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夕阳的灿烂留痕 |
| 正文 | 夕阳的灿烂留痕 金 矿 （一） 那是半年前的某一天，突然接到一位很不起眼朋友的电话，他说想办一件事非得要我帮忙，他是我少年初中时代的同学，对我一直有点器重，不过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来往。 其实，他办的事很简单，就是想搞一次初中同学毕业五十年聚会，我感到很是惊讶，不知道他为什么操这个心。再说少年时代那些同学，一个班五十多人，我只熟悉十分之一，加之我当年只是在外县一所极普通的中学就读，多少年来相互一直没有交往，有一半同学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他这个小人物，能把茫茫人海中的故友都集中到一起吗？他能有这个魅力吗？ 他说正因为这一点，才想到了我，说我够现代，也属于名人类人物，可以通过报纸和相关媒体进行宣传，至于经费不成问题。我说这确实是一件好事，也投赞成票，不过要由你自己拿出具体方案。 他告诉我，时间定在某天某日，地点在某旅游城市一个宾馆，时间三天，包括旅游，这些具体事务都由他操作，还真是一个大手笔，既然对我信任，我就开始策划起来。 于是撰写一段广告词，把表述内容既写得清清楚楚，也有点含糊其词。老同学非得要我很累赘地在里面注一句话：希望健在的老同学都珍惜这次欢聚，请相互宣传转告，不然以后机会难得，这有点太俗气，好像有点多余。 他既然说了，我也就当着事情照办。省城晚报、母校地的大市晚报、母校地的县报很快就发出消息，还有那个县市民热线网站，我经常在那里发帖跟帖，有一大批读者粉丝，就开始很广角地宣传起来，末尾的联系电话就是我，不注姓名，只是含糊地以先生自居。 半年时间充足有余，在此期间，还真有好多老同学打来电话询问，明显地带有一种兴奋的感觉，但也有人显得很冷漠，认为到老年搞这样的活动没有意义，我也回答得简单，不强求，随便你。 （二） 眼看就到了聚会时间，这位老同学电话要我提前赶到那个宾馆，帮他做做后勤，拾掇拾掇。正好这阶段老妻身体不太好，倒很引起我的为难，还是老妻特别支持我，说平常把你关在家里，哪里也不去，这次不是正好吗，值当出去一次旅游，在老同学面前不能做矮子，拿了两千块钱给我，并说不要舍不得用。 还算好，我们乡镇就有开到那个城市的早班车，带了几十本自己创作的散文集，算是秀才人情纸一张，到那里只有九点多钟，于是就凭身份证去登记住宿。那位柜台小姐看到我的名字，很是闪亮，说有请我做总管，她已经把几十个单间安排好了，我说交钱，她说有人结账，只要我负责接待就行。 我算是第一个到这里，在柜台前还给了我一张空办公桌，茶水都有服务员倒得好好。不到十分钟，就来了一位客人，先到柜台前询问，然后看到我桌子上的设置牌，就走了过来。也许我这矮老头有特殊标志，因为在同学时代，我是年龄最小个头也最矮，他一口就叫出名字，出示了身份证件，并交了两千块钱，我说已经有人结账，他哪里同意，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能带头召集就感谢了，没有办法，我只好先收着，把房卡交给他，他看样子是经常出远门，说先安排下来，然后再来聊。 十一点之前，人都基本陆续报到，没有想到一下子涌来了四十多人，嘿，真把我忙得够呛，这时候主人还没有出场，我每人送他们一本书，他们还以为我是东道主，用异样的眼光瞧着我，说你这是办了一件大好事啊，五十年没有相见都成了老头老太，他们相互之间闹着，因为我要忙着登记。 