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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长篇小说《寻找》之五外婆的小屋
正文

第五节外婆的小屋

功夫不负有心人,吕庆兰在这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中,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全班第一名,在散学典礼上,她接过校长亲自颁给她的奖状和奖品,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她相信妈妈一定在天上看着,对着她笑哩!

和往年一样,在吕庆兰的强烈要求下,父亲骑着自行车,送她到相隔了几十里的外婆家过寒假。吕庆兰外婆居住的大兴台,离县城更远,属于比较落后的地方,但在幼小的吕庆兰心中,那里是她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地方,外婆简陋破旧的小屋是盛满快乐和幸福的乐园。

那里,在两条清澈的小河之间,两排整齐的瓦房和树林平行展开,从东头一直到西头,它有一个极普通的名字“大兴台”。每到夏天,两条小河里盛满翠荷,外侧是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稻田,那里的天空总是那么湛蓝,空气也很清新,还有那里的小孩儿,也热情得让人感动,每次他们都要争着,拉着吕庆兰的手去他们家做客。

时候已然是严冬,路旁的树枝在寒风中打着哆嗦,一望无际的是冻干的黄土地,吕元才皲裂的手冻得生疼,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疼痛的表情。吕庆兰的小脸和小手也冻得通红,但想到外婆每天清晨用大米换来的热腾腾的发糕,和翠红(吕庆兰姨妈的女儿)在外婆的小屋里捉迷藏的情景,还有夏天里大兴台开满荷花的美丽景象,吕庆兰一点儿也不觉得冷了,红红的脸颊在父亲的背后,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魇。这时候父亲高而瘦削的背也似乎给了吕庆兰丝丝暖意。

进村沿着一条笔直的土泥巴路,走过七八户人家,就是吕庆兰外婆的家了,这是一座古老陈旧的小屋,墙壁上的石灰已渐次脱落,露出里层的铅灰色,“n”字形的门沿边,挂着一块粘满灰尘的“烈士军属”的塑料牌,据说,吕庆兰的外公,有一个哥哥,曾是一名红军连长,在一次保卫洪湖的战斗中英勇牺牲了,那年他才二十五岁。乡政府、村干部和村里的人们为了纪念他,就授了这个牌,给吕庆兰的外公家。

不等到吕庆兰和她的父亲走近,吕庆兰的外婆早已从小屋前用红砖和泥土砌成的台阶上,飞快地走下来迎接他们,说到飞快,只是相对于习惯了碎步的外婆平时而言,庆兰的外婆是裹脚的,七寸的小脚,跑起来也不及吕庆兰走的快。吕庆兰发现,外婆的白头发又添多了,眼角的皱纹也多了,但精神依然矍铄。外婆一边用她那带绕弯的声音,略感酸涩地喊着:“庆兰,我的儿啊!”一边用双臂将庆兰搂在怀里。九岁的吕庆兰认真地感受着她梦寐以求的亲情,她只觉得外婆依然是那么矫健,手掌依然那么亲切有力!

走进小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贴在正墙上的那张已经发黄的毛主席画像,毛主席那双宁静慈祥的眼睛仿佛永远温暖着整个小屋。堂屋正中,放着一张被岁月磨损的旧方桌,有一个桌腿已是断肢再植,轻轻一碰,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吕庆兰的外婆与她的父亲寒暄了几句,便招呼他坐下喝茶。此时的吕庆兰像一只活泼的老鼠,在外婆的睡房里、厨房里、衣橱里到处乱窜,那双天生的假双眼皮下的黑溜溜的小眼睛,闪着兴奋的光,在外婆的小屋里四处游走,仿佛到处都是她快乐的源泉。

吕庆兰的父亲喝完一盏茶,感觉全身暖和多了,便准备起身离开。吕庆兰的外婆正在厨房里忙活,他便一边向厨房走去,一边大声说道:“姆妈,您别忙了,我要走了!”

