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老舅——一路走好 |
| 正文 | 那几天总是心神不定。 记得上次去看望老舅还是在国庆节。我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老舅气色不错，跟我聊天聊的热火朝天。 虽说聊的很热，内容其实永远都是老三篇。 我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吃啥喝啥？表哥啥时候回来？表姐最近在本市还是去了省城？老舅会打探我在哪儿上班公司效益怎么样？儿子在哪儿读书？女儿在哪里上幼儿园？ 每次要说的话都说完后，我就静静的陪着老舅坐着，时不时的来个一言半语，小半天的时光很快就会溜掉，然后我就该告辞回家。 有时我空手去，有时也给老舅买些仨瓜俩枣的吃物。老舅不缺钱，缺的是身边有亲人陪伴；老舅的东西有很多，最多的是寂寞和孤单。 每次去感觉老舅都很高兴都很期待我来的样子，在他眼里年近半百的我还是个孩子，倾其所有的拿出屋里的东西让我吃，虽然我什么都不吃，除了烟。 老舅的烟瘾大，生病后就戒掉了，表哥表姐不在身边时请有保姆，都是沾亲带故的人，也都是不抽烟的人，岁数比我还大的人。 见我们一家子都来了，老舅特别高兴，拄着拐棍在屋里来回走动，东找西找。瓜子水果糖果点心找出来一大堆。 我们自然不吃，孩子也不肯吃，临走时老舅强行给孩子带了两包特仑苏。 因为接下来我们打算搬家，再说临近年底儿公司活忙，估计可能暂时要来的少些，所以我就特意详细询问了表哥表姐的动向，什么时候回来之类。 老舅提起表哥就特别来劲儿跟我讲到，你哥他过两天就回来，票都已经定好了。 星期天上午在上班，本来没打算下午不上班，但上午下班时突然心念一转我对领导撒了个谎，我说我下午想去上街买些东西，这不就快要过年了么办办年货。领导微微一笑很善解，好的、好的，去吧、去吧。 其实没什么好买的，香肠与鱼，牛肉和羊肉，早搞定了，其他蔬菜食材现在方便的很，小区门口就有个大超市，应有尽有，不用特别储备。 中午饭吃的晚，吃过就两点。本来老婆有打算带着孩子和我一起去上街逛逛，半道上我突然不想去了，于是又撒了个谎，我说我要留下来监督儿子去理发，这不快过年了么重头发起。我在四度空间发廊办有会员卡，说好让儿子下午来理发。 老婆一生气骂了我一个字儿贱带着女儿扬长而去。犯贱了的我去哪儿呢？我想起老舅，自国庆节到现在好久没去看望他老人家了。一旦决定下来，顿时觉得心里轻松多了。我走路公认的快，一眨眼就步行到了老舅家。 隔着门缝儿，我就听见表哥和他的堂哥在屋里聊天。一看是我，表哥提着我的小名热情招呼，然后回头对老舅说老爹你看谁来看你了？ 屋里开着暖气热烘烘的，老舅一脸安详的侧卧在床上，新理的小平头特别精神，脸色也较之以往大好，居然两个月不见就变得白皙滋润许多。 是换子。老舅吐词清晰的回答表哥。表哥回头笑对我说，换子，你舅对你感情可老深喽，他人已经犯迷糊还认得你是换子！再晚来几天，说不定就见不到你舅了！ 我嗅一嗅鼻子，空气里弥散着酒味儿。表哥喝酒了，人一喝酒就容易兴奋。因为自从进屋我就觉得表哥说话怪怪的。更怪的还在后面。 表哥和他堂哥居然当着老舅的面议论着老舅的生死大事，中间不忘告诉我，老舅有好几件没穿过的羽绒袄羽绒裤要不要给我老爹拿一套回去。 我顿时前所未有的对表哥有些反感。这说的什么话！原本亲戚间送些衣物不管是穿过或者没有穿过的也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表哥跟他堂哥每句话里每个眼神动作里都流露出让我生厌的东西。 这流露出来的让我生厌的东西就是这些话有些是只有当自己的亲人将死时才会说的。老舅看起来挺好的，表哥是个大孝子我也很清楚，这只能说明他中午喝大了罢。 我问老舅吃饭怎么样？老舅说不行。 我问老舅冷不冷？