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烽火老兵〈上〉 |
正文 | . 峰火老兵 〈上〉 薛运明 友人介绍,江口有个抗战老兵,我慕名寻访,多方打听来到老人位于江口健桥医院后面一栋破旧的楼前。 这是一栋上世纪中后期修建的老式房,灰褐色墙体,已大块脱落,驳露出里面的红色墙砖。老人就住在这里!心情不免有些赧nǎn然。我走过不平地面,经峰窝煤球筐过道,破旧自行车边,又经一堆杂物爬上四楼。 轻轻敲门,门开了,一位瘦削但眼不花,耳不背,腰不弯,背不驼的耄耋(mào dié〉老人站在我面前。 “您好!您是陈老”?我小心地问道。老人严峻的脸上露出些许微笑点头!把我让进屋。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便脱下鞋子,换上老人递给我的拖鞋。 进门环顾,房屋约有六十平米左右。收拾得很是整洁美观,井井有条。家具擦拭得净明透亮。屋子呈南北朝向,通风好光线足, 为了打破初时不熟悉的境遇,我夸赞老人的屋子收拾得好!老人向着在厨房忙碌的老伴伸出大拇指说,这都是她的功劳!说着老伴砌了茶来,八十岁高龄,也显得精神矍铄,步履轻快,干净利索。 与之简单作了自我介绍后,我问及老人的抗战生涯,陈老略带羞涩的神情,摸了摸头上剪得短短的白发,隐入沉思,久久不想启动那封闭已久的记忆,我也没急着问,老人的思绪显然已回到那苦难的过去,已触及到那峰火连天的峥嵘岁月!好一会,老人启开那扇尘封的记忆之门: “老兵陈望隆:1929年12月〈身份证上如此〉出生在山东蓬莱的一个小山村。我们兄弟姊妹六人,家里有十几亩薄田,父亲做些小生意,一家持温饱状,可恶的日本强盗占领了我的家乡,生活彻底改变,那一年干旱,天灾人祸,父母亲维持不了家庭十多口人的庞大开支,11岁的我,被迫辍学,帮父母在家劳作,贴补家用。 我有个姑姑在烟台,她通过一个亲戚,介绍我到胶东半岛对面的大连鞋厂当学徒,父母意思是教我学门手艺,将来能糊口食。我在那勉强干了三年,战事越来越紧,条件越来越苦,生活也越来越艰难,后来连橡子面窝窝头也没吃的了,鞋厂裁员,我回了老家。 父亲通过地下党把我送到了八路军胶东军区独立团,军区司令员就是许世友”!老人说着,挥了挥手抬头望着我说。 一九四三年。抗日战争已从防御、相持、转入进攻。 “去了部队,首长把我分到了后方医院,当了一名看护,说是看护伤病员,其实就是生活员,天天提个土罐子给藏在山洞里的伤员们送饭,当时我可有情绪,我会做皮鞋,现在却分工给伤兵送饭差事,感到委屈,医院女指导员看透我的心思,对我说,这没有鞋厂,到了八路军部队,一切要服从指挥。末了又批评我,做皮鞋有啥出息,你在医院工作,将来可以做看护,当医生,不比当鞋匠强?一生中我也常常回忆这事,是啊,我后来不就一辈子吃了这碗饭嘛! 那时候战斗频繁,天天打仗,天天有伤病员,看护人员不够了,我也就进了看护员小组。鬼子扫荡,我们就钻山沟,进山洞,那时缺医少药,被鬼子困在山洞里几天几夜,眼睁睁看着战友们死去,我们活着的战友默默地哀悼,几个女看护都忍不住大声哭出声来。战争越来越残酷,那时鬼子烧杀抢掠,到处是狼烟,遍野是荒豕。就在山洞前。牺牲的战友就安葬在山洞深处,用石头堆砌掩埋。在山洞里,缺衣少食,我们那时一个看护班,多数都是女的,我们通常都挤在一起睡觉,〈说到这,大爷露出几分羞涩〉那时不讲究这些,一切为了革命。为了战争胜利。 “您们当时配备武器了吗”?我问。 “配了,怎么没配。”老人说:“每人两颗根据地造手榴弹”。 “您用过吗”? “用过”!陈老回忆说:“也就是那一次反扫荡,我看到山下的敌人,就要搜索到我们伤病员藏身的山洞,我抽出腰中的手榴弹,冲出洞去,向敌人扔下去一颗,接着冲出去,把敌人引向别处,然后借着我是当地人熟悉地形条件,七弯八拐,又回到山洞。”说到这儿,老人家露出一丝自豪。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段英勇行为。 “平时我们看护员、司号员、卫生员基本都是半大小子,一般不上战场,这次我却上了战场,感到很兴奋。不过,这时已没有了前后方之分,处处是前线,时时在战场。为此我受到医院表扬。并被补充到营部当了卫生员。” “您还有什么突出事吗”?我问。 “也没有什么吧”。陈老谦虚地说。沉静在回忆中。 喝了口开水,缓缓说道:“就讲讲我入党和几次遭遇危险的经历吧: “两年下来,我也成老兵了,一次过敌人的封锁线,上级分给我带一名新兵,可他虽然是才当兵,可经历却不凡,人家在地方上就是党员了,但没有实际战斗经验,在过封锁线时,他说我是党员,我先冲,还没等我反映过来,他就昂首挺胸向封锁线冲过去,我迅速冲上去,把他按倒在地,与此同时,敌人的机关枪响了,如果我不及时按倒他,他也就被打成筛子了。 