“吃点再走噻,我来下点面你吃!”吕庆兰的外婆边说边转过身来,手里还捏着刚刚从柜子里拿出来的两个鸡蛋。

“不吃了,不吃了!天也不早了,还得两个小时骑回去,我该走了!”吕庆兰的父亲内心十分感激自己的这位前任岳母,现在自己已再婚生子,而她依然和以前一样对待自己,对庆兰就更不用说了。吕庆兰的外婆只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是吕庆兰的妈妈,另一个就是佟翠红的妈妈,也就是庆兰的姨妈,她家就住在大兴台的东头。吕庆兰的妈妈是小女儿,从小庆兰的外公就疼翠红的妈妈,让她读到初中毕业,然后去学裁缝手艺,她几乎没有干过农活,而这个小女儿,小学没毕业,就让她辍学、帮忙在家干农活,后来也没有让她学一门手艺。再后来,大女儿嫁了个条件不错的军人,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小文,小的叫小武),还有一个女儿,就是翠红。在当时,生活是较宽裕的。而小女儿嫁给了背着一屁股债的黄泥巴腿子的庆兰父亲,一日三餐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日子比黄连还苦!生前,吕庆兰的妈妈是怨恨过庆兰的外公和外婆的,同样是女儿,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地对待呢?尤其对庆兰的外公,作为一家之主的外公,不让妈妈读书学艺,小小年纪就要她干大量的农活。在吕庆兰的记忆中,母亲偶尔说到这儿的时候,总会叹一口长气,仰望一下远处的天空,仿佛自己的快乐和遗憾都已随风飘远,这让小小的吕庆兰心里,也无形中多增了一层郁闷。

父亲回去了,此时的吕庆兰,仿佛脱缰的野马,从外婆的窄竹床上一下子窜到外婆的破衣柜里,再从破衣柜里,“噌”地一声跑到外婆的床上,左右翻滚,尽情地享受外婆带给她的疼爱和自由。那古老的土灰色衣柜,早已被岁月磨砺得不成样子,玻璃破了,油漆掉的掉、烂的烂,不能用来装衣服,却成了吕庆兰快乐的道具。

“兰兰,你饿了吗?外婆给你做好吃的,啊!”外婆正在厨房里煮荷包蛋。吕庆兰外婆的睡房和厨房紧挨着,中间用一堵墙隔着,那堵墙没有砌上顶,上面留有一个三角形的大空隙,它最上层的砖都斜列着。这样,在睡房里,就能看到从锅里飘出来的水蒸气,也能闻到荷包蛋的香味了。

“嗯!谢谢我的好外婆!”吕庆兰偷偷地笑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丫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吕庆兰还在摆弄外婆的铁梳子,忽然听得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噔—噔—噔”的脚步声和“嗵—嗵—嗵”的放东西的声音,一定是外公赶鱼回来了。吕庆兰赶紧从房间里蹦了出来,只见外公上穿一件灰棉袄,外面穿一件背带的连着雨裤和雨鞋的雨衣,外公人很瘦,这样一穿,仿佛整个人都套在雨衣里了。庆兰外公左手拿着赶筝子(那是那儿专门用来赶鱼的工具,用两根竹竿弯成半圆形,交叉固定后,再用四根竹竿把那两根竹竿的四个角固定成一个长方形,用细的渔网把它们之间的空隙连起来,留一面让鱼儿往里钻,就可以了,还要三根竹竿,做成一个三角形的赶手,把一边的一根竹竿留一条延长线,这样赶鱼者有一个着力的重心,赶筝子就做好了),右手提着半篓鱼,精神矍铄地回来了。

“兰兰,你来了!哦,好,哦,好!”吕庆兰的外公是一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看见庆兰,有些意外,同样也非常高兴,嘴角笑着,脸颊上露出两个标准的椭圆形的“鸭蛋”形的轮廓。

“外公,您赶鱼回来了!”吕庆兰和外公显得些许生疏,不如跟外婆那般亲密。

“叫外婆做鱼给你吃,啊!”说着,庆兰外公便到里屋换衣服去了。看来,一来就能美餐一顿了,庆兰外公是弄鱼的好手,外婆是烧鱼的好手,还有外婆做的蒸豆豉和锅巴饭,更馋人,庆兰外婆自己酿制的黄豆豆豉,闻起来香味十足,吃起来有点儿甜甜辣辣的,口味非常的好,在小镇上买来的豆豉绝计赶不上它的味道。那刚刚蒸熟的锅巴饭,一颗颗白米饭下面,是一层薄薄的黄亮亮的锅巴,咬在嘴里脆脆的、酥酥的,可好吃了!

一顿丰盛的牙祭之后,吕庆兰浑身热乎乎的,手也暖了,脚也暖了,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红润,庆兰外公吃完饭就出去窜门去了,庆兰外婆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给小庆兰讲她自己最喜爱的故事《翠花女经过》。厨房内很亮,光线透过屋顶的几片透明的玻璃瓦射进来,恰好映在灶台上,吕庆兰趴在灶台边,听得哈欠连天,因为外婆几乎每次都讲这个故事。虽然乏味了些,但吕庆兰还是愿意听,因为她十分依恋和外婆在一起的感觉,要是能永远这样和外婆待在一起,那该多么好啊!

