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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老姐
正文

老姐

作者赵艳琴

爱上你,是有幸还是不幸,离开我,是无奈还是无情,一段情是春还是冬,一场爱是梦还是醒,情变成了苦,苦变成了痛,是风带走了爱,还是爱随了风…… --------- 题记

我和老姐认识三十多年啦,时至今日,我仍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描绘来总结老姐四十多岁的人生,每次看到这个美丽的而又饱经风霜的女人,我都恨自己不是一个伟岸的男人,如果我是,我一定会拥她入怀,用我的一生去呵护这个不幸的,坚强的,柔弱的美丽女人。

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来到县城第三小学读书,当时就寄住在姐姐家,姐姐家离学校比较远,中午回家吃饭时间来不及,我经常在学校吃早上带的凉饭。时间长了总是胃疼。我的同桌玲是一个漂亮的城市女孩,比我大一岁,我就喊她老姐,老姐看我总是吃凉饭,一到中午不由分说拉起我就去她家吃午饭,老姐家离学校很近,过道就是,老姐的妈妈已四十多岁了,可是看上去依然很漂亮,我也跟着老姐喊老妈,老爸在二粮库上班,还有一个帅气的哥哥也在二粮库,哥哥二十八岁,见到我总是笑笑从不说话,后来我才知道,老妈生了七个孩子,可是那些孩子长到二十多岁的时候就会得一种怪病,经常抽搐,发病前也没有什么征兆,有的时候正吃饭呢说抽就抽了,所以老妈家随时准备着大量的花椒面,每当孩子犯病磕坏的时候,老妈就抓上一大把花椒面迅速的按在伤口上,这些发病的孩子陆续的都离开了人世,老姐说,每个孩子离开时老妈都哭的死去活来,可是又没办法,七八个孩子现在只剩下大哥和老姐。所以老妈把这两个孩子看的比命都重要。

老姐成绩不好,也不爱学习,六年级的时候就辍学了,可是我们依然保持着来往,当时二粮库可以安排职工子女上班,老姐太小了上班年龄不够,老爸就买了几头奶牛让老姐放,老姐放牛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放牛娃小军,时间长了,老姐就和小军处起了对象,两年后,小军移情别恋,这件事对老姐打击很大每天都躺在家里哭,老妈干着急也没办法。

