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晴天絮语之迟到的幸福 |
正文 | 晴天絮语之迟到的幸福 吴雁晴 引子 十多年前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老家乡镇中学的会计在水城外环车祸身亡,据说其状甚惨,经调查并非因公出差,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何火烧眉毛的急事非要在那样危险的天气连夜出行。 时光飞逝,人们渐渐淡忘了那个未解的谜案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本也是人之常情。而它一直无法从我的记忆中删除,是因为事情与我的两个亲人相关,个中隐情,只有我最清楚—— 其一,那个会计英年早逝之后,学校的财务工作由我的老公负责,在整理账目的过程中发现了许多完美背后的真实...这个且按下不表,老公调离那所学校好几年了... 其二,那个会计急切出行是为了去一个滨海城市解救他的外甥——那个男孩子在体检中被查出乙肝阳性,眼看要丢掉刚刚托关系砸钱得到的人人羡慕的工作。 那个男孩子,曾经是我的准妹夫,为了他,妹妹几乎赔上了半生的幸福。 因为爱情 妹妹是姑姑家的幺女,自小聪慧过人,十八岁考上了省城的名牌大学。天之骄子,闪着耀眼的光环,闺蜜的哥哥一见倾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男孩子斯文又帅气,对妹妹关怀备至。从小在严厉家教中长大、对殷勤男缺乏免疫力的妹妹抵挡不住甜言蜜语糖衣炮弹,很快缴械投降,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奉献了出去。 也许,有过一段浓浓的幸福...幸福像糖,甜到忧伤... 妹妹比男友早两年毕业。男友考上的是个二流学校,就业前景很不乐观,妹妹不在乎这些,倔犟地抗逆着父母兄嫂的苦口婆心,放弃了留在省城的机会,回到家乡的小县城,教书、省吃俭用、置办嫁妆、安安静静地等着心上人毕业、做他的新娘。 两个人见面的时间不算多,感情靠校园的IC卡电话维系。那时候移动电话刚刚兴起,妹妹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部手机送给男友,自己仍然每天揣着IC卡走进寒意渐浓的晚风里,也不舍得买件像样的衣服包装自己...她知道男友是乙肝病毒携带者,体格弱,比她更需要包装。 爱情里的女孩子,掏心掏肺地付出,不懂得爱人七分就好,要留三分爱自己;不相信男人骨子里的贱性——你对他太好,他反而看低了你,不知道珍惜。 两年后男友毕业,并没有如妹妹所愿回到小县城立业成家——他的父母不惜倾家荡产为他在舅舅一朋友所在的滨海城市谋到一份白领的工作,那个工作对身体素质要求很严,为找朋友托关系隐瞒病情,他的舅舅在雨夜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低配置的男孩子因工作单位而身价倍增,系出名门的妹妹却因为低进尘埃而失去了光环,两个人的视点发生了戏剧性的对换...也许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其实爱情的霉斑早就出现了吧,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是女孩子一旦把自己交付出去就会死心塌地,做不到清醒地面对现实。 总之分手是不可避免的了,牵红线的闺蜜比她哥哥翻脸更快。失去友情、失去爱情的妹妹也失去了风度,哭泣、歇斯底里,陷进无边的黑暗。 但是郎心似铁,就算你涕泗滂沱哭倒长城哭得山无棱天地合,也哭不回最初的感觉,人生若只如初见! 原以为超凡脱俗的爱情,结束时还是逃不开最世俗的手段——哥哥们出面,连哄带吓唬让那男孩子家用一笔青春损失费做了最后的了断。这是个物质的时代,疗伤总得花钱,大义凛然地把支票撕碎了摔在男人脸上,那是电视剧里的桥段。 那个时候男孩子也应该很痛苦吧,为自己荷尔蒙作用下的那一跪、和光环消褪后的悔,殚精竭虑孤注一掷,付出了父母半生的积蓄和亲人的生命...原本可以活得很幸福,什么叫咎由自取? 