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坚守 |
正文 | ---始于爱情 忠于诺言 一生坚守 坚守 很多年前,我在溧阳一电缆厂跑销售,刚二十出头的年纪,青涩懵懂,业务少,闲得时候多。认识张二毛,因为他也跑销售,业务也不好,也闲。 二毛人偏瘦、偏矮,三十出头。习惯呲开右嘴上下两颗牙咬住烟屁股,每吸一口,发出清脆的叭唧声。我抽烟就是那时候跟他学的。二人常晚上一起出去吃路边摊,抽劣质烟,喝廉价酒。成了好友。 二毛就是溧阳人,却和我一样,吃住在厂里。只是每周日下午,拎一包脏衣服走,天不黑,拎一包干净衣服回。 第三次求他,终答应带我去他家。二人骑一辆摩托,一包衣服,一袋桔子。桔子是我买的。 他的家,让我这个苏北穷小子都感到有些吃惊。二间头土坯堂屋,一小间锅屋。进门,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趴在小方桌上写作业,头也没抬,专心学习的样子。一女人正站在长条桌旁钉钮扣,桌上一叠相同式样的衣服。那时这种手工活,一件能挣几毛钱。一个约两岁的小男孩,估计刚学会走路还走不稳,抱着女人的腿。二毛把脏衣服往地上一扔,说声你坐着,进了里屋。女人转过头,撩起贴在脸上的头发,冲我笑了笑。女人的脸上虽满是倦惫,仍可明辨出脸容姣好,是个美丽的女人。身高和二毛差不多,年纪似乎大些。我想喊声嫂子,又咽回去,也只笑笑。拿了一个桔子示意男孩吃,小男孩蹒跚走过来,趴在我腿上,我剥开桔子喂男孩。男孩吃着桔,瞪着大眼睛看我,桔子汁水顺着嘴角流下。 二毛出来,以为是男孩缠我,喝声“走开,走开。”女人没吭声,把男孩拽过去。二毛抓了四个桔子,说声走了,拉了我就往外走。 晚上,三两酒下肚,二毛打开话匣子。 二毛说,他有个哥哥大毛,长得高且俊。二毛他娘说大毛长得像爹。二毛说他爹得痨病很早死了,已记不起长啥样。可二毛心里有气,一爹娘生的,就不能均均嘛?大毛懂事,十几岁辍学,跟人家学木匠活,学成了走街串巷揽活,挣钱帮着养家。大毛二十三岁那年,在高淳为一家人家打嫁妆,隔壁邻居家女孩来串门,相上了大毛,竟就跟大毛回来了。 二毛喝口酒,说:“就是那女人。”又端起杯咪一口,杯子重重顿在桌上,冒了一句:“真他妈傻!” 你也看到了,就那么大点地方,多了一个人,只好我出去流浪,东借一宿西借一宿。我今天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都是逼出来的。大毛为翻建房子,起早摸黑的干活,建房子的钱还没赚够,一天骑脚踏车回家,被大货车给碾死了。我娘身体本来就不好,噩耗传来,一下子就垮了。大毛死时,那女人还挺着大肚子,哭得死去活来。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刚才喂桔子的那个。 我往二毛杯里加点酒,自已咪了一口,望着二毛。 我娘拖着孱弱的身子,在门前空地上种了二畦棉花,收了棉花找人赶制了二床棉被。弥留之际,拉着我和那女人的手,要我娶了那女人。二床棉被算是嫁妆。 “你答应了吧?”我问。 “能不答应吗?我刚允了,我娘就撒手去了。”二毛顿了顿,“那女人先我答应,哭着跟我娘说,一定和我好好过,照顾好二个孩子。” “那你还整天不着家?应该左拥右抱二个孩子,肩膀上靠着那个女人。不对,是你老婆靠在你肩膀上。” “就我这怂样,自已都养不活,还左拥右抱肩膀被靠?再说,我一见那女人,就想起大毛。” 我给二毛点支烟,拍了拍他肩膀,“她在等你!”二毛腥红的细眼呆望着缭绕的烟雾,久久没出声。 为了生存,不久我离开溧阳,到了现在还呆着的苏州。二人起先还隔三差五的通个电话,或发个短信。然我刚到苏州那会儿多坎坷曲折,心里彷徨着,和二毛的联系越来越少。有十多年没有二毛的音讯了。 一日电话响起,电话那头喊我叔叔。半小时后,楼下咖啡厅里,和算起来在二十多年前曾喂过桔子的,现在苏州大学读书的瘦高男孩,面对面坐着。 男孩说,他娘因为爱,跟了大爸;因为答应了他奶,再苦再累,心再痛,守着家,等着二爸回来。” 我接过话,“你二爸有些混帐呢!你二爸?” 男孩没接话,说:“我姐曾问过我娘,为什么不带着我们改嫁,他不拿家当家,不拿人当人。我娘说「那怎么可以,都答应了你奶奶的,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男孩喝口咖啡,“后来他也不只是拿脏衣服回来,偶尔也会带些钱。但还是到了家,一溜烟工夫就走了。” 我看着男孩,没吭声。男孩接着说: “我读初三那会儿,一天他突然归家,气色看上去很不好,我娘陪着去医院检查,竟是肝癌。我娘拿着报告单,怔了半天,号啕大哭,不停的说「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他在家安顿下来,哪儿也不去了。”男孩掏出手机,翻了一下,递给我。手机照片里的二毛,明显苍老憔悴许多,斜靠在床头。床上铺一床被,盖一床被;被面簇新,上面绣着一对鸳鸯,快乐地戏着水。“自打住家里,我娘就要我姐和我喊他爸爸。之前,从没相互称呼过。”男孩说。 就这样,他们终日厮守在一起,白天我娘做衣服,二爸躺着养神。我娘不时回头看看,过去帮他把被子掖掖好。做饭时,二爸争着做锅旁烧火,不时抬头看我娘做菜做饭,帮着递递拿拿。很有点老夫老妻的样子。他们的脸上,有了笑。--男孩似乎不是讲给我听,在温暖回忆。 “有一次,我娘带我去给爷爷奶奶上坟。我娘跪着喃喃,「他回来了。回来就好!求求二老在天之灵,一定保佑他早日好起来。」” “现在你二爸好些了吗?”我问。 “去年过世了,二爸嘱咐我到苏州看看你,代他问好。” “想当年,我们真是顶好的朋友。” “二爸临终前,握住我娘的手,久久不松开,看着我娘,一字一顿的说「没让你过一天好日子,真是对不住了。」” “现在你娘还住那儿吗?”见男孩似乎陷入痛苦回忆中,我问。 “我姐在县里小学当老师,买了房,要接我娘过去一起住。我娘不愿意,说:「我的青春,全部情感,都已深深的埋在这里。我哪也不去,这小院子就是归宿。」” 男孩说着,翻了翻手机,递过来。 照片上,门前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脸容平静慈祥的看着几只鸡悠闲踱步。院角一簇月季开得正艳,阳光洒满了整个院落。 |
随便看 |
|
四季谷提供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日记、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并提供汉语、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