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山魈”潜伏在童年的记忆里 |
正文 | 人对美的理解是需要经历的,过去我们认为不够美的,现在也许我们从中发现了美。丑的本身,你不能说它就是美,那不客观,但人在丑的事物中做过挣扎与抗争,那么这个事件的本身就变得美起来。 小时候,大概都听过一些怕人的故事,想起来,能惊悚多年。大人喜欢用一些妖魔鬼怪的事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我十几岁上,听人讲过“山魈”的事,说,山魈专等深夜出没在山林里,它身著黑大褂,头戴小白帽,两眼放绿光,下巴上当啷着一拃长的红舌头(这一点有点像吊死鬼),走路无声无息,忽而高忽而低,与人若即若离。这故事让我好长一段时间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哪怕只在村庄里,或者自家的院子里,我甚至夜里不敢出门撒尿。 俗话说,远怕水近怕鬼。山魈不是吊死鬼,但有甚于吊死鬼。首先,你不“认识”的“鬼”你就不怕它,不管它是咋死的,生前做了什么;但你一旦对恶魔有所感知,不由你不怕。听说山魈能让人变鬼,这是很可怕的,因为它还兼着勾魂儿的职务,让活人变鬼! 我家村东有一片白杨树,挺大一片杨树林,树木高大密实,阴森森的。林子里有一眼水井,水井不大,两搂粗的井口。文革时期,曾有人跳井自杀,据看过尸首的人说,那头膀得老大老大,面部紫了蒿青的!这种描述就够吓人的。因为那时我已听过山魈的故事,私下里以为这人定是被山魈引诱跳井的。从此,我总感到这林子阴气很重,大白天一两个小孩子也不敢走进树林。冬天去林子里搂树叶子烧炕,也要跟着大人,亦步亦趋,眼睛贼溜溜打量四外,心口突突直跳,仿佛山魈随时会出现,将我拖入井中,扑通一声,就秆儿屁了! 人的胆量是随年龄和阅历的增长而壮大起来的。山魈的故事渐渐在我的头脑中变淡了。要说害怕,是我亲眼见过的狼,特别是群狼。不过,在我成年后,我还是觉得杨树林阴气过重,一走进去,头皮总是发奓,有点响动,心里直发毛!当然,这可能是小时候留下的“后遗症”。出远门,这种感觉就没有了,但在黑夜里,有怪动静,或者过于寂静,咋说也有点瘆得慌。 有一次,我趁人便车去锡林郭勒盟乌兰河草原办事,回来时,我坐的三轮车遇到了点麻烦,在离家四十里的一个山梁下离合器坏了,挂不上档,车抛锚在一个小漫坡上。当时是早春季节。天已经黑了。白天还不算冷,太阳一落山,很快就凉下来,一会儿比一会儿冷,还刮着点西北风,小风不大,但很硬。怎么办呢?车不能在这里停一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车上又没有可御寒的东西。便是停一夜,也还是要想办法的。再说,时间一久,水箱冻了,就打不着火了。我跟车主小伙子商量,让他看着车,我顺着来路往回返,去二十里外一个刚路过的小镇买离合器。 小镇是桃合木苏木,也是一个嘎查所在地。嘎查的支书跟我有过一面之缘,若店面关门,我可以去找他帮忙。 二十里路,机动车跑起来一会儿的功夫,步行,那可不是近道了,往返怎么也得四个小时。小伙子想了想,大概也想不出别的招,说,好吧,劳动你了,过沟口时,小心点蒙古包的狗——蒙古包的狗挺厌恶的。 去时,我脚步很快,迎着风,颇有点凉,但走一会儿,身子热乎上来,也就觉不到怎么冷了。我开始沿着东山脚走,山坡黑黢黢的,像一堵墙。除了小风在耳边吁吁有声,四周安静得出奇,静得怕人。我的眼睛一面扫视黑咕隆咚的东山坡,一面向西溜着朦朦胧胧的草原,生怕有绿光或蓝光(狼)出现!