老妈的娘家在泰康,多年以前回娘家的时候在长途客运站认识了一个男的名叫张宝才,聊得很投缘,老妈就告诉了他自己家的住址,这个男的就喊老妈姐姐,后来还来林甸串过门。

一天老姐还是像往常一样一脸的不高兴,老妈看着挺生气的就忍不住唠叨起来:“你说你这个孩子,你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啊?离了他你还不活了,我就纳闷儿了,那个熊孩子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哭天抹泪的。你有点出息行不行,”这时一个男人推门进来“老姐姐,你还记得我不”老妈抬头一看是张宝才“哎呀,咋不记得呢?这都好几年没来了,今儿是啥风把你吹来了?快进屋,快进屋。”张宝才看看躺在炕上哭的老姐就问:“哎呀,这是小玲吧,长这么大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这水灵,老姐姐,你这闺女啊越长越像你,比你年轻的时候啊还漂亮呢。这是咋啦,这孩子咋还哭了呢?”老妈就一五一十的说了事情的经过,饭后张宝才就对老妈说:“老姐姐,让孩子跟我走吧,上我家住几天,散散心,孩子呆够了我就把孩子她送回来。”老妈也没多想就让老姐跟着去了,谁知道老姐这一走从此杳无音信,而老妈呢只知道张宝才住在泰康,详细的地址根本不知道,也没有联系方式,当时人们的意识也淡薄也不懂得去报警,老妈每天如坐针毡,老爸则借酒浇愁,喝多了就砸东西骂老妈。时隔九个多月,老妈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就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坐车到了泰康长途客运站,老妈先到泰康的几个亲属家打听,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是听说这个人可能在胡吉吐莫镇,老妈下定决心掐着胡吉吐莫镇的边一家一家找起,身上带的钱花没了,老妈就要着饭找,晚上走到谁家就求人家收留一宿,有时候没有人让住,老妈就在人家柴火垛里对付一宿,两个月后,老妈已经瘦的皮包骨了,眼睛也花了,身体严重的透支,可是找到女儿的决心依然支撑着她坚持着,一天,老妈推开了一户农舍的大门,主人一看是个要饭的,就在屋里大声喊:“等着别进来啊,我家有做月子的。”不一会,一个男人塔拉着鞋端着一碗大碴粥走出来“给,吃口热乎的吧。也真是的,你家儿女都死光了,这么大岁数了还出来要饭。”老妈伸手去接饭碗却一下子呆住了,那人端着饭碗的手也僵在空中,老妈哭嚎一声扑上去对那个人连打带骂:“张宝才你个畜生,你把小玲给我带哪去了,你还我闺女,你还我闺女。”老妈疯了一样冲进屋里,眼前的一切让老妈彻底的崩溃了,老姐正坐在炕上,怀里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在喂奶。“妈”老姐先是一愣,然后放下孩子光着脚哭着跳下炕扑进老妈的怀里,娘俩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孩子,快上炕,别凉着,你还在月子里呢”这时这家的女主人走了出来,手里端着半盆小米粥,米粥腾腾的冒着热气,里面有五六个扒了皮儿的鸡蛋。“咱家谁来了,妈?”这时进来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我妈。”老姐看着进来的男孩说:“妈,这是孩子的爸爸,他叫天宇。”把老姐扶上炕,看着老姐,再看看老姐旁边的孩子老妈一下子瘫坐在炕上。张宝才走进来坐在炕沿上,耷拉着两条腿半天才抬起头来:“大姐,我对不起你,当时我把小玲带回来,开始的时候孩子成天哭,我就让我儿子陪着她,过了十多天,我看孩子好点了就想送孩子回去,可是小玲说想再住些日子,我寻思孩子心情不好住就住吧,一个多月的时候吧,我和小玲商量该回家了,这么长时间我也怕你惦记啊,可是孩子不回去,我也没办法,也没有你家详细地址,没法写信拍电报啥的,我也没时间去你那,谁知道俩孩子处对象了,而且小玲还怀了孩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就这样一直拖到今天,这不孩子都快满月了,生了一个小丫头。”老妈气的浑身发抖:“你们不知道吗?小玲刚十六啊,她还是一个孩子呢?”“是啊,我儿子也不大,才十九,事到如今,怎么办啊?”

老妈愁得一连几天水米不粘牙一下子病倒了,高烧不退,等老妈稍微好点了,决定把老姐带回林甸,可是男方的父母态度非常坚决:“两条路,一,姑娘留下,等俩孩子到岁数了登记结婚,二、姑娘你领回去,但是孩子必须带走,要不放在这儿,我儿子以后没法说媳妇儿。”老姐抱着孩子哭得像个泪人似的,眼睛看着老妈嘴里不停地哀求:“妈,妈......”老妈又心疼又生气,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得答应把娘俩都带回来,天宇把娘俩送到泰康长途汽车站,又给他们买好票,没等他们上车就哭着离开了,老妈和老姐眼泪撒了一路,肠子都悔青了。

当老爸下班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气的发疯了一样,砸碎了家里的好多东西,还狠狠的打骂老妈:“你 你,你看看你办的好事,你这辈子都白活,你说你,孩子小不懂事,你也小吗,你没经历过吗?你不知道会有今天吗?你坑了孩子一辈子啊,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啊......”老妈也不辩解,任凭老爸打骂,老两口抱头痛哭:“我不是人啊,我把孩子给害了,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啊,要不我怎么可能让孩子去啊。”老妈一边哭一边扇着自己耳光。老姐抱着孩子也跟着哭。孩子受到惊吓也哇哇的哭起来。只有大哥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哭归哭但是日子总归得过下去,老姐毕竟年龄太小了,还不会伺候孩子,老妈就帮着照顾,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很快在附近传开,一时间谣言四起,传出了N种版本,老爸每天又生气又犯愁回家就喝闷酒,喝多了就口不择言的骂老姐:“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怎么不死在外头,我们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你回来干啥,还带回这么一个小杂种。”听着老爸的辱骂,老姐只能躲进自己的小屋默默的流泪,老妈总是说:“玲,挺着吧,总会过去的。”老姐不说话,点点头,用力的咬着下嘴唇,似乎咬出血来心里才舒服一些。老姐给孩子取名叫莹莹,这孩子不但长得漂亮,而且特别的乖巧省事,老妈总是说:“我们莹莹啊知道自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知道自己是一个苦命的孩子,所以特别省事,不敢哭不敢闹的。”

