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涡》之四歪斜的脚印 |
| 正文 | 自从那一次见面，任秋原就再没下过矿井。他拿出点积蓄，买了一辆“天津大发”，（中国第一批流行的小客车，一律黄色，曾经在数年间风靡于全国。）因为他已经发现了一条又稳当又赚钱的门路。 大多数人有种错觉，以为浙江人都是富豪。确实，浙江人生财有道，其中有不少叱咤风云的巨富，但很多人不知道，浙江人中也不乏出苦力的人，不少人还背井离乡，在外地受尽凌辱，赚血汗钱。黑松岭金矿就有上千浙江矿工，在井下干着最危险、最繁重的体力活。浙江，财富聚集之地，人们为什么不在家乡赚钱，却跑到遥远的外地出苦力？任秋原对这个问题一直想不通，直到后来去省城打拼，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离黑松岭三里之外的朱家裕就是浙江矿工的聚居地，不少人拖家带口，就在这里租房住。金矿对他们有吸引力，不光因为工资高，有不劳而获的机会才是主要原因。一开始，他们是把高品位矿石装在内裤里，往外夹带，这个秘密很快被保卫科发现；以后凡是浙江矿工，出矿井后必须把衣服脱净，裸身接受检查。后来，不知道谁发明了另一种偷金的方法，他们在井下把高品位矿泥抟成枣形，外面用绝缘胶布包裹，出矿井时把它塞进肛门，出了矿区再抠出来；想不到这秘密也只保持了半年多，秘密暴露后保卫科又增加了一条检查程序，就是出矿井后，必须在厕所里，当着保卫人员的面，拉出大便，证明没有夹带，才可以走出去。几年间，因为偷金而被打得体无完肤的浙江人不下数百。 因为出矿区就要接受检查，所以他们一般四五天才回家一趟。保卫科还给他们规定了时限，必须在几小时内赶回矿区，违反者一律开除。不少人为了节约时间，回家时宁愿花钱打出租车。任秋原就是瞅准了这个商机。 他的大发车，一共两排座位，一次可以挤十个人。每人十元，一个来回就是二百元。有时候还可以加价，最高加到每人二十元。开始一段时间，任秋原每天的收入可以达到四五千元。 好景不长，有几个村民如法炮制，也买了小客车，来抢生意。因为都是本村人，说起来同属老任家，任秋原不好发作，但又不愿把肥水拱手让人。正郁闷时，却结识了矿区派出所的沙所长，事情才有了转机。 有一次，沙所长急着去省城，租了任秋原的车。任秋原早就认识这个沙所长，知道他全名叫沙道家。其实，他是任秋原高中的校友，比任秋原高两级。沙道家当时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因为技术好，球风彪悍，颇受器重，是学校的名人。本来想报考体育特长生，可惜身高有限，不得不放弃。后来当兵，转业后做了警察。他的姐夫当上黑松岭金矿的矿长后，就提拔他到矿区派出所当了所长。任秋原说起校友这一层关系后，沙所长也有意结识这个全村首富。以后，任秋原就经常出入矿区派出所。有一天派出所突然制订了一条新规定，那就是浙江矿工要出矿区，必须到派出所开批条，回来时必须交回批条，而且上面必须有任秋原的签字，以证明他们在路途中没有实施违法犯罪活动。 任秋原给他们签字的唯一条件就是必须坐自己的出租车，而且票价一律二十元。其他村民的签字没有法律效力，自然就失去了竞争力，任秋原夺回了独家经营权。当然，这个忙沙所长不会白帮，他要从出租车费中收取七成回扣，即便这样，任秋原自己的收入还是不降反升。 接下来，任秋原又有新行动。村里要杠地，就是公开招标，出租金矿对面的平坝，期限为十年。因为位置得天独厚，靠着矿上这么多职工，开饭店、开商店都有赚钱的机会，所以很多发了点小财的村民都跃跃欲试。 杠地当天，任秋原是最后才进入村委会会场的。高挑的身材，大眼睛、高鼻梁，再加上两道剑眉，任秋原此时气场十足，对众人形成强大的威慑力。竞标开始，底价三千，有人出价五千，任秋原张口出价五万，有人加价到六万，任秋原立马加价到十万。两轮下来，已经无人敢于应战。“这还杠个球啊！”村民们不满地嘟囔着，陆续起身离开会场。任秋原如愿拿到了这块地十年的租赁权。后来，五间瓦房建起来，最西头的一间做储物间，中间三间是饭店，东头一间开了商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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