此时我倒希望有黄光逼近——狗眼在夜里是放黄光的。当真的有狗远远地吠叫着的时候,我的心变得踏实多了。但我还是没敢走下路,影影绰绰,我能看见蜘蛛山,从蜘蛛山过去,是一个山垭口,翻过山垭口,直奔桃合木,这样可以少走二里路。为了少走点路,我又怕蒙古包的狗围上我——离蜘蛛山不远有一座蒙古包。一两条狗我不怕,来一群狗,黑灯瞎火的,我怕招架不住。我只好沿着山嘴儿走出沟口,大步流星向桃合木镇方向拐去。 我到镇上,已是十一点钟,所有店铺都打烊了。没办法,我只能去找嘎查支书,哪怕他躺在被窝里,我也要把他提喽起来,谁让他对我说过,在桃合木镇有事尽管找他。还好,他还没睡。他二话没说,领我叫开一家农机店。 我花二十元钱买了一只离合器。出了店,支书说我买贵了,树木沟镇才卖八块钱。接着,他又打圆场说,也是,五更半夜的,折腾人从热被窝里爬起来,免不了多要几个。我好像觉得他暗示我把他从被窝叫起来,应予补偿似的。我能补偿他什么呢?我饿了,我不到他家吃饭,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宽释了,若是在白天,我会讹他一顿羊肉吃。那样,走起路来也有劲。 我手拎离合器,走出小镇,小风迎面吹来——天儿找别扭似的,来时刮西北风,回去刮东南风。小风吹得倒很绵,一阵一阵暖乎乎的,空气里散发着微微的泥土气息——要变天。我身子确实乏了,又饿,脚有点沉,感觉小风也有点阻力,不过我还是努力走得快一点。人一累,就想着走捷径,我放胆从山垭口穿过去,少走两里是两里,不就是狗嘛,能把我咋?我刚爬上山梁,一束青光扑面而来,东南方升起半轮月,月亮周围有淡淡的云,能看见远处黑黢黢的山峰,草原一片朦胧。其实,月亮不明亮,更其可怕,不如无月,路边一棵小树,一个木头庄子,仿佛都在动,高高低低,让人产生联想,生怕忽然有绿光闪烁! 我刚下到半山腰,一群狗就围上了我,一个个眼放黄光,冲我吠叫,好在没有一条是牧羊犬,都是土狗,不大,叫的却凶。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虽这么说,七八条土狗围着我,前窜后跳,有的狗嘴几乎要触到我的腿了!我一个急转身,一蹲一立,摇晃着手里的离合器,狗们立刻退缩回去,叫得更有种了。我左顾右盼,瞻前顾后,张牙舞爪,不停地摇动手中的离合器。走了一里多地,我来到了蜘蛛山脚下。我抽冷子猫腰,狗集体往后退,我顺势捡了一块石头,高高举起来,用力摔在地上,一条大白狗扭着脖子阴阳怪气地叫唤着,好像一下子泄了锐气,又像是向其它狗发出撤退的指令,一群狗逶迤着随白狗离去,一个个还不时扭头叫几声…… 草原的狗见不到狼,人也就成了它们发狂的对象。如果有狼来,那就另当别论了。一条狗对付一条狼,狗不见得占上风(除牧羊犬外),若多条狗对付一条狼,狼也打怵,不得不回避。狗发现狼,不会太“狗”,它们会与人同仇敌忾,这样可以狗仗人势、人仗狗势,一致对外。狗是看人下菜碟的畜生,纵然我不受它们的待见,充其量咬我一口,打一针狂犬疫苗,而不至把我吃掉,这总比喂狼好。其实,狗围攻的如果不是我,而是狼,牧人会及时赶到的,牧人都有一种本事,他们能从狗的吠叫声中判断来者为何物。 月亮渐渐升高,月亮周围起了大大的晕圈,稀稀拉拉的星子,没精打采。远山近景,都在朦胧中——确实要变天了。 我的腿越走越沉,努力辨识前方,却看不到我们的三轮车。路上,四周又陷入了沉寂,前面不远处的杏树秧子忽高忽低,我累呀,情绪低,明知它们不是山魈,头也有点大。 我走啊走,终于发现前边有一个黑咕隆咚的家伙,想是我们的车,但它居然向我慢慢驶来,看不见有人驾驶,没有一点马达的声音。