妹妹却坚强起来,至少表面上看如此。哪位哲人说:当你感到悲哀痛苦时,最好是去学些什么东西,学习会使你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妹妹买了厚厚的一摞考研教辅,一头扎进书山题海,衣带又宽,形销骨立,毛重七十多斤。大家也以为妹妹挫败感太深,或许学业上的优势能让她重建天之骄子的自信,就算疼痛转移法吧,心里的伤只能自愈,谁也帮不了她。 但是我们错了,妹妹考研不是为了忘却,而是期待重拾——她把感情的失败归因到工作单位不般配,她想再拼一把离开这个让她掉价的小县城,就有望与那男孩子破镜重圆。 读研期间他们果然又联系过一段时间,但全家人一致反对,谆谆教导着“好马不吃回头草”——那堆破草值得你重蹈覆辙么——说不定他只是想骗回那一笔青春损失费。 因为爱情,妹妹体无完肤心有余悸,再一次的四面楚歌,她失去了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勇气。 其实,是支离破碎的爱里已找不到勇气! 风停了云知道,爱走了心自然明了,爱结束的时候就算痛彻心肺也得华丽转身,至少,还能留下一个优雅的背影;纠缠不休的结果,只能让自己失去更多。 空城 妹妹带着她的研究生学历去了省城,工作高不成低不就,暂时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帮忙。已经过了花瓣似的年龄,就要进入“剩女”的行列了,全家人都很着急。妹妹也累了吧,不再坚持,终于经人介绍嫁给了当地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 书生对妹妹也算体贴,但奇怪的是自洞房之夜每晚都和衣而卧,柳下惠一般守身如玉。一年后,这段婚姻画上了句号。 自始至终,妹妹都没有问过为什么,抑或是那一场刻骨的初恋让她元气大伤,再没有力气去寻根问底...一年,妹妹默不作声,把所有的委屈都自己扛,直到最后一次回娘家探亲,父母催促她要个孩子,她再也隐瞒不下去,哭倒在母亲怀里...离婚时尽管有哥哥们助阵,但强龙斗不过地头蛇,温文尔雅转脸变成青面獠牙,妹妹几乎是净身出户——谁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法律系毕业、律师事务所工作的妹妹却不会用法律维护自己的权益,这就是应试教育制度下的高分低能吧。就像我报考心理咨询师,原打算学点什么以解决工作和生活中的实际问题,入了培训班才发现要解决的问题只是考证——教授兢兢业业地给划考试范围、讲解历年真题,一片冲刺高考般的紧张气氛。如果把取得证书作为基本目的,学而无用势在必然。同是在千军万马中挤过独木桥的幸运者,和妹妹不同的是我会有意识地把那些悬梁刺股得来的书面知识迁移到现实中,而带着博士帽的妹妹面对现实却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 有些是亲情所无能为力的,何况父母年迈,哥哥们各自成家、各自一团乱麻。妹妹孓然一身,得先养活自己。省城的房租那么贵,小小的蜗居挡不住风雨。她在电话里哭诉:窗外总是有谩骂声,路上有人跟踪,单位里的同事也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窃窃私语...我如果早一点接触心理咨询,就能够判断出她当时的状况属于抑郁症里的被害妄想,那是爱与安全感的极度缺失所导致... 我是疼在谁心头的一抔尘土? 妹妹辞了工作,离开省城去北漂。 曾经画地为牢心甘情愿折断飞翔的翅膀,那是因为爱情。当爱情千疮百孔...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搬出郑智化的歌,怕她绝望,家人并没有意识到她精神上的异常。 学而优一直是妹妹骄傲的资本,到了北京才发现书本上的知识和现实是如此不搭调,招聘的很多,应聘的更多,一家家面试,一家家试用...微薄的薪水,只能在五环以外与人合租一个简陋的栖身之地,风里雨里挤公交...而千里之外的故乡,年迈的父母被村里多少人羡慕,因他们的博士女儿在首都... 日子在琐琐碎碎中飞逝,转眼又到了春节,去姑姑家拜年,没有见到妹妹,说是为了避开春运高峰,元宵节再回。