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平凡的世界之平凡之路第二十一章 |
正文 | ![]() 平凡的世界续 原著路遥 二十一 连绵不断的雨刷刷的下着。 整个省城的街道上都是淙淙流淌着的污水,路两旁的排水道不时发出水流的撞击声。唉,老天爷总是不尽如人意,伏天要雨的时候,偏偏一滴也不落;现在不需要雨了,它倒下个没完没了! 大雨似乎冲刷走了往日的喧闹,街面上行人寥寥无几,就连值班的警察也不知钻进哪座岗楼里打盹去了,让汽车在马路上自由奔驰去吧!只有几个外地来的烟贩,趁着雨天监管力度小,躲在某个屋檐下,筒着手,也不吆喝,听天由命的等待着买主。 省城和黄原之间每周三次的班机还没有停飞,轰鸣着低掠过城市上空,降落在水迹斑斑的跑道上。也不知是什么地方不断的传来沉重的钢铁撞击声,在寂静的雨声中听起来格外刺耳。 在这样的日子里,省城的青年们往往会拉着女朋友躲进电影院,洋溢在爱情的洪流中。有条件的老人往往会待在家里陪电视机度日;没条件的,则会由几个老家伙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再大的雨声不一会也被他们温暖的笑声所覆盖了。至于中年人,他们依旧处于繁忙的工作之中——没办法呀!上有老下有小,他们得吃饭呐!家庭的重担使这些“家庭的顶梁柱”即使在雨季也不敢有丝毫疏忽…… 而我们的田晓霞此刻却坐在写作台前,既无心去欣赏电影,也无心投入到工作之中——明天,亲爱的少平会搭乘从铜城通往省城的火车,到这儿来与她相会。为此,她已经事先请好了两天假期——她抽屉中的两张电影票就是为了那两天“享受”的。 实际上,早在一周以前,她就开始为他的到来做准备了。当然,一向热爱工作的“小伙子”田晓霞在工作时间发呆,势必会引起其他同事的疑惑。比如说高朗,一个劲地问她是不是病了,她总是会用笑容作为自己的回答。没错,她是病了,不过这病是心病,只有“孙少平医生”能治哩! 不久前,晓霞已经搬回家里和父母住在了一起,以缓解几年来父母对“失去”她的哀伤。田福军似乎看出来了女儿的“心病”,这不,在他外出视察临走前,还有意朝她笑了笑里呢! 整整一夜,田晓霞都是在满满的期待中度过的…… 清晨,连绵的大雨依旧哗哗的下着。田晓霞吃过早饭后便匆匆穿上雨衣,拿起前天买好的自动伞(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小跑着向车站奔去。 她不由得想起一个月前,在同样的地点,同样是在雨下,她和他分别了,那一天她心如刀割……一个月后的今天,她再一次来到这,流下的不会再是酸涩的泪水,而是欢欣的结晶…… 不知为什么,她忽地感到通往车站的路变短了许多,难不成车站也“搬家”了? 不一会儿,她就拿着雨伞站在了站台上,焦急的眺望远方。 车站上人山人海,虽然是在雨天,但是接待亲人的心情也没有因为这倒霉的天气削减而半分,从空中看去,站台上“伞花”争艳,宛如一朵朵破水而出的莲花,只不过这些莲花的颜色不仅仅是单调的粉红色罢了。 她看了一下手表,呀!刚刚八点半,她的少平还要过几个小时才能来到她的身边哩!她只好先去附近的书摊买了本杂志,站在书摊的屋檐下翻看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车站广播喇叭里放出了轻柔的音乐—— 假日的我们多么愉快 朋友们一起来到郊外 天上飘下毛毛细雨 淋湿了我的头发 滋润着大地的胸怀 毛毛雨啊毛毛雨 你是多么温柔 毛毛雨啊毛毛雨 你是多么可爱 噢 幸福不是毛毛雨 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 田晓霞放下杂志,竟不知不觉的跟着歌儿哼唱起来,在歌声中她仿佛回到了麻雀山,而他,就坐在自己身边…… 听着听着,喇叭里的歌声却突然消失了,换成了一位女播音员严肃的嗓音。田晓霞的“麻雀山之游”就这么被打断了,她不面对此有些生气。 