转眼莹莹四岁了,老姐把孩子送到了幼儿园,也到二粮库上班,一天邻居王姨来串门,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扯了半天,老妈问:“她姨,我看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吧?”“哦、哦......是啊,是啊。”王姨支支吾吾的半天“嗨,你看我这个人啊你们也知道,我就是爱管闲事,是这么一回事,我呢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老家在江苏,这不前几年他家二小子来东北打工来了,家里穷的叮当的啥也没有,二十好几了也没人给个媳妇,我这不寻思小玲这情况,带个孩子,你说再找也不好找,我寻思给他俩介绍介绍。”王姨说完了看着老妈觉得挺尴尬的,“啊,是这么回事啊?那你就说呗,还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你给我们玲操心,那我们得感谢你啊,那啥,等孩子下班吧,我和孩子商量商量,你就等我信吧。”老姐下班回来听老妈一说就哭了:“妈,我不想再找了,我只想带着莹莹过。”“唉,那可不行啊,傻孩子,你才多大啊?你不用担心,到时候,你把莹莹留给妈,妈给你养着。”老妈好说歹说,老姐总算是答应见一见那个穷小子。

见面安排在一个周末,大概九点多的时候王姨带着男孩来了,男孩个子不高,长得白白净净挺清瘦的,也很会来事不停地给大家端茶倒水点烟,男孩说:“大娘,我叫刘刚,今年二十四了,老家在江苏,家里孩子多,挺穷的,也没念过几年书,但是您放心,只要小玲肯嫁给我,我一定对她好,也对莹莹好。”几句话把大都说笑了,说来也怪,莹莹也不眼生,总是让刘刚抱,吃饭的时候,刘刚顾不上自己吃,一直忙着喂莹莹。可能是刘刚太会表现了吧,老爸老妈都相中了这个穷小子,只是老姐还拿不定主意。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老姐的事还没过去家里又出事了,一向寡言少语的大哥突然割腕自杀了,老爸老妈怎么能接受得了这么残酷的事实呢?老妈一病不起,老爸更是天天喝的不省人事,老姐带着莹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觉得一下子到了世界末日,原来几个弟弟妹妹的连续死亡给大哥心里蒙上了严重的阴影,他觉得自己早晚也会和几个弟弟妹妹的下场一样,心里负担特别的重,大哥又不善于和别人交流,时间久了,大哥得了严重的抑郁症,这几年。老爸老妈都忙于老姐的事,忽略了大哥的反常表现终于酿下了苦酒,就在这个时候,刘刚放下一切来到了老姐家,把大哥的后事料理的妥妥当当,家里外头的忙前跑后,俨然就是家里的一员。半年后,老爸老妈商量家里只剩下老姐这么一个孩子,就决定让刘刚倒插门,刘刚也没意见,就这样,简单操办了几桌酒席,刘刚就正式入赘到了老姐家,婚后和老爸老妈生活在一起,可能以前老姐太年轻了,也可能是天宇让老姐的心凉透了,也可能老姐觉得自己带着个孩子配不上刘刚,老姐对刘刚出奇好,不管上班多么累,每天晚上老姐都烧好热热的洗脚水给刘刚洗脚,连指甲都是老姐给剪,刘刚每天都睡到吃饭起,出门前,老姐还要帮他穿衣服,穿鞋系鞋带,俨然就像在照顾年幼的孩子一样,刚开始刘刚还欢喜的不得了,有点受宠若惊,时间长了也就觉得理所当然了,两年后,老姐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小宝,这时候,单位裁员老姐下了岗就在家相夫教子日子也算过得平静。

