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家蛇 |
正文 | 小时候经常听奶奶说,过去曾祖父住的四合院有条蛇,家人们管它叫“看庄蛇”或者是“家蛇”,就跟家养的猫啊狗啊一样。平时家蛇藏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很少出来露面,一旦下雨,它就会悄悄地爬出来吃水,那声音也像雨声一样滴答滴答地响,颇有点清脆…… 我没有见过奶奶说的家蛇,当然也说不出它长什么样,脑海中总是把它和书本上所画蛇的样子联系起来,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发怵。 我家院子西南角有块空地,没有盖房子,用来储存牲畜的草料。每年秋收后,麦草就全部收纳到这里,父亲用草叉一层一层摊平,码垛得结结实实的,以防雨水或者雪水渗透进去。到了青黄不接的季节,户外没有牲畜可吃的草时,才从草垛底下掏个洞,就跟草窑洞似的,把草取出来饲养牲畜。有意思的是,草洞则成了家狗过冬避寒的安乐窝。 草垛码得跟屋顶一样平齐,上面盖上了一块生牛皮,也许是为了给草垛遮雨的原因。小的时候,我是典型的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调皮孩子,就连回家都不想从大门进,偏偏喜欢抄近道,翻过后墙从草垛上跳下来。 记得一个初春的早上,冬日的寒意还没有完全褪尽,晨雾把家乡那个小山村笼罩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地上结了厚厚一层霜,远山阴坡处的积雪还未彻底消融。我像往常一样熟练地从后墙翻入,跳到那张盖在草垛的生牛皮上。也许是那次落脚的位置有点特殊的原因,无意识地注意到靠近牛皮边缘处有个东西动了一下,那时的第一反应是牛皮下面有蛇,顿时感觉全身似乎已经被蛇紧紧地缠住。我用最快的速度从草垛上跳下,把发现蛇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奶奶,也许在我幼小的心里,奶奶是见多识广的人,什么都不害怕。 起初,奶奶还以为我在哄她,不相信草垛上有蛇。在我的带领下,绕到后墙去查看,令人意外的是原本“露出马脚”的蛇却没有的踪影。尽管如此,我还是坚持看见了蛇。在我的极力肯定下,年迈的奶奶找来了几个邻居,掀开沉重的牛皮,发现一条大约一米多长,带有白色斑点的青灰色蛇,像同心圆一样盘起来,静静地蜗居在牛皮地下。 发现家蛇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左邻右舍,大家都跑来围观,但那条蛇并没有因为围观而有所动作,一直保持圆盘状。期间,有人提出要把蛇抓去泡药酒,而奶奶说那是“看庄蛇”,不能抓,也不要打扰,让它自己走了就好。于是,看蛇的邻居们渐渐地离去,我也到了上学的时候,只有奶奶还在看着那条蛇,似乎要保护它安全地离去。后来听奶奶说,围观的人离去后,家蛇从墙角的一处裂缝中钻进去,再没有出来。 从那天起,家蛇的样子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似乎越来越清晰,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也就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翻过墙抄近道回家。 其实,令我最害怕的晚上。那时候,睡觉前我都会用被子把头蒙起来,脚底下包得紧紧地,最担心家蛇会爬出来钻进被子。尽管每天晚上都有奶奶陪伴,给我壮胆,讲一些有家蛇的好处,但那种担心和恐惧还是挥之不去。尤其是每天晚上躺在炕上,听到头顶纸糊的吊顶上经常有哧哧的声音时,感觉就像蛇在蠕动一样,深怕它会爬出来。奶奶总是安慰说,那是钻进了的老鼠在跑,家蛇不会骚扰家人的。 那时候,我多么想离开那个有蛇的家,别让它的阴影再纠缠我,困扰我……整整两年多时间的煎熬,我终于离开了有家蛇的家,到三十多公里外的乡政府上初中。而离开家的那一刻,我的心里非常矛盾,摆脱了怕蛇的困扰和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交织在一起,是喜是悲无法说清,只有顺从命运的安排往前走。从十二岁离开家乡后,一次一次地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远,大多数时间一直在外漂泊,直到现在。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渐渐地不怎么怕蛇了,反而还很好奇地想再见到家蛇。有一年仲夏的晚上,天气梦热,我们全家坐在屋檐下的纳凉,不知什么时候父亲一转身,发现了3条七寸长的白色小蛇趴在水泥地上,好像它们也在静静地纳凉一样。面对再一次见到家蛇,我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感到非常幸运。父亲按照奶奶的指示,用铁锹把小蛇铲起,送到了离家门不远的十字路口,烧了三张黄纸,算是给它们送行,那种人和其它动物的和睦共处的情景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后来,全家搬到了姐姐上班的地方,房子也买给了一个很好的邻居,我们和那个有家蛇的庭院彻底告别了,偶尔回去一下,也再也没有听到家蛇的消息,大概是因为我们搬走后,家蛇也回归了自然。 这些年来,对家乡的回忆也越来越多,但让我刻骨铭心的依然还是那条青灰色的家蛇。尽管在童年提心吊胆了很久,但它从来也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也许就跟奶奶说的那样,它默默地保护着一家人的平安,怎么会伤害家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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