老舅答有点儿冷。 老舅嘱咐表哥去买瓶酒，弄俩菜，晚上让我们哥儿仨喝两杯。 我越发生表哥的气，老舅这不好好的吗？干嘛说那些丧气的话。同时又心里暗叹这酒真不是个东西，享用多了容易让人胡言乱语。 表哥问老舅 尿床没有？拉臭臭没有？还说屋里有股屎尿味儿。我苦笑起来，表哥打胡说哩，哪跟哪儿呀！ 老舅说没有。表哥不相信就去掀老舅的被窝。我怕表哥酒性之下没有轻重就凑过去帮忙。结果掀开被窝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老舅下半身赤条条只穿一件纸尿布。这又是为何？ 表哥扶着老舅翻动一下身体，老舅立马妈天娘地的嚎叫难受。 老舅可是久经考验的老共产党员，我估计刮骨疗伤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为何现在稍微 动一下就如此反应！ 表哥从床头拿起一个小瓶子对着老舅鼻孔喷了喷，老舅慢慢平息下来。 我心里立马凉了。 表哥没有喝醉，表哥没有胡说，表哥说的一切绝对是真的。 我定睛好好观察老舅的脸色，终于发现不一样的地方。 老舅再过半月就85岁了，自小印象里老舅就清瘦的皮包骨头，年老之后更是瘦的叫人担心，一脸的褶皱何以现在这般丰润？ 这哪里是什么丰润，这分明是肿啊！记得有一次来，老舅身体有些肿，他还自言自语对我说什么男怕穿靴（脚肿）女怕戴帽（脸肿），或者是女怕穿靴（脚肿）男怕戴帽（脸肿）。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进屋表哥曾经说过他已经意识不清，现在说话表现的这般正常，难道是，后面半截话我不敢去想。 快五点，看看时候不早，我要走了。单独把表哥拉到门外，问问当着老舅面不适合问的事儿。问清楚了，建议表哥通知至亲的人来看看，再晚真的要留下遗憾了。 表哥表示，年能不能过真危险，不过再过半月就是他的生日，应该还能挺得住，打算借着老舅生日在通知大家来聚。 我说不容乐观，两手准备，最好先通知聚一聚再说。 我是中午11:53接到表姐电话告知的。 表姐说其实也就是在国庆节在我来过之后老舅病情就加剧了，老舅这一口气儿已经吊几天了，昨天上午他们全家才从省城赶回来看他，午饭后才回家，没想到老舅晚上就走了。 我心里更加愧疚，老舅这是在等着跟我见最后一面说最后一席话啊！我突然想起昨天表哥还说过的一句话，表哥说前天晚上老舅还在念叨着换子咋没来哩？ 老舅对我的好，以前的文字里多有提及，这里勿用赘言。 老舅是不善用语言表达感情的，以前老舅身体健康时，老舅用他擅长的酒来表达。每次来老舅总把我撂倒不可，他自己一杯我半杯，就这一杯接一杯把我撂倒过无数回。 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作为一个非亲生的外甥，在他体弱多病后能够坚持来看望他也算不枉舅甥一场，当然老舅当年待我更是自不必说，然而老舅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流露出来这种感情。 有时候，当表哥不在身边时老舅偶有抱怨人老了就该死，活着连累别人，只有一次他说过老了没人管了，弄的我一阵恓惶不好接话。 当然不是表哥表姐不孝，确实表哥表姐另有难处。 老舅明知大限已至，来日不多，居然在最后的日子里还念叨着我，居然在我见过一面后就撒手人寰。不由自责自己的不孝和自私为什么不再他人生最后的这段岁月里夺取看望看望呢？ 后悔没有药！ 挂掉表姐的来电，打车直奔殡仪馆，老舅安详的躺在水晶棺里与我阴阳两隔。 老舅走了，在我跟他见面8个小时之后就走了，从此世间我没了老舅，天堂又多一个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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