说来也是奇怪，好像人人都懂得游戏规则，都很主动交纳住宿费和其它费用，那怕多是没有退休工资的老农民，最少也要交一千元，有两位风光余韵的女同学递交了五千元，有两位曾经呼风唤雨的官员，提出交一万元。我这管帐还真感到有点迷糊，不过有一个人倒是老油条，一分钱没有交，还问这次有什么珍贵的纪念品，说主办者一定是大款，不需要大家伸腰，有人请客。 我也得把此君的名字记下，还有通联方式，他显得大大咧咧，满口狂话，奥，你就是当年的小矮个，还是那种书呆子，听说混的不怎么样，我只是同他应付着，记得这人本来很是有名，好像还是一位很知名的新闻人物，但又想不起来这位大腹便便者辉煌的简历。 中午，餐厅里布置得很森严，按照登记名单，宾馆四桌客安排在很是豪华的中等包间。这时候主人还没有到，我只好很随便地请各位就座入席，既然都是同学也就没有贵贱之分，还好有当年同学时代的活跃分子开起心来，提出请那些女生分散到各个桌子，说这叫男女搭配工作不累。有一位是当年的校花，居然有个别人对其骚扰起来，有点不太文明，特别是那位大腹便便者有点低俗，那位老校花一笑置之。 （ 三） 菜和酒都上了桌子，各人已经基本各就各位，那位主人同学还没有到场，没有办法，在我傍边留了一个空位。我手机与他联系，他说就到，说叫我可以先作祝酒辞。还真有点神秘，这毕竟不是一个玩笑，因为大家都到场，有点像侦探小说，每一个人都在揣测着，为什么主人还没有到场。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电梯间门开了，一个人坐在轮椅上，被一位女郎推到了前台。他老先生到了，怎么是这种模样，人很干练清瘦，看去有点大病初愈。我只是电话里相识，还不知道他竟然是一位残疾人。 他先将轮椅停在主持台前，向各位连连道歉，实在对不起已经迟到，总算很是成功，大家很是赏光。说着就把我介绍给大家，这次这位A先生烦了大神，这是第一个要感谢的。 接着他从随身挎包中拿出一张当年的同学毕业照以及当时同学的名单，开始一位一位的点起名来，记得到临毕业时五十二人，聚会来了四十二人，也确实很了不起，他居然其他这十位同学的去处都说得一清二楚，不禁让到场的诸位都感到震惊，首先说我们这班人都算福大命大，已经都到古稀的上下，居然提前到毛泽东、马克思那里报到只有五人，只能占十分之一。记得农村三年困难时期连六十花甲的人都很少，这是非常不容易的。 而另外五个人，有一位很遗憾长久住在医院很不阳光。还有四位就是高就了，有两位在十年前到了海外定居，加入了人家的国籍，回来一趟很不容易。至于剩下的两位就不说了，这两个人还真看不起我们初中年代的同学，说大学生活都已经不流连，哎，人各有志，不能强免。他还说了一句特别幽默的话，其实今天的活动参加者本来也不会太多，我在广告词上一句累赘话应该产生效应，也就是说希望健在的同学都来参加这次活动，那些不想来的也想图个吉利，他干嘛要沾染不健在呢。人老了，就是想有个好身体，在世上多生活几年啊，总算比想象的还要美好，虽不能说不远万里，但也有人来自千里之外，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还是先吃饭喝酒再说。 说完就转动着轮椅来到我的桌子上。说起这位老同学，当年在班上还真特别不起眼，那时，他也只是比我稍微高一点，由于困难时期影响，显得特别营养不良，他还显得特别笨，每个学科最好成绩也就只能达到及格分，没有特殊爱好，唯一能表现他的就是值日扫地，天天放学扫地都是第一个抢到扫帚，还有就是吃饭一个班级一个大桶，苦力活都是他来。对我这矮个子可照顾不少，不知道他是何时成为残疾的。 （四） 就在我们很热闹地把杯碰盏之时，突然一个年纪算是中青年的女同胞赶到了餐厅，这位女同胞臂膀上还有一块黑袖章。作为我这全程接待人员立即站了起来，向她询问。 