姑姑给我一个手机号码,让我抽空和妹妹聊聊天——一个女孩子家独在他乡,也没个姐妹可以说说心里话。我答应着,却因为各种公事私事一拖再拖。 元宵节后的一天,忽然姑姑打来电话,嘱托我给妹妹找个婆家,说你认识的人多给她留心着,说她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只要嫁个男人就能不治而愈,很着急的语气,说那种病乡下叫“淫疯”。 我当时在潍坊带队艺考,忙里偷闲读陈忠实的《白鹿原》,正看到鹿家的儿媳、冷家的女儿鹿冷氏犯了“淫疯”,在一片冷漠和鄙视中悲惨地死去,所以听到这个带着侮辱味道的病名并不纳罕,只是诧异怎么会和受过高等教育的妹妹扯上干系。 我问:“妹妹现在哪里?” 姑姑哭了:“在二院...” 在我们老家,二院就是精神病院的代称。 电话里说不清楚,后来断断续续从表哥们那里知道个大概:妹妹不回家过年,是因为公司的老板,据说上司对她情有独钟,已默许元宵节陪她回老家见父母。月圆之日,普天同庆的时刻,妹妹却失去了消息,手机、、公司电话...能联系的方式都是一片死寂,一家人焦灼万分,大哥连夜赶去北京,辗转找到妹妹的住处,撞开门——冰冷地板上蜷缩着的女孩儿几乎奄奄一息,看见自己的哥哥,喃喃声气若游丝:“你说了要和我结婚...” 来不及追问原因,大哥把穿着拖鞋的妹妹背上火车,直接送进了老家的二院,院长是大哥的朋友——这年头,有熟人就会省去很多麻烦。 会诊的结果让人揪心。躯体病了我们多半知道去看医生,心病了却往往交给时间。而有些是时间也无法治愈的,任病程迁延,无异于雪上加霜。妹妹这次发病的刺激源是得知上司早有妻室——哥哥们很气愤,要去找那个道德骗子理论,但清醒过来的妹妹说不关人家的事,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独角戏,他对每个员工都嘘寒问暖,是自己夸大了那种被关爱的感觉。 女人是离不开爱的动物。《白鹿原》里的鹿冷氏,渴望的也就是一点点关爱,鹿子霖酒后失德招惹独守空房的儿媳,酒醒却又道貌岸然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可怜那样知书识礼的冷家大小姐终因不堪折磨精神错乱,死了还要被扣上一个屈辱的“淫疯”。 中医里的“淫疯”又叫“花癫”,在西医精神病学里就是由佛洛依德命名的“钟情妄想症”,其主要表现是失去正常理智,病态思维,常常裸露性的本能活动,并显示出高级意向减退,而低级意向亢进。由于这种病人表现出一种强烈的求偶之情,因而人们常常误以为只要给患者找到对象完婚便会自愈。 而我以为,把女人逼疯的,不是生理的欲望,而是生命的绝望! 生活中的挫折,有的人愈挫愈勇,有的人一蹶不振,心灵的免疫能力有个体差异,一半源于性格,也不排除遗传因素——我想起亲戚们谈论起来都特别反感姑父爱吹牛,有时吹得漫无边际连大哥都说听着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后来学心理咨询才知道那也是一种思维病态,属于夸大妄想症。 实质:在妄想的背后,隐藏着深刻的自卑。 二十多天后我从潍坊带考回来,妹妹差不多已经痊愈,老公开车,我和大哥去接她出院。 护士打开紧锁的铁门放我们进去,我强作镇定穿过那些直勾勾的眼神,有个彪悍姐梦游似的迎上来,热烈地跟我套近乎,我笑笑,努力表现得友好,生怕一不小心激怒了她歇斯底里大发,我想象不出我那瘦小如家雀儿的妹妹怎样在这一群疯子中间保全了自己。 妹妹脸色苍白,低着头,不停地表示歉意:“姐姐忙,为我还耽误时间...”说了一遍又一遍,直说到我鼻子发酸。 那个状态显然是无法独立生活了。 妹妹不愿回乡下见江东父老,也不愿住在哥哥家寄人篱下,只得把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接来陪她,在小城中央租了个闹中取静的地方,离我的家不远。 我常常在黄昏买一些给老人开胃给女孩子开心的小零食,诸如雪红果、糖炒栗子之类,去看看相依为命的娘儿俩。 妹妹热切地羡慕着我的一切,叹息着:“我要是像姐姐这样漂亮,眼睛这么大,个子这么高,穿衣服这么好看...就不愁人家瞧不上了...” 我有些心酸:妹妹比我小十岁,十年的青春都不能抹平爱情留给她的自卑! 