傍晚,吃过晚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空里没有星星,只有一阵阵阴冷的北风掠过,吹过树杈的时候,发出“呼哧,呼哧”的响声。庆兰外公到隔壁小文家,和小文的爸爸一起,一边抽着一毛钱一盒的“大公鸡”的烟,一边听着庆兰外公拿过去的收音机,他们最喜欢听的是“湖北大鼓”,偶尔也听听新闻、笑话之类的节目,不时可以听见庆兰外公的笑声,从小文家里传出。而吕庆兰,这个时候是不寂寞的,比她大一岁的佟翠红,还有隔壁的小文,都附在她的身边,想听她讲故事或者有趣的事情。

“兰兰,给我讲讲,那电子手表是什么样子的?戴在手上会触电吗?”一脸无邪的佟翠红,总是很崇拜这个小表妹,她觉得吕庆兰虽然只比她小一岁,但知道的东西却很多,都是她身边的小朋友所不知道的。

“不会的,那只是一种上电池的手表,表框很大,里面可以用阿拉伯数字表示日期、小时和分钟,秒就是小时后面的冒号,闪动一下就是一秒!”吕庆兰的数学老师晏老师戴着给同学们看过,而且给同学们讲过,好像是晏老师的一个远房亲戚从广州带回来的,并不是很贵,只要五块钱一只,一共只带了五只回来,迅速就被几个老师抢购了。

“好神奇哦!那要不要每天上发条?像我家那口老破钟一样?”小文是个七岁的小男孩,说话却像大人一样的口气。

“不用上发条,电池用完了,它就停了,再换电池,应该还能用的!”这个并不是晏老师告诉吕庆兰的,而是吕庆兰凭着自己的分析和判断来告诉这两个小少年的,那仿佛就是真理似的。

吕庆兰的外婆则忙碌着每天傍晚的活儿。先把碗洗干净,擦干,然后放进旧碗柜里。再把剩下的两碗菜放到悬在堂屋右角边的菜格子上(那是木制的专门用来放菜碗的器具,主要是为了防老鼠和家畜偷吃菜的),接着把屋里屋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再就是温好热水,让吕庆兰和佟翠红洗脸、泡脚。等到把她们都安顿好了,这才坐下来,自己开始洗。

吕庆兰的外婆是裹脚的,所以每次泡脚都需要很长的时间,吕庆兰有些好奇,认真地在一边看着。吕庆兰的外婆洗完脸和身上,用木盆打来热水开始泡脚,先解开长长的裹脚布,那是两条很长的白棉布,时间久了,已经变得不那么白了,而且远远就闻到一股异味儿。只见两只小脚,都变成了畸形,就像两个锥形的棰头。足弓被挤成了个半圆形,靠外侧的三个脚趾,都已经被包断了前面一节脚趾,像可怕的多余的赘生物藏在脚底,看了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外婆,您为什么要裹脚啊?”吕庆兰皱着眉头,不解地问外婆。

“旧社会的姑娘,从小就要开始裹脚,要求七寸金莲,长大了以后,脚不能超过七寸,否则就不会有人家要!”

“那样裹着,能走路吗?”吕庆兰为外婆那样的女人不平,但马上就意思到了自己的莽撞。外婆走路一向只能是慢慢的、碎步的,有时候想走得快一点儿,就像要跳舞一样,很吃力的样子。

“没办法,只能慢慢地走哇!”听得出,庆兰外婆也感到了不便的无奈。

“那外婆,你疼吗?”

“刚开始缠脚的时候,很疼!时间长了,也就麻木了!”庆兰外婆轻叹了一口气,擦干脚,又开始给脚缠上裹脚布。

吕庆兰看了看外婆那张不算很细致的五官,心里竟生出许多怜悯,因为之前听母亲说过,庆兰外婆曾是一名较为有钱人家的小姐,如今却落得这步田地······

从那以后,吕庆兰再也不问外婆关于裹脚的事了。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十几天就过去了。明天就是新年了,吕庆兰的父亲很早就来了,来接吕庆兰回家,说是过了年再来。吕庆兰知道,那不过是父亲安慰自己的话,相隔这么远,父亲不会把她再送来的。又要和外婆和外婆的小屋说再见了,在外婆的小屋里待的十几天,对吕庆兰来说,那就是她向往的“过年”,是她幼小的心灵每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

别了,外婆!别了,外婆的小屋!羸弱的吕庆兰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望着愈来愈远的外婆的身影和外婆的小屋,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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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31 21:5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