我是真有点害怕,见鬼了我!我停住脚,等它走近,近一点,我看清车斗冲着我——完全是倒行!是不是伙计睡着了,车自个溜下来?还是魂儿被勾走了?我没见有绿光,便打起精神,闪身到路边,手握紧离合器,做出随时投掷的架势。这时我的伙计说话了。原来,他倒推着车来迎我,已经推出三四里的光景。 我们装上离合器,估计有凌晨两点多钟。我坐在车上,背对车头,风打在背上,汗湿的衣服瓦凉瓦凉的。 我活了二十多年,这算是我一个人走得最长的夜路。 草原很美,草原的夜你不能说它不美,过往的一切生活,经过岁月的沉淀,当时的环境和事件的本身也会变得美了。 这个世界一切都有天然的定律,到处存在着平衡要素,没狼的地方,会有别的威胁,让人提心吊胆。最令我胆颤心惊的是独自在森林里夜行,密林里走夜路,真是伸手不见五指,那才要真章,没点虎了吧唧的劲头是不行的——人在必要的时候往往脑袋一根筋,太理性了不成事儿。 我在大兴安岭林区打工时,听当地人说山里没狼。没狼不等于就没有其他威胁。林区比狼更可怕的是黑瞎子,黑瞎子个头大,它不像狼那样群攻,往往孤熊才袭击人。黑熊的掌厚而大,一熊掌能掴碎人的脑瓜骨;熊舌头上的刺儿锋利,舔一舌头,可以让脸部见骨头!大兴安岭到处流传着黑熊祸害人的故事。也有人说树林子里有山魈,我那时已经不再迷信,想这不过是鬼话。 我一到大兴安岭,就住在一个迁移后的老林场的木刻楞房子里,生活用品营林队发点,都是粮油烟酒之类,能存放得住的东西。当时,营林队初建,也是趁了老林场的空房子,没办食堂,大多工人都带着家口,自己做吃的,小光棍们一伙,也是自己做吃的。吃青菜,吃肉,只能自己下山去镇上买。镇子离我住着的山场七十里路。当时我花了三十元钱赊购了一辆破自行车,上山下山都骑着它。 我一般是在半下午下山,趁夜赶回来,这样不耽误第二天干活。下山走的是集材路,集材路算是“大路”,可以行使一辆汽车,两车相对而行时,一辆车要停在会车线上——两百米一个会车线。自行车不用找会车线,往路边靠一靠,但得停下来,开大挂车的司机好像都是愣头青,眼珠子瞪得像牛蛋,丝毫不会躲闪一下骑行的自行车。夜间,大多时候是没有汽车的。有人说,黑瞎子夜间有时也会上公路行走。应该说什么野兽都怕人,能躲开人尽量躲开,躲不及了,才有可能袭击人。我骑的自行车,除了铃铛不响,稀里哗啦到处响,什么动物老远听到就躲开了。不过,我还是感到瘆得捞的,因为山坡上到处林木茂密,也有夜鸟的鸣叫,甚至有狍子那可以击碎人胆的长鸣…… 每当我下山去,看见镇里万家灯火,我就在想,啥时候在镇上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就好了,哪怕一间小土屋。有个小土屋,我下山就有落脚的地方了,不用走夜路怕东怕西的,睡热炕头,搂着老婆,歇上半宿,再起早上山。我往返一次一百四十里,一路半明半黑,车子坏了还要推着走,黑灯瞎火,漫漫长路,练大胆儿呢。 在山场上住着,倒是不用担心黑瞎子来袭扰,黑瞎子不像狍子,黑瞎子不进人居地,狍子不同,有的狍子真傻,大白天敢大摇大摆进到废墟里,找寻有盐渍的地方舔舐,但狍子不可怕。倒是林业防火办的人间长补短来赶我们下山,要么让我们集中住在营林队的房子里。营林队就那七八间砖房,队长一家用两间,有三间房做材料库,两间放汽油,还哪有我们住的?队上所有人,不管是带家口的,还是小光棍们,都是自己起火做饭。 我们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实在拖不下去,只能让家属下山,大家挤到一个宿舍里,睡南北炕,没事儿侃大山。家属下山,已是后话。 