刘刚每天出去站大岗也挣不了几个钱,老爸退休了只开退休工资,莹莹也上学了,家里的花销一下子多起来,日子显得有些拮据。有了小宝以后,刘刚对莹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动不动就大声训斥:“小兔崽子,我告诉你,不准欺负弟弟,要是被我看见你欺负弟弟我就捏死你。”时间长了,莹莹看到刘刚吓得就往姥姥身后的藏。老姐干生气也没办法。

几年后轰轰烈烈的城市改造开始了,开发商来了好几次和老妈商谈拆迁房子的事,一家人都觉得家里条件不好,住楼房费用太高,所以最后商定开发商在平房区再给他们购置一套平房,然后再一次性补偿他们六万块钱。就这样老姐一家搬迁到了第一小学前面的平房区,孩子也渐渐长大,家里的矛盾也越来越尖锐,此时的刘刚总觉得替别人养着孩子,养老人心里极度的不平衡,在一群哥们的怂恿下刘刚向老爸提出用开发商补偿的六万元钱买台车他跑出租,老爸断然拒绝,刘刚恼羞成怒对老姐和莹莹大打出手,老爸老妈气得浑身发抖。从那以后,刘刚耍起了臭无赖,每天什么事都不做,喝酒抽烟耍钱却成了他的专业,没钱了就回来朝老姐要,老姐不给他抬手就打,老姐经常浑身青紫,可是为了孩子老姐一直在默默地忍受着。

老姐一家为人很和善,和邻居们都相处的很好,邻居红和老姐年龄相仿,俩人一见如故处得像亲姐妹一样,谁家包个饺子,做顿黄米饭都会互相送一碗,而且隔三差五两家就凑到一起小喝一顿,红和老公都没有工作,日子过得也很拮据,为了生活,红的老公到广州去打工,剩下红一人在家照顾孩子上学,遇到换个煤气,买个煤什么的重活老姐就让刘刚去帮忙,时间长了,俩家的关系更密切了。

七月初二是刘刚的生日,老姐准备了一桌子菜,又买了一个大蛋糕,想借此机会缓和父母的关系,刘刚提出,让红和孩子也来一起吃顿饭,老姐也没多想就爽快的答应了。孩子和老人很快吃完就各自回屋了。只剩下老姐、刘刚和红三个人,三人越喝越高兴,话也越来越多,刘刚明显的是醉了,开始对红动手动脚,红呢也不生气,半推半就,老姐很生气,一脸的不高兴,端起桌子上的半杯酒一饮而尽,用力的把杯子扔在桌子上,红不干了,往刘刚怀里一靠哭起来,嘴里还嗔怪的喊:“刘刚,你看啊。”在酒精的作用下刘刚腾的站起来,啪的一拍桌子指着老姐叫嚣:“我告诉你,你给我放老实点,我和红早睡了,你就受着吧。”“什么?”刘刚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老姐一下子惊呆了,半天老姐才醒过神来,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你们太不要脸了。”刘刚上前一步用力的一推,老姐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炕边。:“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这不是欺负人吗?红,我瞎了眼,交了你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女人,瞎了我对你…….”“别说了。”刘刚大声呵斥着老姐,“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干净啊,嫁给我之前你不也让男人睡了么?还带回个杂种,你知不知道……”刘刚用手戳着老姐的额头:“是我在给你养着那个野孩子,我告诉你,我看见你我就恶心,每天晚上我看见你躺在我身边我就能想起你和那个野男人的事,我早就受不了了,要不是我家穷,我要你这个破烂货,我养你那个野孩子,我……我…....“刘刚越说越激动,一回身抱起红当着老姐的面就把红按倒在炕上。:“今天我就让你也知道知道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吵骂声惊动了在看电视的老爸老妈,俩个老人看到眼前的一幕彻底的惊呆了,老爸心脏病复发,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永远的离开了,这位一生经历了六次丧子之痛的老人临终前叮嘱老妈:“手里的六万块钱给小玲留着,千万别给那个畜生。”

