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听铎 |
正文 | 听 铎 鲁旭 铎又叫风铎,普通老百姓管它叫铃铛,文雅一点的叫它风响铃,略而称之为风铃。不管怎么叫,铎确实是个好东西,微风才动,它就叮叮铛铛一阵轻响,周围的寂静顿时变得生动鲜活。 我与铎相识是在二十年前,那时我刚调入文化馆,就住在凤翔东湖著名的凌虚台旁,一住下去就是六七年光景。在这两千多个日日夜夜里,稍有风吹草动,便可以聆听风铎悠然自得的鸣唱:在你圆满完成了一件工作兴高采烈的时候,它适时地铿铿锵锵为你喝采;当你略有小成心旷神怡低吟浅唱的时候,它轻轻地叮叮咚咚为你击节;遇你事业受挫抑郁烦闷的时候,它蓦然间嘈嘈切切繁响乱鸣扰你心神;逢你偶有小灾忧郁伤感的时候,它悄然而来铮铮吟吟缠缠绵绵助你凄凉。于是乎我对风铎是又爱又恼,爱其知趣,恼其无情。 真正听出铎声的子丑寅卯是在一年之后。这年元宵节县上组织了极其隆重的庆典,传统锣鼓、社火、江湖、小曲、狮子、舞龙、灯展、猜謎等等都搬了出来,真是应有尽有。元宵这天,我和大家一起东奔西跑,直忙得不亦乐乎。到了晚上,馆长带着其他人出去检查演出情况,我一个人留下来值班。晚上值班其实没有多少事,我在院子里巡视一遍,就上到凌虚台上去看烟花。 这是凤翔少有的不眠夜,站在台巅放眼望去,燃放爆竹升腾起来的烟尘被彩灯一照,仿佛无边的彩霞縈绕着整个城廊,头顶上百花齐放,万紫千红,金蛇狂舞,异彩纷呈;悠扬的清曲,豪放的秦腔和着爆竹清脆尖利的啸叫爆鸣,一如金戈铁马,又似万众狂欢;那烟霞弥漫开来,捎来爆竹特有的暖烘烘的硝烟味儿。一切都是这么和谐,这么美好,让人不由想起了海市蜃楼和天上宫阙。 这一晚我的心情好极了,旧的工作刚刚结束,新的工作还没有开始,眼前感受到的又是难得的良辰美景,还有谁的心情会不好呢? 良宵渐渐趋于宁静,音乐和色彩悄悄隐去,只有我还在凌虚台上遐想。风姨不声不响地走来,轻轻地撼动了风铎,那清脆悦耳的叮咚声好像是从极远的天宫传来,祥和温馨,醒脑沁脾。也不知那鈴舌是怎么撞击风铎的,那声音不疾不徐,不急不燥,博大宽广,绵软悠长,伴着遐思妙想,真是韵味无穷。 风渐渐紧了,那风铎声也由舒缓变得劲急,直到后来,凌虚台上那八个风铎八音齐奏,强弱间杂,缓急互补,浑厚清越,耐人寻味。不远处喜雨亭上的风铎、君子亭上的风铎以至一揽亭上的风铎声也遥相呼应,搀和了进来,加上风吹柳梢的呜呜声,仿佛一只庞大的古典乐队正在认真地描摹着秦王破阵,又好像在着力状写着太平盛世的繁华景象。乐队是如此庞大,不仅我自己不自觉地成了其中的一员,就是身边的花草树木亭台阁榭也加入了进来。然而这乐声又是那么平和安谧,每一个音符都透出空明灵秀,强者不狂,弱者不悲,近者不燥,远者不怯。我细聆慢品,整个乐曲总也听不出平时感觉到的那种狂燥,那种有意的张扬,那种欲念过炽而形成的聒耳的吵杂。我似有所感,可就是扑捉不住感的是什么。 夜已阑珊,我恋恋不舍地走下了凌虚台,睡意全无,便沿东湖漫步,不经意间来到了君子亭前。此时耳中的乐声又是另一番意趣:这里四面环水,地势低凹,君子亭上风铎的鸣声大为减弱,原来处于陪衬地位的水浪的浅唱和树梢的低呤成了主旋律。可细听起来,那风铎声还是依然故我,不以主导而狂傲,不因陪衬而消沉。这时我忽然有点明白了:风铎敲响的时候,该发声的都在发声,只是发出的声音不同而已,谁也不可能取代誰。正是这强弱间杂,高低互衬,嘹亮伴着低廻,铿锵陪着喑哑的声音井然有序的混合,才形成了一首美伦美焕的乐曲。 沿湖回返,风渐渐小了,到后来叩击耳鼓的就只剩下了凌虚台上的风铎声,它还是那么悠扬,那么绵长,那么温馨,那么祥和。在这清丽的鸣声里,我进入了元宵夜甜美的梦境。 随着单位数度搬迁,我离东湖远了一些,但是我心中还时常响起凌虚台上的风铎声,它还是那么亲切,那么祥和,那么宁静,那么清甜。稍不留意,它就会进入我的梦乡。 作于1996年正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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