一般的来说,我骑单车到了镇上,天也就黑了,到商场买了东西就得往回返,一刻也不敢停。那时,镇上夜里不太消停,常听说有人遭劫,劫道的虽不比黑瞎子威胁大,但车架上带的也是我全家人生命的一部分。 有时我也恨自己,放着风雨无碍的教师不做,非挣命似的跑到深山老林里来,活该! 人抱怨是没意义的,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没条件创造条件,受点累吃点苦也是人生的功课。营林队没肉,馋了,下山买点,买不多,大多时候口袋里没有一分钱。没钱想吃肉,也有办法,山神爷不仅养了黑瞎子,也养了兔子,狍子,我们可以套兔子,套狍子。管它冬天还是夏天,在林子里下几盘套子,隔三差五能套一只雪兔。不过,我却一次也没套到狍子,我自知缺少套狍子的技术。有两家盲流户,也和我们一样赖着不走,夏天采山货,冬天打猎,小日子过得很滋润,他们时常套到狍子。相处时间长了,我也沾光吃点。大兴安岭的雪兔是很大的,也很肥,大的有十来斤重。一般遛兔子套,组长允许耽误点活计,遛着兔子大家改善一回伙食。一只雪兔,不论大小,十几个人吃,一人能喝一瓶六十度白酒。到了冬天,大雪封山,防火期一过,我们在山上住的还算消停,防火办的人不再来人赶我们。 冬天活忙,队长不让人耽误活计遛套子,我就趁夜上山,当然要有点月光才行。没有月亮的晚上,容易走迷了。我每次上山,总是带上一把小斧子,斧刃磨得锃光瓦亮,万一碰上点啥,也能舞扎两下子。冬天没有黑瞎子,一入冬熊就蹲仓(冬眠)了。至于其它的,我也不知道会遇上啥,人穷急了不信邪,哪怕真有山魈,我也能砍它两斧头。我腰别小斧子,脚穿乌拉鞋,蹚着积雪,攀山越岭,穿松度柳,像个英雄好汉。有时我能遛到一只雪兔,大多时空跑,最令人恼恨的是套着的兔子被猎人遛走,或者兔子挣断铁丝,颠儿了。 兔子再大,也就十来斤,不如一头野猪抗吃,野猪肉有肥膘,更解馋。 刚一入秋,大雨小雨,连绵不断。这时节,正是林业秋闲的季节,我们只好跑山采些木耳猴头。蘑菇不用刻意采,随时随地都有,秋天有鲜菇,冬天有干菇。采来的木耳猴头,能卖就卖,卖不了自己吃。猴头发酵了,炖雪兔,饭店都吃不到这道美味。采山货的时候,我认识一个跑山的山东籍伙计,他说他会做“炸子”,专炸野猪。炸子外面裹了一层羊油,野猪咬破了能炸掉下巴。营林队开始刨树坑的时候,听说他炸死一头百多斤的野猪,老婆孩子有肉吃,十几个工友又吃了好几顿。他答应给我几颗炸子,让我们也过过瘾,解解馋。 我去他所在营林队取炸子那天,是个很好的天气,秋高气爽。我所在的营林队离他干活的营林队有四十多里路,组长给我小半天假,让我趁夜赶回来。我骑着那辆破单车,走了二十里公路,过了一座木桥,再往沟里就没有路了。沟膛里有荒草塘,到了大雪封山的时候,用“爬山虎”(链轨车)铲一下沟塘里的塔头,就是“冻板路”,汽车可以在冻板路上颠簸集材。夏天不行,塔头多,有的地方还有积水,人也没法走,只能穿树林子,走林间毛毛道。 这个沟口有一片母树林,挺大一片母树林。母树的间距大,地上长满了荒草,草茂的地方有一人高。我把车子藏在草丛中,然后沿着林间小道往沟里走。 主伐工队从这里撤出十几年了,松树林里有的地方很密实,有的地方稀疏一些,稀的地方是清过林的,偶尔碰到一丛粗壮的白桦树,或是几棵老气横秋的黑桦树,也许是一株老柞树,通常人们把这些树作为路标,“记录”里程。小道不难走,工人上下山已将探出来碍路的枝丫削掉了。 小道曲里拐弯。其实不过二十里,因为心急,干走不到尽头。 我看到营林队的板夹泥房子时,太阳刚好落山。这是我算计好的,我到房子,工人也该下班了,省着我上山场去找他们,而且未必能找得到。