那次过封锁线,一个战友腿被打断,只剩皮还挂在上面,遇到这种情况,一般就是果断把皮割掉,一条腿就完了,我利用我学到的战场急救知识,打开急救包简单用酒消毒,原位置接上,裹上几块竹片,保住了那位战友的腿。〈陈老说,后来他离开了部队,虽然走路有点瘸,但庆幸保住了腿〉 回到解放区,由于那位卫生员为我请功,说我在战场上机智、果断、勇敢。为此受到嘉奖,并和指导员一起介绍我入了党。那位卫生员在一次准备攻打日伪军据点时,战前帮助战友扛炸药包,不幸引爆炸药而牺牲。 那时我们在黄县驻防,除了和日本鬼子干仗,我们还和胶东王赵保原的土顽军打仗,经常四处出击骚扰他们,先下手为强,让他们怵惧八路军,不要横肠〈干扰〉我们打日本鬼子。半夜跑去丢几颗手榴弹,机关枪扫他几梭子,这些遭殃军,只会欺压老百姓,被我们吓得几天不敢出来。” 陈佬讲述了第一次负伤经历,那是在一次抗击顽军进攻中,他和战友们挖战壕,为防敌打冷枪,都是仰卧在壕沟里从面前掘土,一锹锹朝后摔,可能是大意了吧,也可能是掖在里面身体难受,稍稍抬高了点,被敌人冷枪打在胳膊肘拐上,留下一块疤痕。 日本投降后,陈老所在部队移防到蓬莱长山岛驻防,在这里,部队正式并入三野九纵二十二团。即〈华东野战军〉随即开始了艰苦卓绝的解放战争。 后来的环境更加艰苦,蒋介石的国军重点进攻陕北延安和山东。 又有美国在烟台的海军舰队从各战场调集军队,进攻解放军军事重点山东。〈政治重点是延安〉 陈老回忆说:“那时候,好艰苦啊,大踏步后退,我们一会儿到了苏北,几天后又到鲁中,过几日又回到鲁东北。有时候后面人走着走着就撞到前面战友身上,不时有人摔倒在地,战友们很顽强,不声不响爬起来又走。” 陈老说的没错,我就晓得一些!因为那时的电影《南往北战》我可看了N遍。记得当时有句台词:‘我们不要怕家里坛坛罐罐被敌人打破,不要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我们还要打到南京去,解放全中国’! 听我说到这些,陈老笑了:“是的,那就是根据我们当时的战况编导的嘛。莱芜至蒙阴那几场战斗,攻打七十四师张灵甫的孟良崮战役,我都参加的”。 “紧接着是解放济南战役,战斗也是相当惨烈!战役下来,尸横遍野!” 济南是座古城,军阀吴佩孕、张宗昌、韩复榘等人在此盘踞多年,城墙有一米多厚,高几十丈,易守难攻。 “攻打城堡,越过护城河上城墙,全部是搭建浮桥和长长的木梯和绳梯,不说在枪林弹雨中穿行,就是平时训练时上长梯走绳梯,也是摇摇晃晃,稍不留神就摔下来。非死即伤。更莫说在枪炮喊杀声中攀爬,友战友们真是杀红了眼,不顾一切。”陈老说得激动起来。激情涌动,两手朝前形成V形,〈握枪状〉朝前舞动,如同当年和战友们一起端枪拼杀的情景再现。 “我是卫生员,跟着营部在后面,看到爬木梯的战友们在枪林弹雨中奋勇向前,前赴后继,英勇杀敌。我们爬上城去,救护伤员,很多战友都挂了彩,仍坚持爬上城楼。就是为了减少战友伤亡。我爬上去时,绳梯晃晃悠悠,心中不免感叹,是战友们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冲锋向前,为我开辟了前进之路。我在包扎伤病员时,心中涌起无限的悲伤。死了好多战友!”陈老说起这些,表情凝重!沉浸在感伤中!久不能语。 “那时候,国民党反动派很是嚣张,叫嚣三个月消灭山东解放军,国民党依仗有美国支持,每天空中有飞机轮番轰炸,地上有大量反动派军队围追阻截。每天筑工事,蹲防空洞,我的一个战友在防空洞中,往外一探身,就遭敌军飞机扫射,一颗子弹从左胸骨斜进右侧尾骨,当场牺牲。那情景,惨啊,临死望着我的那眼神,至今仍印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淮海战役,由于上级运筹帷幄,指挥得当。到攻打黄维兵团的双堆集战役中,情况就有了好转,国民党军队被我们团团围住,弹尽粮绝,空投都是眼睁睁掉在我军阵地,国军已经绝望,好多人都不想卖命了,我们正面敌军在与我军中间架了一条电话线,平时打枪都是朝天放,每逢上峰来人督战,就打电话过来,说对不起,上面来了官儿,请你们注意,要放枪炮了,通知我们”。 说到这儿,老人脸上放出兴奋地红光:“被我们打怕了,国民党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他坐正身子,大手向上习惯地一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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