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原创:老家的祈雨 |
正文 | 我在去山庄小学任教前,只听过祈雨的故事,没亲见人家怎么祈雨。 祈雨的故事,是听我母亲讲的。母亲说,一条单人小凳上,绑上了龙王牌位,用一块红布盖了,再用两根去了皮的柳椽绑上那凳子,就是龙王楼子了。抬楼子的是四个壮实的后生。停一会儿,她接着说,跟上祈雨的都是本地山民。大家头戴了柳编草帽,跟了会长去奢水。水是在附近找一池塘或深水泊,用柳条儿沾上水,挨近了瓶口,一滴水下去,若瓶子满了,便是有雨。若不能满时,便是无雨。奢不来水就表示祈雨失败,旱情还得无时日的延续。母亲还说了,那抬龙王楼子的过来,你得回避。因为那是很有危险的。说来也怪了,抬过的都说,那楼子不似看着那么轻巧,也不由人操控。但抬楼子的不会有危险,即便呼一下,掉下悬崖,或是扑通一声将人送进深水潭里,照样无事。 抬楼祈雨是因旱情太过严重所致,向神垦求雨水,求得神的安慰与施舍,实在是种田人,在无奈无为,无计可施时的作为。在人欲为不可为的情况下,把一切人的愿望和奢求,归于了法力无边的神灵。于是,便在极度的害怕和敬畏里,产生了向神求祈的想法。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祈雨是天旱后的必然与产物。说是这般说,母亲关于祈雨的那些故事,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和神奇,我心里产生了想一睹祈雨盛况,亲眼看看它的愿望。 只是有成想却没机会,连续好多年都没起楼祈雨的迹象。 我感到奇怪的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俗民,就在那轮喷着火一样大太阳的天底下,忍受着天旱的煎熬,顶了烈日曝晒下地回家。如何一个龙王爷怕晒,还用红布遮了,要那凉爽。这般想了,便问娘“人不怕日晒,龙王咋还怕那太阳?” 我的疑问,显然超出了作为人不该问的那些。母亲不高兴,她不让我怀疑神。甚至,我有时指了远天的云问娘“你看那云会下雨吗?”娘就说,别指天划地,再指剁了你的指头儿。 那一年,我被调到山庄学校任教了。去学校的路上,过小河看到河水干涸,溪水不流,天旱让水腾出了所有的河床。有那么多的蝌蚪死在完全暴露出的河床上。再看那沿路的坝滩里,春天送进地的粪堆,还搁那地上。掏起来的玉米茬茬,土都没打,还满满都在地上。时令已近农历五月尽头,再不下雨,菜都赶不上种了。被热浪折磨得有些慵懒的我,好不容易骑车,爬坡下沟来到了学校。一进门,小吴老师便对我说,蔡老师常说想看祈雨哩,今儿正好赶上了。原来,就在我进门一刻,来学校借桌凳的会长杨老大刚刚出门。 在我上完当天的课后,安顿了一下,便走下坡,沿对面的山路,向山庄的后坝滩走去。因为我听说了,今天的祈雨仪式就在后坝滩举行。 当我终于走完一路烫脚的浮土,看到宽展的坝滩的时候,那里已经黑压压跪满了人众,约有二三百人。分尊卑长幼,逐级跪着。但见那昔日汪了些水的坝滩,现在干的泥皮卷起来,如瓦筒一般,遍地都是。一张供桌上摆满了糕点水果和肉制品,,会长正弯腰背躬的典酒,烧那香表。而后,便是叩头,会长磕着,后面的众人跟着也磕。人圈以外,几个青壮后生已经抬楼在等候了。 三叩九拜过后,有人搀扶出一位老人。银眉皓首,长发直搭肩头,牙都掉的一个不留。听人说,他已九十多岁,属村中最年长者。老汉走近神案,也烧香叩头,而后便领唱: 天龙王,下海雨 下海雨,救万民 救万民,度生灵 庄稼苗苗晒死了 拦羊娃娃渴死了 老汉唱着,跪在地上的人接了唱,后边应着。一遍过了又一遍。那种有意拖成长腔的唱,在我听来,近乎于哭腔。唱的人感觉了生的无力无奈,感觉了说不来的悲凉。看着这群面容枯槁,满脸苍桑的众人,听着那令人心碎的悲腔。我有些想哭的感觉,不知据说游走天空的龙王,听没听到人诉说的难怅,有没有为之动容,准备下一些海雨给山民呢? 须臾功夫,听说龙王老人家,上马护楼了。紧接着那些抬楼的人,便身不由己的这里一突,那里一奔。紧跟着就跑上坝粱,跑向了前沟。众人见状,发声喊,便一涌而上,跟在楼子后面跑了起来。会长也执起早已备好的祭盘,从后面追了上去。 人走了,歌远了,只留下个干巴巴的坝滩,空旷而凄凉。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我心情沉重,满脑子是刚刚出现在眼前的场景。我不知这次祈雨,会给我的乡亲们带来什么。是希望,还是再次的失望?我真的希望,龙王是人变的,他来自穷乡辟壤。种了一辈子地,让他知道了种田人,喜怨都在什么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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