她告诉我，说对不起大家已经来晚了，只是因为路上堵车。她说来自省城，说父亲自从看到聚会广告，很是惊喜，应该说生命是很神奇地延长了三个月，他真想盼望等到这一天，能够和你们这帮老友欢聚，几乎到生命垂危时还在唠叨这一件事。最后他要我这女儿完成这项遗愿，告诉大家实在对不起，他已经提前向这个世界告别。 这时，大家都感到很是遗憾和惋惜，立即深陷在沉痛之中，哎，人的生命为什么就这样经受不了折腾，大家才想起来，那是一位同学时代负责收簿本的学习委员，每天都不厌其烦地把每位同学的作业本，从教室送到老师办公室，又把一摞本子从办公室带到教室发给大家。那两三年时间该跑多少来回，要举手报告多少次，哎，也确实是一位很优秀的君子人才。怎么就提前告别呢，他临终还有遗愿，说明心里还有大家呀。是一位当年女同学很心疼地把这女孩拖到自己桌子上，这女孩坚持说自己午饭吃了，也许是不好意思拒绝这种温暖，还是坐了下来。 毕竟当年同学时代还有一些特殊私交的老同学，男生有男生的联盟，女生有女生的联盟，还有男女生共同的联盟，大家都很珍惜这次很特殊的邂逅，表现得其很特殊地友好，相互敬酒来往，有的人还想趁机询问各自几十年来的情况，被主持者很轻易地打断，说眼下只顾开心，不谈往事，下午专门在宾馆会议室安排交流茶花会。如果先漏了底，下午也就不精彩了，这个谜底到下午再解开，不是让大家更有新鲜感吗。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就在快结束酒宴时，宾馆的一号老板出场了，这是一位很魁梧的中年汉子，走到台上，双手抱拳，呼喊着，惊动诸位长辈一下，大家能够赏光，下榻到本宾馆，这是本宾馆的荣幸，招待不周请多提宝贵意见，仅向大家致以谢意和歉意。其实这时大家也没有哗然，认为我们吃我们的，大家自己付账，把生意给你做，还有什么谢意和歉意呢。 没有想到这位老总说了一句让人吃惊的话。这三天每人住宿费、餐饮费、旅游费全免，算是我请大家，临走还发一件纪念品。包括来回返程车票都予报销，这就让大家一头雾水了。看样子还真是天上掉下馅饼，不光有免费的午餐，还有那么多的免费项目，大家都和他没有亲情来往，他图的究竟是什么呢？ 吃过饭后，我就按照收费记账，把收到的钱款一一归还给本人，这样还省得我算账结账的麻烦。这里又紧锣密鼓地安排大家一起到宾馆大厅拍照，相机是长焦距，那是摄影记者的长枪短炮，一排蹲着都是女生，一排坐着，那位同学正好利用自己的轮椅，后一排站着，规模不算庞大，老总说同你们沾光站在边上，那位仙逝同学的女儿也被拉到女生的行列，“大家注意了，茄子……”，每人都特别珍惜面部表情的展示，都进入了最佳状态，拍了两次，就各自散开了。 （五） 中午，大家很认真地进行了午间休息，常规到两点半上班时间，客人都很自觉地来到宾馆会议室，这个宾馆的会议室还很上档次，一个长椭圆的会议桌子周围几十个位置，桌上水果茶水都放好，桌子中间放着几大盆鲜花。一面墙壁上是一幅大型屏幕电视，显示屏上是会标：某某县某某中学某某届毕业五十周年聚会留念。 很奇怪，主持人非得提出让我主持这种讨论座谈会。说我是小文人，很有艺术感，这样我被赶鸭子上架。我的言谈是使用了两句古诗，“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无论这个大客是谁请，总有一位是东道主。我说感谢东道主为我们提供了这次机遇，五十年后同学再相会，人生也只有这一个五十年。 人生如梦，逝水流年，回顾走过来的岁月，基本上没有抱憾和遗憾。因为我们这一代人的生活性质是断层文化人，历史和我们开了玩笑，青春岁月，大学还是要办的，确是那么遥遥无期，我自己摸爬滚打几十年，一直没有脱离农民。但晚年还算幸运，生活还算充实，虽然没有什么辉煌，还在做着晚年精彩的游戏，还在与未来的世界周旋，让平静送走我们最后的岁月。 