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永远的家园 |
正文 | 说来我真是个没良心的人,脱离土里刨食的生活已经十余年,在这小城了也住了有六七年了,可每每别人问我家在哪里,总报出老家的村名,对这个收留我这么多年的小城,不光不感恩戴德 ,并且从未觉得自己是小城的一个分子 。就是现在在小城买了房,一家老小都安顿在这里,我也一直把现在的房子叫住处,而把老家那落锁多年日渐破败的房子叫“家”,叫“俺屋 ” 。和同事闲谈,“你们城里怎样怎样,俺们那儿怎样怎样”的口头禅老改不掉。在小城安身立命并且可能老死终生 ,却始终与它离心离德,当然是难为情的,但人毕竟不比没有思想的树,栽到哪儿都可以忘情的生长,只把记忆包裹在年轮里。人啊,生在那里,长在那里,根就在那里,魂就在那里,便想着那里,念着那里,这真是没有办法的事! 打心底说,老家那地方真没有什么好的。在一条干土梁上,地薄得月亮大了都晒得死苗,村子就像只壁虎贴在陡陡的石坡坡上。有个人到村里给女儿相婆家,说我们村陡得夜壶在厕所里都要用绳栓住,要不就会滚下沟摔碎!站在村口,可以看的汉江一波一波地流,村子却常闹水荒;火车吼汽车叫声声入耳,可出门就下沟爬坡。我们小的时候,村里没有几家日子过得不凄惶。倒没饿饭,农活却太多,孩子当大人使唤,驾牛犁地插秧扬场这些农活我门门不挡都是那时练的,常常是人累得直不起腰。人穷是非就多,在我记忆里,为牛吃了苗,鸡丢了蛋,你犁了他的田坎,他摘了你的油桐之类的小事吵翻天打破头的事常有发生,争水,争树,争打麦机也有结下世代冤仇的。可就这样一个地方,我却忘不了它,时时挂念着它,就连梦也常常做在它的背景上。跟别人说起它,也忘了过去时日受的千般熬煎,不意间就把它夸赞成人间福地,津津乐道不厌其烦,象介绍一个什么大人物故乡或者风景名胜那样神情投入,全然不顾听者早转过头已和别人说话。我想,像我这样打小生活在农村后来进了城的人,或许绝大多数都有这样的恋乡怀土的小情怀,“子不嫌母丑,狗不弃家贫”这千年来形成的这种道德理念好像对所有国人概莫能外,多少走出国门的人对祖国的深深眷恋,怕也正是这一种解不开的情结吧! 游子思乡,野人怀土。在人流中看见村里的人,哪怕是曾经闹得很僵,扬言一辈子也不搭理的,也感到莫名的亲热,抢过去拉手,一起坐小饭馆,就着便宜的酒菜掏心窝子说些家常话。酒酣耳热了,恍然就坐在自家的灶屋,窗外的树荫里闲闲的卧着牲口,灶洞里柴禾正烧的哔哔啵啵!回老家去,从车里一下来,就像演员终于卸妆,心情也豁然开朗,沿着绳似的小路往上爬,人也不觉得累。打开落锁的门,也不歇口气,拔了台阶上的草,扫了院坝,端把椅子坐在门前,大声的跟过路的村人打招呼。没人经过的时候,靠在椅背上打个盹,往昔的一些事开始在脑子里过电影,能忍俊不禁着偷笑出声儿,也有辛酸事涌上来,冲得人眼角潮潮的。太阳偏西了,咋不见厨房里喊饭。一想,家不在这了,得走啊!慌忙锁门往城里赶。身后是一片招呼吃饭声,嘴里应承着,不敢回头啊!走到没人处,回望一眼老屋,老屋已掩映在树丛中,只露出一角灰暗的屋瓦。便想,怎么就回来了,怎么到要离开了也没有弄明白回来究竟要干些啥?便想,我这颗行星已远行,即使偶尔撞入旧时的轨道,却是这样惶惑和怅惘!是的,对这里,我竟成了不相干的外人,故乡的风景,少年的旧梦,只能在尘封的隔膜外,远远的欣赏,久久的怀恋! 就是这样,我还是年年雷打不动的回两次老家,一次是大年三十去上坟,祖先是水之源流木之根本,是不能忘的;一次是立夏前后上房查漏,怕雨水淋坏房梁。有时也带上儿子,我会给他说:“娃子,记着,我们是这里人,这大天大地还是咱的,那一亩三分地也是咱的!”。这些话,不知道我给自己说过多少遍,在郁闷压的几近窒息的时候,在摁灭最后一个烟头的时候,我常常对自己说:是的!不怕,咱还有老房,有土地,还有那大天大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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