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绝境中挣扎的女孩 |
正文 | 绝境中挣扎的女孩 文/宋昱慧 萧薇薇绝对是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而且是一只在破烂不堪的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她的父母都是其貌不扬、靠打零工生计的下岗工人,她的爷爷常年卧病在床,一家人住在只有三十平米的老房子里,心酸而执着地生活着。中国下层老百姓的忍耐精神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的,这也可以算是美德吧。某种意义上,城市的下岗工人家庭都不如农村的贫困户,至少他们不用担心吃饭问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爷爷的萧薇薇家不但是担心吃饭问题,也担心治病和吃药问题,更加担心教育问题。萧薇薇的父母是决计负担不起萧薇薇的补课费的。好在,萧薇薇非常地争气,不但是长相娇俏靓丽,而且聪明勤奋,踏实稳重,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孩,从来没有补课,成绩一直就是独占鳌头,让人不得不羡慕天赋的霸道。一家人把改变命运的期待像赌注一样押在学习成绩异常优异的萧薇薇身上,这个可爱的女孩也非常地不负家人的期待,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市里的重点高中重点班,而且是学习委员和语文科代表。 十六岁的萧薇薇并没有像贫困家庭的女孩一样一脸的菜色,在父母精心的呵护下,她发育得成熟而健美,即使是宽大的校服也掩盖不住她凸凹有致的曼妙身段,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漆黑的头发、优异的成绩让她不但是学生中闪闪发光的佼佼者,更是老师眼里光彩夺目的好学生。这时的萧薇薇绝对是开朗而自信的,世界在她面前敞开一扇宽阔的大门,让她的前途一片光明。清华、北大的橄榄枝在她的眼前触手可及,她的聪敏和勤奋更是让她如虎添翼,她快乐得像春天的燕子享受大自然纯美的恩赐一样享受上天的眷顾。 命运究竟是什么东西,没有人能够确切地说得清楚,但是却在无形之中用天灾或者人祸带着戏谑地改变了无数人的理想轨迹,像恶毒的巫婆一样把他们曾经美好的梦想撕得粉碎,阴狠地把天真纯洁的人从天堂毫不客气地摔进地狱的泥潭,并且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们在无助地挣扎,嘲弄地发出桀桀的怪笑。 高一下学期的一节英语课,萧薇薇忽然胃痛难忍,翻江倒海的绞痛让她脸色惨白、手足冰凉、眼前发黑、冷汗直流,瘫软地伏在课桌上。英语老师急忙通知班主任姜梅风老师,并且让两个女同学扶她去看校医,服用了胃药,回到寝室休息。 剧烈胃痛引起的体力透支让萧薇薇软绵绵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去。朦胧中她似乎感觉到门栓被插上的声音,她努力地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矮瘦的男人的身影径直坐到她的床边。萧薇薇猛然清醒,错愕的眼神惊悸地看着目光有些怪怪的班主任语文老师姜梅风谢了顶的大脑袋和似笑非笑漂浮的目光以及因为年深日久吸烟造成的一口黑黄的牙齿。 “姜老师,谢谢您来看我。我没事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一向崇拜姜老师的萧薇薇缓过神之后不无尴尬地说。 姜梅风一改往日才气纵横的洒脱君子风范,色眯眯地看着因为剧烈胃痛而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的萧薇薇,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进而急速地喘息,然后断然地撕去平日的伪装,像头发情的公牛一样粗暴地压在萧薇薇已经被胃痛折磨得异常纤弱的身体上,猛烈地吻她的脸,用舌头搅动她的嘴,急不可耐地用手撕开她的衣服,在她的胸脯和乳房上拼命地揉捏。萧薇薇拼命地挣扎,拼命地大喊大叫。姜梅风下意识地捂住她的嘴巴,但是依旧被萧薇薇抓破了脸。恼羞成怒的姜梅风像头被激怒的狮子,用力扇萧薇薇的耳光,更加粗暴地侵犯她。这时很响的敲门声像救命的菩萨一样非常及时地从天而降,强行打断了姜梅风就要得逞的强暴,他下意识地停止了对萧薇薇的侵犯,就像是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骤然停住,用惊慌失措又迷离的眼神看看寝室的门,气急败坏地整理好凌乱的衣衫,瞥了一眼像被老虎逼进绝境的小鹿一样被惊恐和难堪死死地揪住的已经被痛不欲生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萧薇薇,故作从容不迫地走出寝室。奇怪的是,门外并没有人,空荡荡的走廊回荡着姜梅风皮鞋撞击着瓷砖发出的僵硬的咚咚声音,渐渐远去。 