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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口罩里的年味
正文

(年关在即,武汉疫情加急,不得不封城,随之各地骤然提升为一级应急响应。于是,从大年三十起各方亲友的电话、微信、视频的来来往往,相互问候祝愿里就多了一句:今年过年各自在家吧。于是连日来,不,应该是连“年”来吧,一家老小便固守一座城堡一样地相守家中。于是无论一座城还是一个村庄的年味,都带上了一层口罩。)

城市路灯杆上挂起的一串串红灯笼,还没等五彩炫丽的灯光亮起,突然就陷入了自作多情的尴尬,连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似乎也是多余的,停留在空荡荡的路口,对面雨雾中的行人,口罩严严实实盖住面容,分不清是男是女,踟蹰顾盼,显得那么孤独。这一刻感觉晃如行驶在黎明前的城市街路上,大白天却是这么的寂然,整座城市仿佛一下子陷入了沉睡。

没有了邻居亲友间相互串门走动,没有了户外群体嬉耍热闹,只是一家人安安静静地相聚家中纯粹过年,却是别有一番年味在心头。

大年初二,用过早餐与小孙子“再见”:爷爷要去上班了。小家伙疑惑不解问:过年过好了么?

“没有啊,过年要三天呢,算上除夕是四天。今天爷爷有事要去上班。”

“你们骗人,妈妈说过年是七天啊。”

对过年刚有初始印象的小孩来说,如此一家人整天足不出户,也没有别的来串门,全员整齐地在家里逗着他,还真没有过。或许他就理解为这就是“过年”,过年就是大家都呆在家里玩。这才是最浓的年味。

猛然想起,或许真不是如今年味淡了,而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年味。

像我一样的人,小时候过年意味着的是能够大快朵颐,有新衣服有压岁红包。长大后大概过年心心念念的是春晚。父母一代,年味都聚集在那一道道的仪式里,期盼着来年风调雨顺,日子红火。而80、90后的孩子们,或许巴望过年时的玩具和尽情地游戏一通……

正如这过年的长短,各自理解的不同一样。其实,过年到底是几天,彷佛是个谜团。小时候听大人说过年是初一到初三的三天。也有说过了正月十五才算过了年。实际上印象里“过年”似乎就是除夕晚上,准确说就是那餐年夜饭。

大年三十下午,太阳还是明晃晃的,午饭过了没多少时间,大约也就2点钟开始,村子里就此起彼伏的叫喊开了:——过年了!过年了!吃年夜饭就叫“过年”。家家比赛似的一家比一家早,图的就是这个“早”。一餐年夜饭,可谓波澜起伏高潮迭起,因为一个村庄的人都在相互串门,这家道个喜那家喝几杯。年夜饭后,大人常常就对小孩说:你已经长大一岁了,再要更懂事些了。年初一也是一家比一家赶早地开门放爆竹。吃过象征绵绵长长的贡面、寓意年年高的年糕、谐音种子的粽子,孩子们穿上新衣服,踩着新千层底的布鞋嘎子嘎子的声音,一个个果真斯文得长大了一岁……原来长大也只是一夜之间,然尚未过瘾,年就过去了,过年总是那么的短促。

过年总是短促的。最近多年来渐渐地过年似乎就是“七天”,年假便是过年。一提过年脑子里闪现的便是“七天假”。要说吃的穿的玩的,如今哪一天不是过年啊?最珍贵的还是这“七天假”。然而,都“七天”了,这过年仍然显得捉襟见肘。过年的脚步是越来越匆匆了,人来人往,东奔西跑。说是说过年的硬核是家人团聚,其实都在赶脚,说得夸张点过年就是颠沛流离。曾经就为着在哪里过年两口子要争执很多个日子,彼此耍尽计谋伎俩。常常最后不得不“图穷匕见”——“主权”问题不容商量。然“领土”边界不清,“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无论到哪方,两口子心里都存瓜葛。到父母家过年,也就吃了年夜饭,那口子就急急计划张罗着要回娘家拜年了。过年一餐饭,拜年却是三四天,心里似有吃亏。这也才初一抑或初二,那自家的亲情乡情的年还是热乎乎的,却硬是要去远方拜年了,顿时一股背井离乡的意味涌上心头。那时真期盼老天突然降大雪,把个路封了才好。

回家过年路途艰难,拜年的路又何其漫漫啊。那时从三衢山到广渡,虽然相距百多公里,但是比较顺利也得一整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就起床,手忙脚乱,手提肩背——当然了因为这回是在父母家过年,父母多少对亲家那边有点亏欠似的,也就尽情地用物质弥补,那拜年货准备得一座小山一样:一大箱冻米糖,一大箱贡面,一个大蹄膀,几刀咸肉……这还是必需的,是不可或缺的礼数;至于鸡鸭鸡蛋等等属于可以商量。于天色晦暗里,搬了“山”上了拖拉机(过年啊,没有乡间公交,还是承蒙姐夫开个手扶拖拉机),冒着凌厉寒风,突突突颠簸到城里。然后买票然后等候然后拥挤着上常山经溪口——砚瓦山——大陈——丰足到江山的班车。一路上停停靠靠,已是中午才到达江山汽运公司(后来称北站)。北站到江山汽车站,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只能是徒步,抱着小孩,提着背着那“山”,一路狂奔到车站。