这个伙计见了我,到食堂给我打了一大碗猪肉炖豆角,一半猪肉,一半油豆角,油汪汪,绿莹莹。这真是一碗好菜,好久没吃肉了,更没吃猪肉炖豆角。我吃着肉,心里急,怕黑天林子里不好走,觉得噎得慌。伙计说,不急,反正也黑天了,慢慢摸索着走出树林,上路就好了。我急三火四吃几口,撂下碗,提了几颗炸子,告别伙计,钻进林子里。 林间的毛毛道,开始还能看见,没走多远,小道也看不真切了,往前只能看出两三米远,也是模模糊糊的。凭感觉,脚抓着小路走,一旦踩到峭楞着的树叶和枯枝,响声发脆,那一定是下了道儿,脚再往回收一收。黑夜走林间小路,不能快,像伙计说的,只能摸索着走,但也不能停脚。 夜间的森林,真不是好玩的地方。 我把装有炸子的塑料袋拎在手里,心想,如果撞上黑瞎子,我可以用炸子抡它的脑袋瓜,炸子一爆炸,黑瞎子准吓跑的。这想法是在惊惧中产生的,别说我有没有那个胆儿,真碰上黑瞎子,可能连搏斗的机会都没有。当时这种想法是够拙的,猪用牙齿才能咬破的东西,撞击在兽头上,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不过,有这想法比没这想法好,至少我当时相信它会爆炸,胆量大些。 我屏息行路,不敢发出一点人声。忽然,不知是鸟是兽,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中间还拐了好几道弯儿,像哭丧的出嫁女。树林里,越走声音越杂,小动物踩踏枯叶的窣窣声,栖鸟咕噜噜的梦呓,枯枝断裂的脆响……每种声音都让我心惊肉跳!走又走不快,站又站不得,什么声音都得受着。树枝偶尔打在脸上,也感觉不到疼,伸手扶一下,脚步向前迈。走了一程,又一连声的嚎叫,像哭像笑,仿佛就在近前,是该死的猫头鹰!猫头鹰不叫了,便是死一般的沉寂,蚊子的嗡嗡声和萤火虫的明灭,更增添了黑夜所带来的恐怖,仿佛戴着小白帽的山魈会随时出现!人再不信邪,当极度的恐惧袭来时,邪气会自动生成,而准确无误地扒出童年的记忆!人处在此种境遇中,脑海里装的都是惊怖,我甚至想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张臂以待的大家伙,只等我投怀送抱,是先舔我的脸蛋,还是先扒出我的内脏,凭它怎么玩了! 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能听到狗叫,哪怕一群狗围着我狂吠,扯烂我的裤脚,咬破我的腿,那也将是十分惬意的事!我后悔自己冒冒失失跑了来,怎么就那么馋,不吃肉能死呀! 我手脚并用,手探枝丫,脚行树间,仔细听,一阵阵惊惧让我脊背发凉,脑袋发胀。 前边的树林变得稀疏起来,有一丝微光从树冠缝隙洒下来。我没有反应过来,有点亮,可辨脚下荒草,我加快脚步往前走。忽然听到哗啦哗啦流水声,我这才停下脚步——河对岸的山梁矗立在对面,回望天空,一弯月牙挂在偏西的天空上。在林子里,我没发现月牙的存在。 我再瞧一眼刚刚走过的母树林,渐渐辨明了方位。我找到单车,推上集材路,一骗腿骑上,紧蹬几下,单车顺着小漫坡快速驶向木桥,我胯下仿佛是一匹猎马。尽管公路两边的树林里发出野鸟的鸣叫,但在此时,我全不在意,一切声音其奈我何?我一高兴,情不自禁地晃着脑袋哼起小曲—— 高高的兴安岭 一片大森林 森林里住着 勇敢的鄂伦春 一呀一匹猎马 一呀一杆枪 翻山越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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