我说:“妹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美——你长得秀气、白净,像江南的女孩子...总有一天你会遇到那个欣赏你的人。” “我都这样了,谁愿意要个病秧子啊?” “干嘛老认为自己有病?——你已经好了呀!瞧你现在脸色红润,胃口也不错,再休养一段时间,咱去找个工作——不在挣钱多少,主要是扩大交往圈儿——” 姑姑再次旧话重提——找个婆家,病就好了,没学历能养家即可,二婚的也行——做母亲的,简直是病急乱投医。 我的意见则是先立业后成家——女人得有自己的独立性,不依赖男人。中国大多数的男人很现实、没担当,必须要女人有经济能力撑起半边天;而有本事养活老婆的,哪个不是趾高气扬薄情寡义?我们小区超市那个老板,四十多岁,冬至的时候老婆突发心梗死了,那边尸骨未寒,这边没等到春节就娶了个如花似玉才二十多,比他闺女还小一岁呢...突然意识到说话不小心又触到妹妹的自卑,赶快打住——我是说,婚姻大事不能凑合,万一不合意反而会适得其反加重病情——我会留意给妹妹物色相当的人选,只是想要哪个类型的,妹妹有具体标准吗? 妹妹说她已经没有资格挑剔,也不在乎什么共同语言了,能像姐夫那样会疼人就好。 搜搜我的朋友圈,像“姐夫”那样的暖男都是有妇之夫。 回家对着老公一筹莫展:“怎么办呢?为了治好妹妹的病,不然我把你奉献出去?” 老公捏捏我的鼻子:“胡闹!”又补充一句:“同情不是爱,这事儿哪有男人愿意学雷锋?还是先看好病能自食其力了再谈婚论嫁吧!” 我开始到处打听招聘信息,兴高采烈去告诉妹妹,但一个个都被否决了回来:中学教师,需要笔试、面试,好多年不教课了没有信心;广告社打字复印,都是个体的,没什么前途;超市收银员,一天天站得腰酸腿疼,再说一个研究生干那个碰上熟人脸往哪儿搁?...“咱们可以骑驴找马呀!不走出去怎么能遇到机会?”(如果是我,捡废品也不会觉得丢人,养活自己是首要,总不能三十多岁了还啃老吧?——但这话我没敢说出口。) 我发现命运多舛遇人不淑有时候不仅仅是外因,和性格和主观的意识也有很大关系。 哀其不幸,渐渐地又有些怒其不争,加上老公孩子被冷落时有微词,我分身乏术力不从心,对妹妹的关爱便淡了许多,我忘了妹妹其实还在病中。 姑姑托东家求西家领着妹妹四处相亲,每一次的失败,都会加重一分自卑和焦虑,又一个春节到来的时候,妹妹再次进了二院。 我去探望,妹妹怯生生的样子如一只惊弓之鸟,拽着我的衣襟不停地问:“我都病成这样了,他怎么就忍心说不愿意?” 我无言以对,心里悲哀地响起一阕老诗: “向鱼问水,向马问路,向神佛打听我一生的出处,而我呀,我是疼在谁心头的一抔尘土?” 姗姗来迟的幸福 妹妹胖了,一方面是药物的副作用,同时我发现她变得很能吃,埋着头,好像盘子里的食物是她唯一的目标。我想,吃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吧,让心不再感觉到痛楚... 姑姑却一天天瘦下去像具风干了的木乃伊。唯一的女儿,自己的心头肉,如今成了全家人的心病。姑父无法再借闺女吹嘘,脾气愈发暴躁;大哥每天借酒浇愁,喝醉了就捶胸顿足摔盆砸碗;而远在大都市的另一个诗人哥哥更是夙夜忧叹,惆怅父母不在了可怜的妹妹谁来负担? 山穷水尽疑无路... 好在还有柳暗花明,还有否极泰来——让一个柔弱的女子历尽劫难,上苍也不忍心了吧?也许妹妹是堕入人间的天使,磨去光环,磨去清高,就是为了拥有俗世里最平凡的幸福。 水到绝境是飞瀑,人到绝境是重生。 闷热的夏季之后,秋高气爽的某一天,大哥打电话通知我去参加妹妹的订婚宴,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真的吗?是妹妹、是他们自己愿意的?男孩儿怎么样?妹妹高兴吗?”——激动得语无伦次。 大哥的声音很平淡:“还能怎么样?老实巴交的农村人,看着对妹妹还好。” 那天妹妹穿了一件玫红外套,衬着白皙的肤色,显得粉面桃腮楚楚动人,我想那才是恋爱中的女孩子该有的颜色,庆幸妹妹终于找到了对的他。 大哥口里的“农村人”不善言谈,但并不土气,眉宇间的温暖让人觉得踏实、心安,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倍感亲切,仿佛是我相识多年的兄弟。 