料理完老人的后事,老姐决定和刘刚好好谈谈,毕竟他们之间还有小宝,孩子还小,不能这么小就缺爸少妈呢。谁知道刘刚竟提出了条件,拆迁补偿的六万块钱必须归他所有,否则离婚。老妈坚决不同意,刘刚丝毫不肯让步,老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看索要无果,刘刚丝毫不顾及老姐的感受,竟然明目张胆的住进了红家。老姐带着孩子几次去红家找他回来,刘刚就认准一条,不拿钱一切免谈。老姐一次次拉着孩子哭着返回家中。一天晚上九点多,电话铃急促的响起来,这么晚了是谁呢?我拿起电话:“老闺女啊,你快来啊,你老姐喝药了,快点啊,你老姐要死了……快点啊,快点啊。”老妈语无伦次的哭喊着。放下电话,我吓得腿都软了,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老妈正抱着老姐哭呢,刘刚也在,看我走进来,他扔掉手里的烟头扬长而去。“我的傻孩子啊,你怎么这么傻啊,妈就剩你这么一个孩子了,你要是死了,这不是要妈的命吗?”听着老妈撕心裂肺的哭喊看着被洗胃折磨的脸色煞白的老姐我禁不住泪如雨下。“老妹”老姐握住我的手有气无力的说:“不哭啊,老姐没事,不哭啊,老姐死不了。”还没等说完老姐自己却哭起来,那泪水在老姐的脸上肆意的奔流,我不忍心再看,一把把老姐拥入怀中,“老姐,老妹”哭声在悠长的走廊里回荡着,那哭声撕扯着我的心,我觉得好疼好疼,那哭声倾诉着老妈和老姐的不幸,委屈,无助……

刘刚走了,也没去红那,带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了家,他把一切都扔给了老姐,只留给这个曾经对他百般疼爱,百依百顺,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的女人一纸离婚书。

老姐手里拿着离婚证在炕上足足躺了三天,任凭一双儿女怎么哭喊,任凭老妈怎么哀求,老姐就是不开门,水不喝,饭不吃。可怜两个孩子哭累了睡,睡醒了哭,可怜年近七十的老妈起了一嘴白亮亮的大泡。

第四天早上,老姐推开了房门,“老妈,我饿了,你给我做点饭吃吧。”“哎,哎,好,好,马上啊,妈给你做你爱吃的鸡蛋饼。”老妈一边哭着一边笑一边忙不迭的答应着一边拿盘子打鸡蛋,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老姐的脸。“妈妈,妈妈”两个孩子小鸟似的扑过来,老姐流着眼泪笑着蹲下来,摸摸两个孩子的脸,一手拉起一个看着忙碌的老妈说:“没事,妈,从今天开始我出去挣钱养家,我养你养孩子,我就不信了,没了男人我就活不下去了。”尽管老姐非常虚弱但是语气非常坚定。“哎,哎,好,好,挣不到钱咱也不上火啊,老妈有钱,够咱们花一阵儿了。”老妈一边答应着泪水已经滴滴答答的掉到了锅里,锅里面立刻滋滋啦啦的响起来升腾起一缕缕的热气。

从这以后老姐开始了打工生涯,不管是什么活,只要给钱她就干,脏活累活别人不爱干的她都干,即使给的钱很少她也从不挑三拣四,而且都做得非常认真,时间长了,老姐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她的活越来越多。无论白天多累。晚上老姐都不忘给老人孩子做上可口的饭菜,无论多难,老姐从不在老妈和一双儿女面前掉眼泪,总是笑呵呵的,总是拍拍胸脯说:“不怕,还有我呢。”

可是每到夜里睡不着的时候,老姐总是一个人偷偷地掉眼泪,有时候还会自己倒上一杯白酒,一坐坐到天亮,在生活的重压下,老姐变老了,眼角过早地爬上了细纹,不经意间也有了白头发。