我这不咸不淡的言辞，让好多老同学都有点雾障重重，有一位善于直言的朋友有点着急，说你今天如此有名气，怎么可能还是农民呢，生活也许有许多的故事吧，我说没有故事，但也充满故事，我说送给大家的书页中就有记述。哈哈，这也是一个谜团，我这第一个人生自白，也许会吊起大家的胃口，接着就按照座位顺序各人自己叙述着自己的故事。 还好，紧接着几位是农民的学友，他们也都显得很是阳光。说我们当时能够读到初中毕业，就是农村中胜利者，虽然一辈子还是农民，还算是人尽其才了。最初在生产队务农，修补地球毕竟比那些农民兄弟要讨许多巧，到中年后，凭自己文化功底在大社会有了伸展，把儿女都培养成人，下一代都是人物，现在虽然把白发交给儿女，也无遗憾，说自己也许就是因为终身体力劳动，现在身体好着呢，每天劳动收入不比那些公务员差，儿女城里都有房有车，自己虽然住在乡下，几百个平米，楼上楼下，每天两杯小酒，吃的都是原生态绿色食品，城里弟兄来，个把月不上街包叫你舒畅，鲜鱼水菜都是自己生产，显得很是自豪。 （六） 下面一位是城里女性同学，她在同学面前仿佛有点说不完的痛楚，好像在向大家痛说革命家史。 她说同学时代要比农村同学优越得多，因为当时自己是城市市民家庭，父母有工资，有城市粮食供应，显得无忧无虑。初中毕业后却遇到了非常岁月，自己被插队到农村所谓的广阔天地，知识分子的父母分别在不长时间都双双罹难，被批斗致死，儿女都不能见上一眼。 她还居然说了一句很荒唐的痛楚，曾遭到农村土皇帝的蹂躏和迫害，无地方伸冤，没有人寄予同情。在那茫然中曾想到寻短，那十年的流放，仿佛看不到一点光明，直到落实政策后才进城，与一个同病相邻的知青老光棍结婚，成了城市工人阶级，后又遇到下岗自己谋生，现在城里一家子困在几十平米的鸽子笼里，孩子还没有对象，生活永远比大家慢半拍。哎年老了，老头子提前走了，在享受着城市低保打发日月，现在已没有人看中这破落的孤老婆子。 哈哈，没有想到她还真有点酸楚，记得同学时代她确实是小公主，当时穿着衣服在女同胞当中是最鲜艳，也不像那些农村女孩子合群，一直显得很孤傲，用别样的眼光看着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平常给人一种冷面公主的感觉，男同学和她说一句笑话，都会被她骂得狗血喷头，有时为了一件很小事情都会报告老师，说同学欺负了她。岁月有时会开无情的玩笑，她怎么会这样落魄呢？也可能是少年过分优越，到成年时生活能力就差点，何况其父母都遭遇时代不公平，这一生的坎坷还真很难想象，比照着城市贵族，还真有点感到无限的悲哀。 但她说自己也并不怨天尤人，说这种孤独自己还能忍受，还说了一句趣话，哎，老弟兄们如果有谁能看得起我这老姐妹，真想把这个晚年嫁出去。我说，没有想到你这位老大姐到这里做征婚广告来了，你这样贵公主可没有人敢服侍呀，不过黄昏之恋照样很是光彩。她今天倒出来的苦水倒为我情感散文的创作提供了素材，阳光就在风雨后，但愿她的晚年夕阳无限美好。 （七） 接下来男女同学谈的多是大众话题，也是这代农村断层文化人的大众风景。因为那时文化荒寂所致，一度人口膨胀，有一个阶段小孩特别多，正好那一个时段农民生活有了好转，处处教育大普及，而师范学校也同高校一样停办，好多初中毕业学生回家都做了民办教师，他们对自己文化感知秤称能有几斤几两心里有数，赶鸭子上架，初中毕业也能教初中，纯粹属于误人子弟。工资不高没有怨言，还好，十几年以后，国家重视教育，民办教师大面积转正，退休后几千元一月，也算是这代人的骄子，目前人老了，腰里有几个钱，打打麻将，都感到很知足。 