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原创首发,一天时光【小说】 |
正文 | 民教丁卓儿早早吃过饭,翻出床下面妻子备下的那只塑料袋,装上他那些考试用的书,文具。那袋子是装过衣服的,很结实。 妻子胡燕翻出箱子里的一个帆布小包,取出里面打了卷的一张钞票,递给丁卓儿。是二十元,那还是上一集头赶集时,胡燕他爸给的。那个靠倒贩牲口为生的胡老大。有一次来胡燕家,见她家连个使唤的秸秸盖子都没有,难受。给胡燕二十元钱,是让她买个盖子去用。胡燕现在拿出来,正好给丁卓儿考试时支应花费。 民教做了快二十年的丁卓儿,像楔子打进铆口一样,稳在了民教这个位子上。这怨不得丁卓儿,因为要转正,得符合条件。先是城市户口,教龄要满八年,农村户口要满十五年,才有资格报名,去撞撞命运。等丁卓儿教够了十五年,政策又变了,要求有学历才能报名。丁卓儿是凭借考试,成绩名列第一当上民教的。但那文凭,高中毕业证算不上学历。他又被硬杠杠杠在了外边。 没办法,人活着就这样。你看着目标不远,想走个直线。没门,不是路出现拐弯,就是出现片难涉的沼泽或泥潭。快四十岁的丁卓儿,不得不跟着人家的要求走,迈过人生那关键的一道门。他在种了洋芋的地里背时政试题,在老杏树下演算代数几何。在夜静更深里独坐案头。现在好了,他有条件报名,参加转正考试了。而且,就在明天。 太阳爬上了东边的山梁,哗一下,把自带的炫光一下抖落到葫芦河上,也铺满丁卓儿家对面的苇子坪上。 对面村路上传来呼叫丁卓儿的声音。那是草苓子喊叫他。草苓子是丁卓儿的同事,因为她有城市户口,前年早转正了。丁卓儿不会骑自行车,草苓儿说这是大事,要送他上县城。丁卓儿不好让女孩子受那劳累,草苓儿说没事。草苓儿答应娘,送丁卓儿去了县城以后,回头再去镇上推棉花。好在县城不远,才三十里。草苓儿可以赶中午返回来,误不了事情的。 听到叫声的丁卓儿,毛塌似嗨的走出门,跑向河对面。 小晌时,丁卓儿到了县城。说过声谢谢,打发草苓儿返身回家后。丁卓儿按通知单找到了考务处。今年考点设在县中,参加考试的人很多。丁卓儿赶紧报了名,领了考号。又去熟悉了下考场,才从县中走了出来。他打算去找九顺,想在九顺单位借宿一晚。那儿安静,还可稳稳看半天书。得一次机会不易,他想尽最大努力去考试。身后不知何时赶上来田家沟的民教五员。丁卓儿没注意到他。他是什么时候上城的?丁卓儿想问一下。 五元葫芦河有亲戚,常来葫芦河小住几日。丁卓儿对他很熟悉,现在又成了同事,见面就相对话也多些。 五元问丁卓儿现在要去那里。丁卓儿说了想去的地方。五元说,你找九顺,我也跟你去,我也还没个好去处呢。再说九顺我也认识。 丁卓儿听了半天没敢回言。不是他丁卓儿无情。他实在是有顾虑,九顺待人热心又实诚,人没的说。只是他那妻子不是个人,他怕连累了九顺,让五元也感觉难看。尽管动身前,胡燕安顿丁卓儿,没住处的话,那里都别去,就找我二妈家海棠去,即是亲戚,又是你为海棠说的媒,她不会懒怠你的。 憋了半天话的丁卓儿终于开口说,我们先去看看情况,我都不知住下住不下。俩人就奔那管理站去了。 掀起管理站门帘那一瞬,九顺正在窑洞里,和坐炕沿边打毛衣的海棠说话。见丁卓儿来了,身后还跟着五员。九顺不敢怠慢,忙忙招呼二人坐了,又去茶盘找杯倒水。还热情的问他们上城有啥事。炕沿边黑煞神一样的海棠,半天不语。后来开了口,脸是朝了九顺问的,和丁卓儿一起来的,这是个什么人?九顺赶紧说,这是村上支书的外甥,田家沟老师。海棠才不管九顺说什么。黑了脸对九顺说,这办公室不能让人住,有不是旅店,想住的就住?九顺嫌海棠给自己丢人,待人太生份。没俩句话吵起来了。这时,海棠的大姐进来了,这女人在宾馆当服务员。平时伺候的是那些当官有钱的人。别说社会上一般人入不了眼,亲二大都不认的那种货色。进门见九顺俩口吵,赶紧帮助妹妹。连一个说来的人不三不四,次一个管理站是单位,不是骡马大店。 丁卓儿看这般模样的几个人,赶紧带上五员跑出管理站大院。,任他们驴号狗咬去。 出了大门,五员对丁卓儿说;“我还不晓得你妻家是这么孙子的一家人。我们民教咋啦,连声黑七溜八,不三不四。不碍着你丁卓儿的面,我早想骂她们一场。”丁卓儿说什么呢?他把打碎的牙,要生生咽回肚子里。 五员去了。愣怔了一会儿的丁卓儿想起了毛祥。前俩天锄黑豆时,搭地界的毛祥说起过;“考试没住处了,就到张家沟来。他在那儿包了点活,是给人家倒三孔窑里的楦土”。看来,也只有找毛祥了。丁卓儿想。 找到毛祥时,他已经干完当天活。正喂牲口。三孔新落成的窑里,俩孔满满的是土和杂草。边上一孔,倒了一小半土。喂了牲口的毛祥还没吃饭,招呼上丁卓儿,到沟底路边小饭馆去,每人吃了二元钱的素汤面。 天快黑时,天上的云堆的多了起来。天色愈加暗了下去。也就一代烟功夫,竟下起霏霏细雨来。毛祥赶紧把驴拉到窑檐口下面。丁卓儿帮他把院里的那些毯毯,线口袋,以及绑扎牲口的套具,笼嘴收拾回窑洞。还有点苜蓿和玉米杆,立到窑帮上。做完这些,俩人就在铺了一些糜草的地上,啦起话来。 那晚,就在那敞口窑里,就在那混合着泥土味,牲口粪味,和喂牲口的青草味中,丁卓儿和毛祥打筒儿睡了一夜。 那一天的时光令丁卓儿终生难忘。那不是一天,也不是一年。而是人整整一生的时光!。在这一天里,他丁卓儿经历了很多事,也遇了很多这样那样的人,就像一生被浓缩到一天里一样。从这一天的窗口向整个人生了望,不就这回事么? 第二天,丁卓儿不等太阳抖落一地亮光,就告别了毛祥,走向了考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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