春期懵懂的女孩一样,不能免俗的早恋了。对象是高我一届的学长,高高瘦瘦的,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除了数学以外,打球也很厉害。 每日同我一样,捧着一颗花痴的心,在篮球场边默默地寻找一抹身影的人不在少数。 学长是我们学校的名人,出名的原因简单粗暴——因为帅。情窦初开的女孩,连暗恋都暗恋得快快乐乐。每天制造一两次偶遇的机会,去打听他的喜好,虔诚用心地写下情深意切的情书。 没人告诉她,那些从言情小说里学到的套路,在现实生活中根本起不来作用。于是,灰头土脸的灰姑娘在还没有找到南瓜马车和水晶鞋,就眼睁睁的看着王子牵上了一位公主的手。 简直惨绝人寰!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好巧不巧,我失恋的那天,正是小白的生日。一群朋友从小白家吃过晚饭出来散步,大家争先提议再去撸一次串,刚刚席间那么多大人,大家都没怎么好意思吃饱。小白拿着鼓鼓囊囊的钱包愉快地说好。 我掉在大部队的尾巴上,郁郁寡欢。小白成年了的表哥向服务员要了一打啤酒,我们这些小屁孩互相望着对方,面面相觑。好奇心再加上一句“喝嘛,反正今天高兴”的驱使,我们拿起了酒瓶,畅饮淋漓。 原来我不仅酒量差,酒品也不行。 04 喝醉了的我抱着小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倾诉我那夭折了的暗恋,众人劝都劝不住。小白发现耐着性子哄我,我是不会听的。于是拉起坐在地上的我,打车去了学校门口的网吧,找到了正在打游戏的学长,二话不说,给了他一拳,眼镜都打飞了。 这一拳把我打醒了,我当机立断,拉着小白的手撒丫子开跑。当时我没有多想,只是怕学长反应过来,揍了小白。 逃出升天的我和小白,走在马路上。我问小白,为什么要打人?“难受”小白叹了口气说,“看着你哭太难受了。”月光还算温柔,以至于我差点产生错觉,情不自禁地问,“哪里难受?” 小白翻了翻白眼,毫不留情地将我从错觉里拎出来,“你他妈哭得太丑了,我看着难受!”小白的嘴巴越来越坏了。 给我补数学,讽刺我脑仁只有葡萄干那么大;看我画画,问我是不是野兽派的;一段时间,我长胖了不少,我小心翼翼用宽松的体恤隐藏起的肥肉,还是被他一眼看穿,他对我说,糖妹,你下次别穿紧身衣,你看,都把身材箍成葫芦了。天杀的! 春去秋来,时间在我与小白的打打闹闹中飞逝。小白选的是理科,高二增加了生物,学业开始沉重起来。作为艺术生的我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依旧每天吊儿郎当的混日子。 很久之后,我回想过去,如果不是小白的事给我当头一棒,我是否还依旧是那个每天逗猫撵狗嘻嘻哈哈的小傻逼。我从未想过小白其实不快乐。不,他甚至过得很糟糕。不在同一个学校,很多事情都不是在第一时间知道。 小白退学了!成绩那么好的他居然退学了? ? 05 大人们都对小白的事情三缄其口,小道消息却在学校与学校间悄悄传递。流言比细菌传播的速度还要恐怖。不过一周时间,变相的流言四处蔓延——二中的一名男生在宿舍割腕,被人发现后退学 有人说是为情所困,也有人说是被校外的混混威胁了,更有人说是因为老师的羞辱。没有人知道真相。 “没有那么严重,你听谁瞎扯的?”小白拉下衣袖说道。我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小白纤细的手腕上是一些深浅不一的刀痕。小白说,谁疯了会自杀?他一口否认他的自残行为,却说不明白他手腕上的伤痕的来由。 糖妹,我可能是病了。小白对我说。小白病了,他依旧笑得没心没肺的,他能吃能睡还能贫嘴。但我知道,他的确生病了。 我看见小白身上的某种东西飞快的死去,另一种东西又拔地而起,生命的更替间,熟悉的小白坐在床头朝我陌生的笑。 直到某一个冬日的傍晚,真相才慢慢揭露。 隔壁传来秦阿姨的哭声和秦叔叔的骂声,放下作业,我立马跑出去。小白刚开门就看见了我,秦叔叔的话从门内传来,咒语一样般的谩骂把小白钉上了耻辱的十字架。 很多年后,长成大人的小白,再衣冠楚楚,外表强大,我始终知道,他依旧是十七岁那年在家门口被重伤的少年。有的东西,时光是带不走的。 秦叔叔的话从门内传来——你是个变态!小白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他无声地把门关上,世界在那一刻楚汉分界。 我与小白,门外的我们和门内的小白父母,形成对立的姿态,这个姿态长达很久,久到后来,我们再也没联系,我依然站在小白这边。这是两种观念的对立,与血缘无关。 06 就在这个傍晚,小白第一次向我真正吐露他的秘密。 同班的文采飞扬的英语课代表,是小白的初恋。他人好,好得让小白认为他就算不接受他,也一定不会伤害他,好得让一直小心翼翼的小白壮着胆子去告白。 小白把人约在晚自习后的篮球场,球场空荡,风从四面八方来。如小白所料,男生是个冷静的人,没有恼羞成怒。他眉梢一挑问小白,你想不想听我真实的感受? 小白这个傻孩子,没有丝毫防备的点了点头。“好恶心”三个字是男生面对小白一腔孤勇和真挚的诚实反馈。小白那一瞬间认识到,坦诚有时候是种伤害! 被人拒绝最大的可怕之处不是“得不到”,而是你会因为这份拒绝,对自己全面否定!一定是我不够好!一定是的。 好恶心!原来我不仅不够好,还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好恶心!本身就是深陷泥潭的人,还可恶得想要把别人拉下去吗?好恶心!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刀片冰冷锋利,小白怕死,没有割到要害。