有几位也是农村中有职业者，虽然没有公办教师眼下这样无忧无虑，但从职时段也算风光，生活境遇还好，有的回去做了赤脚医生，后来转为乡村医生，小医院和小诊所还有猫腻，无论身背药箱走村串户，还是坐诊，大病小病一律打吊滴挂水，只是良心收费，没有人顶针，每天替人看病是天天见钱。一个大家的生活也就顾过来了，盖房子、替儿子戴媳妇都很风光，对子女都有了交代。 几位是回家做了些年能呼风唤雨的乡村小干部，提拔地做公务员，成了国家干部，至于村干部、乡办干部他们也没有什么怨言，他们的体会就是靠圆滑混，谈什么能力不能力，人到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把领导巴结好，小日子不好过，有的还遇到机遇，一朝天使一朝臣，会吹的领导你就帮他吹，会拍的领导你就帮他拍。哎，什么为老百姓办实事，那都是假话，领导意图就是政策，不然你也不好一级一级往上爬，世界上只有落后的领导，没有落后的群众。现在离开岗位，看到那些违反政策的事也打起抱不平起来，真怀疑自己在执政时，不也等于是汉奸干部吗？哈哈，人生真是万花筒，没有想到这个阶层的人到老了，怎么就没有党性原则了，这也确实是一种社会现象啊。 既然是每人发言，也就开怀畅谈，总算不错，真正思想低级的人还没有，更没有人反对党和政府，毕竟是那个年代的文化人，或多或少都接受党和社会的恩德，算是知足常乐，有的是曾参军几年被招工安排的，有的是政策开放后发家致富的，有的是靠自己手艺吃饭的，有的是包工头子女接班的。到年老后都没有后顾之忧，敲锣卖糖、各干一行，虽然没有跻身大社会的高层领域，在乡村舞台的底层还算风光者。 （八） 排座次到了那位大腹便便的老同学，他见识这些大众风景以后，反倒感到自己有一种羞愧。同学在一起，他又不得不谈，只好挤牙膏似的，说起了他的“风光”人生。 他开始说话时，就有好几位当年和他家住在一起的同学感到惊讶，好像这些人都知道他的秘密，只是不愿意捣破窗户纸似的。 他说那位当年的骄傲公主提到十年伤痛的故事，哎，我也有十年伤痛的同病相怜啊，不过到现在为止，我还是弄不懂自己伤痛的缘由，是主观还是客观有点说不清楚。 不过她的伤痛在前，我的伤痛在后。离开学校后前三十年，我应该是所有同学中最为风光的人，那些年我可有很疯狂地骄傲，仕途一路飙升，离开了常人，离开了百姓，成了一个县的父母官，我知道有很多人都知道我的秘密，不过只是为了照顾我的面子而已。 那时候，除了老百姓不巴结我以外，在我的领地那就是很自然的太上皇，有的是私下秘密，有的是公开秘密，他们要巴结我，讨个一官半职，就百般地讨好于我，买官在那个阶段公开风行。说实话，后来这种好处费都叫行贿受贿，我毕竟能够呼风唤雨，按照送钱物的多少，我就会施舍好处的多少，还有房地产商，那都是大包的红包，我是那样心安理得地享受，我那样心安理得地挥霍，那些美女情人、二奶小三也都投靠了我。 我现在都稀里糊涂不知道是怎样翻的船。心里至今还怀恨那些翻脸不认账的负心汉，墙倒众人推，后来友人几乎都变成仇人，其实，我的内心也特别空虚，失事后风声鹤唳，叫老婆把那些不明的脏钱赃物都一一退还，很遗憾的是有一些人落井下石，并没有承认我的归还。最后我判了十年有期徒刑，还负了近百万的债务，老婆和孩子都跟着受累，那些美女情人早就离得远远的，我在她们身上投资也就打水飘了？ 也许人世间所有受苦受罪，都莫过于那高墙里的滋味，外面那种绯闻宣传我已经不知道了，劳动受罚，我们这些贪官犯罪还真没有人同情，还要替那些刑事犯做奴隶，挨他们的打骂。没有人生自由时，也想到了寻短，总感到自己是特别地冤枉。 出狱后，破帽遮颜，见人矮三分。连农民都赶不上，困难农民还有低保，而我收入哪里来，又要撑硬汉子，架子又放不下，几乎度日如年，那些接受过我好处的人都忘恩负义。所以这次同学聚会，我还真没有脸面来，只是想到会有热心者操办，哎，一个罪犯有愧大家、有愧同窗，说话严重差修养，但愿大家千万不能同我一般见识。 