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荒原唇曲 |
正文 | 作者:刘继维 1969年8月,北京站的月台上挤满人群,送行的师生、亲友目送着我们踏上了北去的列车。汽笛长鸣,车轮飞转,挥泪惜别两天后,列车把我们带到了广袤无垠的北国边疆--黑龙江省虎林县迎春地区。这里到处都是茫茫的草原、青青的山岗、油黑的土地、野花的芳香。天高云阔、地旷人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最高指示,在我胸中激荡。 然而,随着欢迎的锣鼓声消失在原野的尽头,浑身沸腾的热血也逐渐平静了下来。日复一日平淡的务农生活,使我突然有一种走进文化沙漠的感觉。白天下地,割牧草,莽原一片;收大豆,一垄到天边。晚上回来,洗漱吃饭,夜幕降临,四野无光。躲进土坯房,点上煤油灯,躺在大通铺的被窝中,神聊一通就是业余生活。宿舍有能吹会侃的,油灯亮的时间长些;沉默寡言多的,则马灯一吹,各自入睡,生活单调乏味。 身体的疲劳尚可承受,但精神的饥渴难以忍耐,那是双重的折磨。年轻人就是不甘寂寞,一场走出荒漠的行动,在这些来自城市的青年人中间涌动着。很快,一场文艺晚会在各地知青的积极倡导参与下顺利推出了。放下桌面是餐厅,掀起餐台是会场,晚会就在这个多功能的大食堂拉开了帷幕。北京知青女生表演的节目是歌舞《北京的金山上》,阵容庞大,步态轻盈,舞姿优美,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扑面而来;对于连队老职工来说,也是难得一见,很受欢迎。上海知青周永亮和朱国兴的口琴二重奏,一下子成了这台晚会的一个亮点。他俩一高一矮,配合默契,演奏了《游击队之歌》《赶快上山吧勇士们》等两三首曲目,运用了口琴演奏的多种技法,和声、伴奏、颤音、节拍,让小小的口琴奏出了旋律优美、富有激情的美妙乐章,曲惊四座,掌声不迭。 口琴可以说是乐器中的轻骑兵,它小巧轻便,易于携带,价格低廉,容易习练。当然,要想熟练掌握演奏技能,也非易事。晚会之后,口琴瞬间受宠。一时间,迎春商店的口琴畅销。我也在那儿买了一把上海牌的重音口琴,学习吹奏成了业余时间的一门功课。阿亮、阿兴也成了初学者常要讨教的沪申乐师。许多青年衣服兜里都揣把口琴,宿舍中,小路边,牧场马背上,常常会有或生涩,或悠扬的荒原唇曲飘荡。在荒漠沙化的文化原野上,人们对文艺的喜爱与追求,像春雨一样,泽被大地,像小草一样,又遇春风。 口琴是19世纪德国人发明的。与许多重大发明一样,源自于一个极其偶然的路过。那是1821年春天的一个早上,德国乡村的一个小女孩儿拿着木梳在门口玩耍,她用两片纸分别贴在木梳的两面,用嘴一吹,发出了悦耳的声音。音乐家布希曼恰巧从这儿经过,被奇妙的声音吸引。他走上前去,向女孩要过木梳,仔细端详,深受启发。回去之后,他结合吹奏乐器簧片发音的原理,用象牙制作出了世界上第一把口琴。后来又经钟表匠马德和来(Matthias Hohner)的研究改进,于1857年开始批量生产。一百多年来,德国HOHNER乐器厂对口琴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也使口琴成为世界上拥有最多演奏者的乐器。19世纪20-30年代,口琴传入中国,受到了人们的喜爱。 这次晚会之后,17连酝酿成立了文艺宣传队,还陆续配置了二胡、笛子、月琴、扬琴、手风琴、锣鼓镲等乐器。农闲时,宣传队的排练、演出、比赛接连不断,吹拉弹唱,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连队的文艺生活有了质的飞跃。然而,能够让我们随时随地享受自娱自乐快感的,还就是那把小小的口琴。 几十年过去了,那把曾经磨我唇舌,伴我休闲的小口琴一直静静地躺在抽屉里。偶尔把它拿出来擦拭一下,在唇边过过音符,或者吹一支怀旧的歌曲,然后再把它放回安静的角落。口琴,这把闲置多年,却不离不弃的小小乐器,在它整齐排列的气孔和簧片中,深深埋藏着那个时代,埋藏着我们知青屯垦戍边的情结和走出荒漠的呼唤。 2017年3月14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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