空荡荡的寝室立刻陷入死一样的沉寂,完全虚脱的萧薇薇躺在凌乱不堪的床上,面如死灰,眼眶、嘴角、胳臂和大腿都有挣扎和撞击造成的淤青,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惊恐,而是麻木地如同深秋僵死的蟋蟀,凋零得犹如被狂风暴雨肆意地摧残过的落花。太阳被粗暴地赶走了,萧薇薇感到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变得无比黑暗,就像是被恶毒的女巫施了魔法,用浓浓的墨汁厚厚地漆住,散发出来的恶臭像海浪一样肆无忌惮地涌进萧薇薇的鼻孔,让她顾不得身上钻心的疼痛,一阵胜过一阵地恶心。恐惧、羞耻、绝望、无助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地打垮了曾经是那么快乐和自信的萧薇薇。她感到整个寝室似乎被浩浩荡荡的海水淹没了,发怒的黑色海浪可怕地咆哮着,把她卷入了无底的深渊,她沉重的身体不停地下沉、下沉,可是就是不见底地悬浮着,随着海浪汹涌地翻滚着,让她天旋地转…… 第三天,平生第一次翘课两天,憔悴得判若两人的萧薇薇在她因为愤怒和痛苦迅速衰老的朴实善良的父母的陪伴下找到学校教务处主任司马恕。司马恕很有耐心地听完萧薇薇遮遮掩掩、断断续续、哭哭啼啼的叙述,看过她身上还是非常明显的淤青,非常官场地说:“萧薇薇同学,我个人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对姜老师做出这样的事情深感震惊。作为市里的典型王牌班主任、优秀教师和学校升学率的保障,处理这样的问题,我们会非常慎重。希望能够理解。但是,学校一定会调查清楚,严肃处理,给你们一个说法。万幸的是,他的侵犯行为及时终止,没有突破最后的防线造成不堪设想的严重后果。放心,学校一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半个月后,萧薇薇一家人终于等到了这个“严肃”的说法,姜梅风职称降一级,也由班主任成了专科老师。萧薇薇对自己忍受着心里的绝望和耻辱、身体的痛苦和煎熬等到的这个结果非常地愤怒!这是这个十六岁的女孩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愤怒!如果不是有人及时敲门,这头发情的色狼会终止犯罪吗?!“没有突破最后的防线造成不堪设想的严重后果”,一个拥有大好前程的花季女孩身心都受到如此摧残,还要怎样严重的后果呢?!一个灵魂如此肮脏的人怎么还能够再作为老师混在老师的队伍里玷污老师的神圣和高洁呢?!一个师德败坏到如此地步的人怎么还堪配为人师表呢?!这样的“严肃”处理该有多么的轻描淡写到人神共愤啊?!这样的人都不能受到法律的制裁真的未免让人怀疑法律的公平和力度是不是有伸缩性! 愤怒已极的萧薇薇倔强地把一封字字血泪的控诉材料递交当地公安部门,结果姜梅风被治安拘留10天。骨子里就有三分倔强和执拗的萧薇薇当然不服,她在父母的陪同下一次次地去法院、检查院;一次次地人为地撕裂心灵的伤口;一次次地强迫自己不得不把当时的噩梦重新播放;一次次地把那不堪的一幕在不同的人面前翻录;一次次含羞忍辱地像被扒光衣服在烈日下炙烤一样煎熬自己;一次次地让羞耻和难堪把她曾经高贵的自尊心撕扯的粉碎,践踏得稀烂;一次次地反复折磨她那颗已经残破不堪、毫无生气的心;结果,一次次地都因为不能证明姜梅风是由于外因而终止犯罪和没有及时保留受伤的医疗或者影像证明资料而维持了原判。看着这样的结果,萧薇薇真的是失望到绝望,绝望到没有生的希望。 屋漏的时候,偏偏总是会遇到暴风雨,而且常常是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姜梅风那人高马大的老婆破马张飞地闯进学校,在课间的操场上像拎着一只干干瘪瘪的小鸡一样揪住萧薇薇的头发又打又骂,说萧薇薇勾引她的老公。虽然学校领导及时出面阻止了这场闹剧,但是萧薇薇也彻彻底底被同学们孤立并且成为谈资和议论的焦点。在那些曾经朝夕相处的同学眼里,她成了勾引老师的道德败坏、劣迹斑斑并且有些神经质的怪人,每天面对的都是质疑和厌弃的眼光。她实在是不能明白这些和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同窗们为什么偏偏不能容纳一个备受冤屈和煎熬的自己,让她有一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望。她的成绩一落千丈,再也不是那个被重点培养、让人羡慕嫉妒到恨的光彩照人的尖子生,她的人生完完全全地进入了黑暗混沌的状态。萧薇薇害怕上学;害怕见到同学;害怕见到老师;更害怕见到那个毁掉她美好人生的衣冠禽兽一样的姜梅风依旧趾高气扬地站在讲台上的丑恶的嘴脸;甚至害怕男人,以至于是男孩。 世界在她面前打开的大门瞬息紧紧地关闭,只留下冰冷中带着嘲谑的生铁铸成的漆黑破旧污迹斑斑的大门。天地也在瞬间黑暗,渺渺茫茫地滚动着黑色的浓雾,辨不清东南西北。清华、北大曾经热切地摇摆的橄榄枝被老君炉焦枯了青翠的绿色,干巴巴地被狂风吹落到阴沟里。萧薇薇厌恶这世间的一切,包括她曾经像生命一样珍爱的书和学习精神,就像厌恶姜梅风那黑黄的牙齿一样。她辍学了,每天蜷缩在只有三十平米的家里,把自己的心封闭在一个只有方寸大小的铁盒子里,不出来,不想出来,不愿意出来,不能够出来,出不来。