哈哈，我说呢，还真是喧嚣一时的新闻人物，没有想到他已经如此低调，如果二十年前，搞这个同学聚会，他是绝对不会到场，眼里还有这些穷同学吗？ （九） 没有限时间，有好多老同学都认为感到好不容易才有这言谈机会，婆婆妈妈，不知不觉三四个小时。服务员走来，说到了晚餐时间，晚上还有其它活动，请各位前辈抓紧时间就餐。 晚餐宾馆老总还真安排得别具一格，在我们年轻时代那叫忆苦饭，每张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野菜，芦蒿、马兰菜、菊花脑、枸杞头、香椿头、榆树叶、豌豆苗、荠菜、马齿菜等，都是小盘子。还有红薯、胡萝卜、茨菰、土豆、黄豆、玉米面等灾荒时期乡村度命的五谷杂粮。都用那种像文物的小黑窑碗盛着，给人看去一种苍凉的感觉，把大家一下子带到了那种饥荒时期的同学年代。 但吃起来，却也有种新鲜感，烹饪技术一流，放了很相应的调料，每人只能吃到一点点，其实这些都是都市餐桌上的时鲜菜，名义叫走进自然，走进原生态，全绿色餐系。当然，后面还有龙虾、甲鱼、螃蟹、鳜鱼、野鸡、野鸭很特殊的野味，这些菜肴给老外品尝，照样每桌几千美元。还有一条，都一列喝一点红酒，不允许海吃海喝。 主持的残疾同学告诉大家，这是他的原始创意，准备很简单直接吃一顿当年同学时代的学生餐，计划连餐桌都没有，每人蹲在地上围着，像乞丐一样每人端着黑窑碗。大概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唤起对当年同窗生活的记忆，然而，主办的宾主却不同意，只是一种浅意识的形式，实际还是一种很丰盛的美餐。宾馆老总说如果真像那种一钱不值地招待前辈，他心里说不过去，我们这些老朽们还真得感谢他。 也许是城里人的娇惯，有些乡土菜还是有人没有伸筷子，因为早年那些家庭条件好的同学确实没有吃过这些，就像吃苍蝇一样没有那个胆量，还有人把自己的一份用餐巾纸包起来，说准备带回去，让孙辈们尝一尝，让孙辈们了解一点当年爷爷奶奶们的“富庶”生活。 晚餐席面上的主题当然也就是当年贫困生活言谈，特别是感到很不愤的是，如今孙辈小孩到贵族民办学校择校，穷人养贵子，每年家长还要耽误苦钱，到城里租房子陪读，一年没有几万不好开销，现在的孩子还身在福中不知福，与当年每天中午二分钱老菜汤，主食吃不饱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但他们说那已经是很幸运了，当年那所农村中学涵盖好几个公社，能上到初中，几万人口的公社还不到十人，自己的求学生活在当年也属天堂。 （十） 晚餐后的活动安排得也很精彩，宾馆老总特地把宾馆舞厅让出来，交给这些老一辈人使用，提出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晚会。因为我曾从职群文，至今还有辅导群文的爱好和特长，提出请我与校花美女策划。 当然，对于当年校庆搞文娱晚会我还记得，特别是几位女生的舞蹈、表演唱，还有美女校花的精彩独唱都曾轰动全校。校花美女那银铃般的歌声仍然让大家欣赏而陶醉，我说安排她最少要唱三首同学时代的老歌，没有想到她还有创作的心意，说请我现场创作一首词《母校之恋》，她可以随时谱上曲子进行即兴演唱，她还真会赶鸭子上架，说明她对我歌词写作功底比较清楚，正好我来了激情，随时出现灵感，“运河岸边有一座美丽的校园，沧桑岁月我对你还深深眷恋，五十年后，虽然白发、皱纹、老态、蹒跚，仍是你花圃中的一张叶片，我又走进你的心田，你也把我带向遥远，啊，忘不了啊，母校之恋，永远青春的校园。” 