所以他们双双敬酒的时候,我站起来,喊“兄弟、妹妹”,用十二万分的真诚说那句最俗的祝福:“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兄弟”也有过一次不幸的婚姻,留下个儿子已经八岁。 按老家的风俗,二婚订婚与结婚时间不能过月,于是妹妹很快出嫁了。 结婚前妹妹打电话,羞羞答答地向我讨教避孕方法。 我有些惊讶:“你不打算要孩子吗——你们又不违反计划生育政策!” “不是啊姐姐,我还吃着抗抑郁的药呢,怕对小孩儿有妨碍。” “哦...也是,要个优质宝宝最好天时地利人和,眼下还真得采取点措施...”老实说我在这方面也很无知,女朋友女同事们生完孩子据她们说大都情愿不情愿地“上环”了事,我不能接受体内嵌着那样一个异物,托关系在计生站开了个“不宜放环”的证明,然后,一直都是孩儿他爹自备杜蕾斯主动作茧自缚。当然也可以选择口服药,但老公说是药三分毒,他不舍得媳妇儿那样摧残自己。 我觉得一个男人如果真爱,是不会抱怨“隔靴搔痒”的。但妹妹的洞房花烛夜,讨论这样的问题似乎太煞风景,而且,恐怕他们也羞于启齿。于是我硬着头皮在药店买了一盒金毓婷,去大哥家看望待嫁的妹妹。 宾客盈门,我在笑语喧哗中送上礼金,再次向亲朋们解释明天不能参加婚礼的原因——乡下风俗,大喜之日接送新娘子的必须是全乎人,而我没生儿子不够资格——虽是陈规,还是讲究点免得双方老人家心里“膈应”。 大家七嘴八舌,我瞅个机会把妹妹拽到僻静处,交给她那盒金毓婷:“这是事后应急的,常吃会伤身体。你明天看情况,他准备了套套就用不着这个了,如果他考虑不周,过了新婚夜要想办法跟他商量——男人肯定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撒个小娇让他心软...千万别再委曲求全无私奉献,别傻,不要因为爱就不顾自己...” 梁晓声说:作为女人,用三分之一的心思去爱一个男人,就不算负情于男人了;用另外三分之一的心思,去爱世界和生活本身;再用那剩下的三分之一心思来爱自己。 多么希望妹妹学会爱自己,爱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女人自私一点反而更容易得到幸福。 愿妹妹从此苦尽甘来,是亲人们衷心的祈祷,然而那个身在繁华处的诗人哥哥却不肯回乡送一句祝福,一是车票太贵,二是他不看好这桩婚姻——研究生嫁到农村,多么悲哀多么滑稽,他在为妹妹的未来忧心。 我说:“你不是热爱陶潜吗?你不是向往田园吗?原来只是叶公好龙嘴上说说而已呀!” “不与你辩,我只是担心妹妹日后的生活!她的确是我的心头病,我爱莫能助...” “放心好了,妹妹肯定衣食无忧身心愉悦,因为妹夫是踏实厚道负责任的男人,不像某些人只会摇头晃脑唱高调,以为罗列几个煽情的句子就尽了义务!” 十二天,按风俗妹妹该回娘家小住了,姑姑让我开车去接,我也很期待看看妹妹婚后的家。 下了省道往东,平坦的乡村公路尽头,美丽的杨树林边,一处粉墙黛顶的宅院,那么敞亮又那么幽静,那么现代又那么田园,简直就是我梦里的桃花源! 我赞叹着,在妹妹和她婆婆的指引下各处浏览:宽阔的大门洞下泊着新买的白色雪佛兰,偌大的庭院井然有序,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西厢外有鸡鸣犬吠,南墙下是青青菜园,妹妹的新房装着空调,厨房里却是妹夫自己设计的烧柴火的地暖...妹夫做过厨师,款待我们的一大桌美味全是他自己烹制,我爱吃的油麦菜可以在院里随手掐,真正的绿色无污染。看着妹妹安宁、满足的神情,我明知故问:“他是不是挺疼你?”妹妹羞涩地笑:“他...黏人...爷儿俩为争着跟我睡一屋还干仗呢。”我注意到那个乖巧懂事的小男孩,一直默默地跟在妹妹身边,有时叫声“妈妈”,叫得很自然。 原来最美好的童话,不过是在乡下自家院里,听着孩子的嬉笑声,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慢慢品味我们自己的油盐酱醋茶... 有时候,幸福姗姗来迟,那是因为我们曲解了幸福的定义。没关系,只要我们懂得了感悟,懂得了珍惜,幸福就在我们平凡的日子里,不离不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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