三年后的一天,天快黑了,劳累了一天的老姐给老妈洗完脚出去倒洗脚水,门口直挺挺的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是刘刚,老姐转身就往屋里走“玲,我没别的意思,我实在是太想孩子了,我就想看看孩子。”“你找错地方了,这没你的孩子。”老姐嘭的一声关上了门,随手关了灯。那一夜老姐又是一夜未眠,往事历历在目,看看身边一双熟睡的儿女,看看镜子里自己过早衰老的容颜,看看自己一双磨出厚茧的手,老姐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刘刚,

第二天早上老姐刚推开门就看见刘刚站在门外,老姐来不及关门,门被刘刚一把抓住,“我求求你了,让我看看孩子,我就看一眼。”说完用力拉开门走进屋里,“儿子。儿子”刘刚抱起还没睡醒的小宝不停地亲吻着,小宝惊恐的望着爸爸,吓得哭起来,伸手找着妈妈。“儿子,儿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爸爸啊。”老妈一把夺过小宝,“看,你把孩子吓得,你还知道你有儿子,一走三年,你回来看过孩子吗?你给孩子买过一分钱东西吗?你给孩子打过一个电话吗?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呢,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又回来看干啥。”老妈越说越生气,抱起小宝走回自己的房间,反手插上了门。刘刚站在门外苦苦哀求:“妈,你就让我抱抱小宝,要不孩子都不认识我了。”“滚,别管我叫妈,我不是你妈。”“妈,你开开门,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妈,我在外面这几年也吃了不少苦,外面的钱也不好挣,妈,妈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要和小玲复婚,我以后再也不干混蛋事了,我好好对小玲,我出去挣钱,挣了钱养家养小宝……”刘刚倒粪似的说着,时不时的还挤出几滴眼泪来。“滚”嘭的一声老妈把炕笤帚重重的砸在门上。

刘刚自讨没趣离开了,老姐气的也没出去干活,拿起酒瓶子诌了两口白酒抓过一个枕头就躺在炕上哭起来,听见老妈走过来,拉过被子盖上了头,泪水打湿了枕巾。

一周后,家里呼呼啦啦的来了一大帮人其中还有那个当初介绍老姐和刘刚认识的王姨,原来刘刚搬来了七大姑八大姨非要和老姐复婚,其中还有刘刚年迈的父母,这是老姐第一次见到刘刚的家人。两个老人抱着小宝高兴地不得了,痛斥儿子的桩桩罪行,祈求老姐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刘刚,刘刚也痛哭流涕悔不当初。老姐死活不答应,刘刚的父母就要给老姐下跪,百般无奈,老姐只得答应观察刘刚一段再做决定。

接下里的一段时间里刘刚果然痛改前非,每天早出晚归

的干活,回来就把挣到的钱交给老姐,还帮着带孩子,伺候老人。老妈说:“玲啊,你带着俩孩子想再找太难了,再者说了,出一家进一家哪那么容易啊,这前一窝后一窝的,不管咋说,刘刚毕竟是孩子的亲爸爸总比别人强,到什么时候啊,羊肉都贴不到狗身上啊。复婚就复婚吧,别苦了孩子。”就这样老姐和刘刚复婚了,为了改善和刘刚的关系,老妈还违背老爸的临终遗言给了刘刚一万块钱。刘刚拿着钱在老妈面前信誓旦旦的让看他以后的表现。

随着人们生活条件的提高,电脑、手机走进了千家万户,,应运而生的网络游戏也成了大人孩子闲暇时间的消遣,刘刚也换了智能手机,玩起了,认识了一个足疗女,俩人每天聊得火热,老姐一再警告,可是刘刚越陷越深,后来干脆抛开家里的一切成天沉迷在足疗馆里,老姐没办法找来了刘刚的父母,老两口又打又骂磨破了嘴皮子也无济于事,他们四处打听,找到了足疗女的家,那是一个偏远的小村子,本想找到足疗女的父母让他们帮忙,可是足疗女家却大门紧闭,邻居说:“找也没用,他们家三个女孩都是干足疗的,连快五十岁的老妈也在干,你们啊,找人家干啥,看住你们的儿子不让他去不就完了,人家又没上你家去拉你儿子去。”老人无功而返,也放弃了这个儿子,伤心的返回了老家。