当年母校的校花，今天成了当年同学的大众情人，除了独唱放歌，还接受了好几位老友的伴舞，那慢三步轻盈的舞姿，让好多同学都感受到她当年一支独秀、鹤立鸡群的魅力。你看她笑得是那样开心，那样清甜，爽朗的言谈和礼遇仍然让这些当年帅男的倾慕和心动，她说自己一直是没心没肺，你们都很优秀，这种亲密的依恋还真叫我难以拒绝。 还有两位当年文学梦的同学，随即即兴朗诵起自己的格律诗作，他是清平乐，你是满庭芳，都是那样忘情，那样奔放，表现出人生第二个春天的欢畅。 开起心来，当年有两位是校文艺宣传队的骨干演员，曾有一个保留节目男女表演对唱《老俩口儿学毛选》，没有想到他们是那一个班级唯一一对成功的恋人，原来就是那表演唱，让他们人小鬼大地动起了春心，几十年来很和谐地夫唱妇随，在晚会上，被大家簇拥着上台，他们还记得其中两段完整的歌词，“……老俩口儿坐在窗前，老头子，老婆子，咱们俩个学毛选……”，慢节奏的情感再现令大家捧腹大笑。 还有几位爱好唱卡拉OK的，也趁机抓紧表现自己，看着字幕跟着节奏，唱起当年的老歌《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学习雷锋好榜样》、《听妈妈讲过去的故事》。有的同学还有点五音不全，但还是达到自娱自乐的效果。欢乐的热浪在小歌厅里沸腾，欢腾地气氛蔓延到很晚很晚，大家都兴奋到了极点，啊，一个多么美好而又浪漫的《第二个青春之夜》。 （十一） 第二天一早，一场细微的夜雨以后空气格外清新。一辆豪华大巴开到宾馆门口，宾馆老总安排一些健康饮料放在车上，还特地安排一名健康保健人员，还有拿着小旗子的导游小姐助兴，让我们这些老者进行长达一天的旅游，我们那位坐轮椅的同学显得异常勇敢，也随行上了车。 旅游车出发不久，导游小姐就很兴致地介绍起这个江南旅游城市的人文历史以及风景特点，这个城市我虽然去过多次，那多是匆匆而过，却没有这天尽兴，这个城市的旅游景点内容还比较全面，有风景秀丽的湖光山色，有玲珑剔透的园林景观，有历史文化名人的故居胜迹，还有香火缭绕的禅寺清真，不同心境、不同心态、不同心情的人都可以在这里得到尽情的释放。 由于我多年迷上文学创作，人的心情在激情使然下会沉淀到虚空境界，所以心绪的转换显得很自由而又释怀。有一种另辟蹊径的独乐，在幽静而自然中集体徜徉，看到同行都怀着不同心理的老者，思想上的感触很深邃，同行者们多一路世态风尘走过，一路世间风雨经历，一路世情交织徜徉，都显得老态龙钟了。有两位本来身体就不太康健，经过一天较为激情地疯狂，明显看去很是疲累，不想到景观的深处行走，只在进门不远的石凳上坐下休息，静等大部队回程，正好符合我这不喜爱激烈运动人的心意，也随同与他们坐下了。 我们开始了小天地的攀谈，主题当然还是同学友谊，还是世态人生。这两位学友是当年的观潮派，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坚持死读书的人。虽然有点老于世故，但还有生活兴趣的余温，他们对这次夕阳聚会很是赞成，这次欢聚是人生的终点站，大家在终点站里闲话少年那真是无限美好，他们说老弟这一趟一定会收获多多，但愿我们都能在你的笔下留痕，留给子孙。 那是到了禅寺，没有想到相信佛教、道教的人还不少，都纷纷花钱去进香禅拜，嘴里念叨着菩萨保佑，其实这只是一种思想僵化的表现，这样就可以把人生的坎坷、风光、酸甜苦辣都寄予神灵的保佑，认为人世间的幸福和险恶的交错都是上天的安排。这里也在为自己演唱着落幕的挽歌，对于这一点，我倒没有信仰。接受不了这种很特殊的虔诚。 为了多参观几个景点，中午宾馆老总只把大家安排在一个景点的茶社简单便餐，顺便休息一会。直到下午四点钟，豪华大巴才开回宾馆，也许大家都特别疲累。随时便安排大家洗浴，主办者说，晚上还要请大家稍微兴奋一点，就餐送别晚宴，还有一个小节目让大家欣赏参与，明早就送各位前辈回程。 （十二） 没有想到精彩还就在晚上，让大家又演绎了一次澎湃的激情。 晚餐各就各位后，那位宾馆的老总却没有入席，只是站在前台讲话席上对着麦克风讲着答谢辞。 “各位前辈，明天一早就要送大家回程了，这一次你们能赏光光临，晚辈感到很荣幸，这也是实现了家父的一个遗愿。谢谢大家。” 原来这位老总是我们一位同学的儿子，两天来，我们这个队伍里并没有发现少了谁，他也没有提起他的父亲是哪一位，遗愿说明他已经过辈了，一定不会是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同学。这时大家心情有点沉重起来，很想立即解开这个秘密。 接着老总说出自己的名字和其家父的名字，啊，特别熟悉， 每一位同学都应该熟悉，因为他在初中三年一直是老班长，还是母校学生会主席。难怪这次没有见到他，说实话，大家在激动之余，把老班长都忘怀了。 原来那位残疾同学在第一天点名时，就是使用的是老班长身前留下的毕业照和同学名单，这位老总说从他记事起，父亲就曾经常提到那一班老同学，更没有忘记恩师。老总居然说出几位仍然健在老师的名字，在哪里安度晚年。对于同学的去处也能够了解八九不离十，就连我们几位外县同学的情况他当时都很掌握。那是在五年前就和我们这位残疾老叔筹划这次五十年同学相聚。很遗憾的是家父却没有等到这一天，在两年前一次出行中出了车祸丧身了，老叔也是在这一次旅行中虽算是幸存者落下终身残疾，老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告别了世界，一点实物没有留下，却留给我思念同学思念中学生活的这种精神情结，也是老叔的精神感动了我，说他是幸存者，要帮助我父亲实现这个遗愿，因为他接受了近三十万的保险理赔款，利用这笔款项搞公益活动，很有意义，也算是邀请那么多同学对家父的祭祀。 作为我是他的儿子，也算是事业小有成功的人，更应该有责任完成家父的遗愿。说实话，国家的保险理赔款就是全部用在这上面也值得，这样让家父死而无憾。这就是小辈举办这次活动的目的，请诸位前辈接受愚侄一拜，敬祝大家健康长寿。 在场的老学友们都沉默了，原来同学中还有一位如此珍惜情感的老班长和他的儿子，我们大家接受老班长及他的儿子这样特殊友情的盛情接待感到有愧，我当时的眼睛还真有点模糊了。 紧接着，这位老总的心情又回到现实中来，这次欢聚我不应该让大家扫兴，你们健康长寿正是对家父亡灵的告慰，说着叫服务员每人递给我们一张名片，说侄子盘下这家酒店正是家父精神的延续，也感谢多年一直和家父亲密相处的残疾大叔，感谢和家父很亲密友谊的这么多同学前辈，恳切邀请你们以后经常光临这里，我已经对你们留下很深的印象，来个电话我就会用车子去接你们。 “有句广告词：今年春节不受礼，受礼就受脑白金。临别小意思，每人一箱脑白金。”说着又到每张桌子敬起酒来，宴会厅又恢复了热闹的沸腾。 尾声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第二天一早我们都各自离开了这个江南都市，这一次旅行聚会，让我感慨多多，没有想到在晚年的夕阳里还有一次这样很激动人心的快慰。是啊，晚年了，一切都司徒司空，金钱对每一个人都没有了那种实在意义，关键还是要流连那种人生风雨的真情，“人去留名，雁去留声”，哎，我虽然仍然是一名普通的农人，我也想努力为这个社会，为这个社会的亲情友人留下一点小小的名声，所以我把这篇散文命题为《夕阳的灿烂留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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