仔细想,一切的突如其来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说,小白从小就跟其他男生不一样,他细腻敏感,从未对哪个女孩子表露好感。比如说,每次重温《霸王别姬》,总能听见他悠长的叹气,他哭,哭程蝶衣。 哥哥是他的偶像,曾经我以为他是因为他的演技和为人崇拜他,后来我才知道,他喜欢哥哥,还因为他们有着一脉相承的忧伤。 小白的秘密被父母发现了,他们偷偷查了他电脑的浏览记录和聊天记录。他们没有戳破,从小白爸爸的骂声中已窥探到二老内心的忐忑。怀疑、猜忌、辱骂,轮番在这个家里上演。 07 那一年,小白的妈妈给小白添了个弟弟。 这是一种放弃,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我们这类人,生在这个环境,有好下场吗?”小白问我,我不知道。那些成为天才的永远只是少数。 小白与那些打扮妖艳另类的男孩子不一样,与那些有底蕴家族教养出来的不一样,尽管他们那一类人不少处于金字塔的顶尖,但更多的是,躺在山谷里不见天日的平庸之辈。 他要拿什么抵抗?可能永远体会不到小白内心的交战,他对自己怎么看?对未来怎么看?他最初的挣扎,是因为意识到自己与旁人的不同,他后来的平静,是否是对自己真正的接纳? “糖妹,你会不会看不起我呀?”“不会!”我的回答十分坚定,内心深处却腾升起莫名的恐惧。我为这不讲义气的恐惧感到羞愧。不清楚这恐惧并非源于小白的取向,而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因为这个社会而产生的隐隐的担忧。 小白,你以后该怎么办?那时的我不知道,小白的“以后”跟我没有关系。 寒假一过,小白走了,我迎来了高二的最后一期。 艺考过后是一诊,这期间,断断续续与小白在网上聊着。他找了一份在酒吧的工作,交了男朋友,对方是艺术学院的大学生,他开玩笑说如果我考上这所学校,他爱人就是我师哥了。 小白果然不一样了,“爱人”这个称呼显得他格外的成熟有担当。可惜的是,我没有考上那所艺术学院。高考成绩出来那一刻,我哭着给小白打电话,小白说,没考上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他与那个人已经分手了。 我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上大学,新环境和新朋友让我与小白渐渐少了联系。 偶尔一两次,小白给我打电话,我不是在上课就是在社团活动。我给小白打电话,多数是在晚上,我听见电话那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猜想他又穿梭在哪个酒池肉林。 08 他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对生活抱有巨大的热情,眼角眉梢里流露出对现状的满足。社会教了他很多,那个圈子,教会他的更多。 小白的恋情扑朔迷离,每次我想问个究竟都被他一句话挡回来,“这种不长久的关系,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他说。 学校宣传“防艾”,我从手册中截取自以为最重要的一段照下来发给小白。我自作聪明的认为,我是为了小白好。没想到,这次却是我亲手把我们的关系推向决裂。这是第一次,小白没有回我任何消息,连一个表情都没有。 我大概是伤了小白的心了,自从他离校以后,我不止一次的反对他的生活方式,甚至对他的悲观的人生观念进行强烈的批判。我认为他不该放浪形骸,他认为我不懂他的无可奈何,每次谈话,都以争吵结尾。 互相不理解,才是一段关系分崩离析的根本原因!某一天,我猛然发现,我的好友列表里已经没有小白了。电话那端女声提示我,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小白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09 我再也没有见过小白,听说他把男朋友带回家,被他父母赶了出来,他与家里彻底决裂了,他成了家族的耻辱,成了亲朋好友饭后茶余的谈资。 毕业那年,我重新回到这座城市,坐在朋友的车上,摇下车窗透气。朋友突然碰了碰我,“你看那是不是小白?”我眯着眼睛盯了一会儿,叫朋友靠边停车。 我朝反方向跑去,笑容收都收不住,我想,这也能遇见真是缘分! 我准备给小白一个大大的拥抱,还要数落他为什么这两年都不联系我。近了,近了,我张开了双手,转过来的人为什么长了一张陌生的面孔,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我张开的手臂尴尬地像一个笑话。 我扭头就跑,没有解释。太丢脸了! 小白,我很难过,我们曾经是那么要好朋友,我居然会认错你? 更难过的是,我认错的那个人,留着很久以前你的发型。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如果真的是你,我不会认错,因为我不会下车来确认,因为,你对我而言,已经陌生了。 摇摇欲坠的夕阳像极了十多年前的那个黄昏。小小的小白,站在教室门口,远远地向我招手。这一幕,恍若隔世,又恍如昨日。 在奔跑中,我突然想起九岁那年,我的小狗丢了,小白陪着我一条街一条街地找。如今,我一个人,一条街一条街地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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