气喘吁吁赶到了车站,购票处堆着人山人海(那时绝无排队的),拼了命挤进去,运气好买到江山至廿八都的班车票。这趟车一天两班,上午的是无论如何赶不上的,只能赶下午3点20分的。有时就买不到票。那就得在江山城里住一晚。住哪里啊?所有旅社还在过年打烊,没得住,即使有好像也住不起(春节那贵得吓人)。那口子就找同学家,还好江山城里她有闺蜜。当然城里也有亲戚,可是那是足实的长辈,这拎着原本给丈母娘拜年的“山”投奔亲戚家,说不清楚啊。犹犹豫豫,只好把行李寄存,再去街上买两瓶酒。然后磕磕碰碰、拖拖拉拉去亲戚家。走至楼梯上,实在东西多顾不过来,两瓶酒打碎了。恼火得想哭,那楼上下来一个女的,很是心痛我们,一边安慰着“碎碎平安”一边赶忙过来,帮我们因为手足无措而丢到地上的小孩抱起来。谢了那女的,就再犹豫着还要不要去亲戚家啊-----思考再三,踟蹰又踟蹰,还是转身匆匆离开。丢下身后那一脸茫然的女人。

如此只能转到她的闺蜜家了。

闺蜜同学一家老小却是格外热情相待。那些年她家就成了我们拜年的中转站,于今想来真是难为她家。闺蜜同学连夜托关系买车票。那时没有电话啊,都得上门去找。因为是过年,闺蜜同学不得不从家里找点礼品,再去找关系。等着她回来说,那个人答应了明天一早就去车站帮着开后门。这一夜就忐忐忑忑着。

第二天一大早闺蜜同学送我们去车站,到了站门口,她进去找。我们就在车站门口守着“山”,等啊等。孩子却哭闹不休,肚子饿了啊,泡奶粉却到处找不到开水。我怀攒个奶瓶在车站周围寻开水。店没几家,都在过年尚未开市。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没开门又有人在的店,问那个讨点开水,她却装着听不懂,叽里呱啦跟我说了一通江山话。无奈再到别的地方讨,终于有一家主人说了:这还是初二啊,水是财怎么可以外流呢?或许看看我一副可怜相,就说过年图个彩头,要么“礼尚往来”。我说拿什么礼尚往来?那人手指捏捏,明白那意思就是钱啊。不就是买嘛咋就礼尚往来呀?给了钱,那人就倒了一瓶开水。这样赶回车站门口,却不见了娘儿俩的身影------原来闺蜜同学找的关系是客车驾驶员,到里面好不容易找到人,再七拐八弯买了要的那趟班车票,再七拐八弯找到这趟车的驾驶员,七问八问,驾驶员还是同学的同学,他就答应先把东西搬上车,娘儿俩可以在里边检票,但必须等外面检票进站一起上车,至于我这么个小伙子一定得在外面排队检票上车了。

那车挤得何止水泄不通,几乎是人叠人。母子虽然有位置,却整个儿都埋到人和行李堆里了,孩子哇哇大哭,虽然近在咫尺,丝毫不得动弹。这么一路的压榨颠簸,停停顿顿到了一个荒无人烟叫双溪口的岔路下车,人堆里拔出行李,天色已经灰黑了。看着这堆行李,想着还有十几里的小路必须徒步,不知如何是好。到路边山上找到一根木棍,挑起“山”蹒跚前行。说挑其实跟拎提没有很大区别,因为两头没有绳子什么的联系固定,需要两臂伸开抓住,只能稍微借力木棍,跌跌撞撞,到半路就吃不消了。想想还是自个路边留守,叫母子俩先行回去搬救兵……如此到家夜也深了。

一夜腰酸背痛,第二天还要抓紧赶去外公舅舅家拜年。毕竟一年也只有一次看望啊,过了这个拜年要等来年了,无论如何得去。那虽然说是十多里路,却是要翻山越岭的。

当然,后来几乎转眼之间,路好了车多了,还有了私家车,拜年的路岂止顺畅,几近随时随意,不过是一脚油门的事。有时倒真颇为想念外公舅舅家的那条山路,真想什么时候再重走一回。每每却为了节省时间,还是开了车去了。

什么时候是该去重走一走的。

今年过年因了疫情防控,于这节日里难得如此静静地家人相坐,灯火相亲,喁喁相谈,忆往昔看今朝,仿佛对自己心境的一次拜访,一股别样的年味便滋生蔓延氤氲。这个年确实往心里去了,度日如年成了度年如日,变得十分的漫长。不仅小孩,家里老人在几分焦虑中似乎也添了些自得。是啊,有道是陪伴是最长情的表白,细细想来,一直来还真没有过如此静静而绵长地相伴相陪。

这一个庚子年,多少人是相守家中,沉浸于手机电脑电视中度过呢?家中过年,网上拜年。然无论家中相守还是网上走动,却丝毫没有“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春秋”的意思。岁月安暖里,更是对那些负重逆行的勇士,有了更深的关切。心思和话题一刻也没离开外面的世界。微信群和朋友圈,即时报道着疫情防控动态以及各地春节生活。其中不乏调侃、幽默、戏谑。透过这些,一个强烈的印象是国人面对重大灾难变得更加淡定从容,因为基于自信,勇于抗灾,也勇于生活。如此对“灾难兴邦”、“人定胜天”等等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

阳光总在风雨后,多少年之后当我们再想起这一个“口罩里的年味”,该是咋样的别有一番滋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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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12:54: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