家又恢复了老样子,老姐又走出家门出外挣钱,这次老姐把两个孩子留给老妈照顾跟随一个工程队来到了天津,在工地里竟然干起了钢筋活,因为干这种活挣钱多,每天能挣到两百多,干这种活需要两人合作,老姐没经验,又是一个女人,分组的时候都不愿意和她一组,老姐急得直哭,恐怕失去这份工作,这时候从工棚里走出一个四十左右岁的男人:“我和她一伙。”那人带着钢盔,皮肤晒得黝黑,长得很魁梧,一双大眼睛看着老姐:“别着急,我和你一伙,这活啊,干时间长了找到窍门就好了,慢慢来吧。”老姐破涕为笑,“谢谢你啊,你叫什么名字啊?”“张振,40岁。你比我大吧,我得叫你姐了哈哈哈哈哈……”张振爽朗的笑声让老姐觉得很亲切。

当时虽然才刚进六月,可是天津的天气却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老姐怕晒伤皮肤,带了一顶大大的遮阳帽,厚厚的口罩,帽子外面还严严实实的再包上丝巾,还要戴上一顶安全帽。每天全副武装,再穿上厚厚的工作服,太阳像熊熊燃烧的火球炙烤着大地,一条条钢筋好像有一千斤重,拖不动,拉不走,老姐又累又热又着急每天都会哭上几次,每次看到老姐哭,张振都像个老大哥一样拍拍老姐的肩笑笑:“别急,慢慢来,再说这哪是女人干的活啊。”有的时候需要上架,张振总是把老姐的安全装备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有什么闪失,老姐热了张振递上干净的毛巾,老姐渴了,张振总是变戏法似的马上拿出一瓶水来,老姐恐高,张振总是用身子把老姐挡在里面,在天津打工的几个月里,张振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老姐,老姐也从心眼里感激依恋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人。

工期结束了,大家陆陆续续的都离开了,老姐也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家了,临行前一天的晚上,工棚里只剩下老姐,老姐买了几样现成的小菜,一瓶白酒叫来了张振:“张振,大家都走了,明天咱姐俩也要各奔东西了,今天晚上咱姐俩好好喝一杯,也谢谢你这么长时间对姐的照顾,要是不遇到你,这活姐根本干不上,谁都嫌弃姐,只有你看得起我,要不姐也挣不到钱,没有钱,姐拿什么养老妈,养俩孩子。”老姐越说越激动,一杯酒下肚,想起了往事禁不住流下眼泪来.“姐,你出来挣钱,那,姐夫呢?”张振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夫?老姐苦笑着又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死了”。张振端起酒杯若有所思的喝着酒不再问下去了。

“说说你,咱姐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姐还不知道你的事呢。”老姐看着张振问道。“还是别问了,知道了我的事,你以后就不会认我这个弟弟了。”“怎么可能?快说说。”老姐突然对眼前这个男人好奇起来。张振眼睛出神的望着窗外圆圆的月亮,好像在极力搜寻着记忆深处的时光,“我家住在克东县,我爸死的早,老妈一个人拉扯我不容易。我从小学习就特别努力,十七岁那年我以全县第二十的好成绩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我去县里上学,老妈一个人在家种地操持家务,就盼着我早点考上大学,为了供我上学,老妈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省吃俭用的,要比村子里同龄人老很多。我每两周回家一次,回家去拿钱和换衣的衣服,再帮家里干一些活。为了节省钱,我在学校里很少买菜吃,经常是干粮就着咸菜。我一走家里就剩下妈妈一个人,村子里有个无赖经常喝了酒去敲妈妈的门,我人虽然在学校心里却非常担心我妈。高二的时候,有一天县里的中学考结业试占用我们的教室,学校就给我们串休放了假,当我背着书包坐车回到家时远远地就看见那个无赖站在我家大门外在叫门,我非常生气冲过去就和他厮打在一起,我妈听到了就开门出来拉我进屋,可是那无赖竟然叫嚣说:“噢,你个小王八羔子回来了,好,我今天先回家,你不还走吗,等你走了大爷我再来啊。”妈妈气的无力地靠在大门上,我当时失去了理智,挣脱了老妈的手拿起那无赖扔下的啤酒瓶子从后面追了上去,那无赖应声倒地再也没起来,我把他的头砸了一个大坑。那一年,我十八岁,我为我的冲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在监狱里待着整整二十二年,今年刚刚刑满释放,我老妈哭瞎了双眼也没等到我出狱。当我带着手铐走进我家大门时,老妈已经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作为儿子,我活的太失败了…….呜呜呜……后来我在收拾老妈的遗物的时候,看到了老妈十几年来给我写的满满的一大兜子没寄给我的信,老妈识字不多每封信都写的歪歪扭扭,有好多错别字,可是每封信里都写满了对我的思念,每封信里都盼着我早点放出来,都盼我将来能成个家,盼我能给她生个孙子…….呜呜呜”张振泣不成声。老姐也跟着泪流满面,空空的工棚里,两个不幸的人边哭边喝到天亮。