但是,对田晓霞来说,真正愤怒的的是紧接着女播音员说出的消息—— 据刚获得的消息,自铜城发往省城的火车,由于大雨的原因发生出轨事故,除两名妇女和一名儿童幸存外其余乘客全部不幸遇难,今日的火车全部停止发车,如果有退票的乘客请到前台办理。对您造成的不便,我们十分抱歉……” 遇难?我的少平…… 田晓霞一下子蹲坐在了地上,手里紧紧地抓着那本皱巴巴的杂志,脸上不停的滑下滚烫的液体。她看着身边慌乱的人群,仿佛天塌陷下来一般,有几位母亲也不顾体面直接哭嚎起来。奇怪的是,周围一切的声音仿佛都与她不相关了,不断的在她耳畔回响只有女播音员刚才沉痛的嗓音…… 她猛地扔下杂志和自动伞·,在大雨中奔向二级平台的铁道。 她疯狂的沿着铁路向铜城方向奔去,任凭雨水顺着雨衣在头上脸上身上漫流,两条腿一直狂奔不已。她一直奔跑到被一个小泥水坑绊倒,倒在一片水洼之中。 田晓霞倒在泥水中,绝望的呻吟着。大雨在头顶上哗哗浇泼,满天黑色的云朵,潮水般向北涌去,一道闪电划过,顷刻间整个天地都亮堂了,随后雷电怒吼一声,,一切都颤抖了。是的,空气在颤抖,雨水在颤抖,她自己在颤抖。颤抖!整个大地在颤抖…… 不知为什么,她怀着沉痛的心情开始小声背诵一首熟悉的小诗—— 我们原是自由飞翔的鸟 飞去吧 飞到那乌云背后明媚的山峦 飞到那里 到那蓝色的海角 只有风在欢舞 还有我相伴…… 刹那间,一丝微光在她心间闪烁起来。或许,少平没有登上汽车;或许,他没有收到我的信(在连绵不断的雨天邮局送信时间出现差错是常见的),现在正躺在雪白的蚊帐里憧憬着我们的未来…… 田晓霞内心紧张得做各种设想。所有这些设想的终点都是少平还活着。真的,他那坚韧而不屈的生命,怎么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呢?活着,是的,活着!说不定明天晚上,我们就会在大剧院石柱前相会…… 想到这,她迅速爬起身来,揩去脸上的泪水,向着报社奔去。 从火车站到报社的这段路并不长。过去,她从省报走到这,常常用不了半个钟头就立在车站平台上远望通向铜城的铁轨了。但现在这条路又是如此漫长,难道是它又“搬家”了?否则为什么那个目的地就像藏在天边一样不可企及。 实际中的距离当然没有改变。她很快就到了报社的门口。她像风一般穿过走廊,来到电话间。 几乎所有人都没有认出她就是田晓霞,一向整洁干净的漂亮姑娘怎么可能会是个“泥人”呢? 田晓霞关上电话间的门,战栗着拿起话筒,又战栗着开始拨号: “……不对…” “……也不对…” 田晓霞急的含着泪水直跺脚。不知试了多少次,她总算打到了大牙湾—— “您好,这是大牙湾煤矿,您有什么事吗?”话筒里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我是省报记者田晓霞,我找采五区二班的孙少平。”她声音沙哑着说。 “您稍等一下……” 接下来是一片寂静,她甚至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漫长的几分钟之后,电话铃终于响了。 田晓霞的心仍然狂跳不已,她战抖着再次拿起了话筒。 “……孙少平已经调到省城工作了,今天早晨上的火车。喂,喂,您在听吗……?”那个声音急切的问。 她两眼一黑,腿软的如同抽了筋骨,一下子跪在了电话间的地板上。 她没有回答电话,就转身走出了电话间,朝着报社门口走去…… 不知道是哪一根神经引导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她把“泥衣”往地上一扔,就把头埋在枕头下抽噎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是谁?父亲下乡估计还没回来,母亲在医院值班照顾住院的外爷。难道是少平? 她揩去脸上的泪水,迅速爬上下了床。 开门的一瞬间,她不禁惊住了…… 【允许读者朋友转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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