萧薇薇形容枯瘦、面色萎黄、神情恍惚、目光呆滞,不堪重负的她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心灰意冷的萧薇薇几次自杀都被她的父母及时发现,然而,她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样痴痴呆呆,完完全全地把自己隔绝封闭起来,俨然成了一个废人。她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她不敢想未来是什么样子,以至于后来竟然完全不相信未来还有样子。这个家庭唯一一个可以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和可能就这样丧失得干干净净,而且因为治病的缘故更是雪上加霜地异常贫困而艰辛到支离破碎。 这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夏日的阳光火辣辣地炙烤着天地间的一切,如同愤怒的蛟龙不断地喷出仇恨的火焰。萧薇薇像游魂一样蓬头垢面地走出家门,她实在是不愿意面对瞬间苍老的父母和不断呻吟的爷爷,她不能明白为什么她的人生突然间成了这个样子,她不能明白,以至于现在都不想明白!迷迷糊糊的萧薇薇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来到了百货大楼八楼的天台,望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流和车流,她忽然有一种渴望解脱的冲动,她犹犹豫豫地用已经是皮包骨的枯枝一样干瘦的手抓住栏杆,把一条胫骨嶙峋的腿伸出护栏外。 “快看啊!有人要跳楼啦!”她清楚地听到有人这样喊,而且举起手机拍照。人群迅速地聚集,一个个像伸长了脖子的僵尸一样举着各种各样的手机用各种角度拍照、录视频,发朋友圈、上直播。不久,街道对面的居民楼次第地打开窗户,一个个伸出来张望的脑袋像一颗颗被挑起的西瓜,还有人架起了望远镜, 萧薇薇饶有兴味地看着这群麻木得像愚蠢的驴子和没有大脑的鸭子一样冷漠的同类,像观看情景剧一样。她不明白一个陌生人生命的消失为什么可以激起他们如此冷漠的亢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看热闹的人暴怒了,谩骂声像小孩子胡乱弹出的刺耳的琴音毫不客气地冲进萧薇薇的耳鼓,又像是魔鬼射出的一支支恶毒的冷箭毫不留情地穿进萧薇薇的身体。 “尼玛!怎么还不跳啊?!老子的手都酸啦!” “尼玛!太阳真的很热啊!能不能快点!” “尼玛!快点,我很小哎!支撑不住的!” “终于可以目睹有人跳楼了!要跳就跳!果断一些!墨迹什么?!” “尼玛!你到底是跳?还是不跳?!我正直播呢?!”…… 萧薇薇忽然间觉得这些人都变成了一个个面目狰狞的魔鬼,正张着血盆大口,挥舞着奇形怪状的武器凶狠地向她聚拢,密密实实地把她围在了核心,各种各样的武器像密集的雨点一样劈头盖脸地砸在她蜷缩成一个小小的皮球一样的身上,瞬间血流如注,使天空和大地都变成了血红色;又像似一群张牙舞爪的野兽从四面包抄过来,把变成小白兔的她逼进了没有退路的悬崖边上,她吓得瑟瑟发抖,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呼救;不久又变成了一群吐着血红的信子的毒蛇从四面缠了过来,把她紧紧地囚在中心,她的身体和喉咙被死死地绞住,扭曲得像根弯弯曲曲的铁丝,窒息得像随时都会爆炸一样。 忽然,萧薇薇感到自己的胸口燃起一团熊熊的烈火,瞬间烈焰奔腾,那些魔鬼、猛兽和毒蛇惨叫着没头没脑地四处逃窜。然而天地之间已经被愤怒的烈火充塞,萧薇薇似乎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些自私、麻木、冷漠的昔日同类焦头烂额地被火海慢慢地吞噬,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嚎叫。她在烈火中变成一只金红的火凤,腾空而起,在血红的天空里张开绚丽的翅膀款款飞翔。她看见地面上汹涌的红色浪涛剧烈地翻滚,波涛中姜梅风在拼命地挣扎,紧接着被血红色的巨浪吞没。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快意,身体轻飘飘的,不停地飞,不停地飞……突然,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犹如撕裂密布的乌云的闪电一样猛烈地撕裂了她曾经拼命珍爱的躯体,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到自己的骨骼噼噼啪啪碎裂的声音和犹如一万支锋利的匕首胡乱地切割她早已经干瘦的肌肉的沙沙声。萧薇薇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渐渐地化作数不清的血红色的气泡,消失在血红色的天空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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