第二天,张振把老姐送上了返程的列车,分别前,张振塞进老姐包里一个厚厚的信封,叮嘱老姐说“姐,我给你写了一封信,但是现在不能看,必须等我走了再看。”老姐笑着说:“什么啊?这么神秘?”列车开动了,老姐看见张振一直站在站台上向她挥手,望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老姐突然觉得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当老姐打开信封时一下子惊呆了,里面厚厚的全是钱,信封的后面写着几句话:姐,这钱你拿着,你是女人,挣钱不容易。放心,我还有钱,再说我有力气,不用担心我。望着窗外老姐的视线又一次模糊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连三年老姐一直像一个男人一样在工地上干着钢筋活,无论老姐走进哪一个工地,张振都像一个保安一样陪伴着她,而张振挣到的钱也多半都给了老姐,时间久了,俩人都走进了彼此的心里,但是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依然姐长弟短的称呼着。

长期的过度劳累让老姐觉得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尤其是胳膊经常疼的无法入睡,她再也干不动钢筋活了,只好回到孩子和老妈身边再谋出路,知道了老姐的决定,张振并没有阻拦。而是张罗了几个小菜,买了一瓶白酒像第一次和老姐分开时那样为老姐送行,第二天张振又一次把老姐送上了返程的列车,呼啸的列车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也拉开了两颗心的思念。东流逝水,叶落纷纷,荏苒的时光就这样悄悄地,慢慢地消逝着,渐渐接近,偷偷远离,又是一年芳草绿,捉不住的时光总是毫不留情的越出手指的缝隙,老姐一次次整理凌乱而又无奈的思绪,流年,在等待谁的相濡以沫……老姐回到家里,用一天的时间把屋里屋外彻底的打扫一遍,第二天就拿着报纸一家一家的找工作,最终她走进了“贴心”家政的大门,从那以后虽然每天都在和灰尘,垃圾打着交道,收入依然不高,工作仍然很累,但是老姐却感觉特别得快乐、幸福、知足,因为这样她可以守护一双儿女,可以陪伴照顾年迈的妈妈。现在好了,莹莹已经大学毕业走上了工作岗位,而且去年还和自己心爱的人挽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虽然婚礼上爸爸的位置是缺席的,但是这个美丽的女孩依然笑得很幸福,因为她并不缺少爱,在她的生命里有妈妈,有姥姥,有弟弟,还有那位慈祥的远在天国的姥爷。小宝现在也已经初中毕业,正在一家复印社学习专业的知识,老妈虽然身体不如以前硬朗了,但是精神依然很好,看到老姐这样振作,看到俩个孩子平安长大,老妈也很欣慰,笑容总是挂在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脸上。人生往往就是这样不是因为有了希望才会坚持,而是因为坚持了才有了希望。

又是崭新的一天,老姐揉揉惺忪的睡眼,下地推开窗户,多好的天气啊,站在窗前,闭着眼睛她贪婪的享受着这美好的清晨,清新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芳香放肆地挤进她的心扉,如潺潺溪水,似阵阵花香,老姐微笑着睁开双眼,东方一轮朝阳正喷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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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3:3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