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知青点荒废的水池 |
正文 | 羑河纪实二一0 知青点荒废的水池 文生 老田又回归到梦回萦绕的地方。 面对现状,老田有点蒙,这是原来的地方么?那时的知青院是青砖红顶的二排瓦房,现在已成为田地,地里的麦苗生长不一。再三环视了一下周边,确定了这就是石林黑塔村的知青点,而且那棵记忆中的柿树还在,柿树上黄色的叶子和红色的柿子也唤起了他的记忆,没错,就是这地方。 老田在麦地沿漫步,走到山头边,见到了已荒废的水池,水池塌了半边,底下堆积着乱砖石块,有枯黄的草簇拥在那里,间或还有绿色,那是在深秋的天气还能生长的野草显出的绿色,旁边还有架铸铁水管的石头遗址。 这个已破败的水池,当年有很大的作用,这个水池必须常年有水,抽水时把池子里的水往水管子里灌,把水管子里的空气排出来,这样才能把下面水库里的水抽上水浇山上的地。 水池的是一项系统工程的一部分,是他年轻时为之洒汗水的象征。南岗两边,有几个小泉眼,泉水不大,当年村里在山腰处修个水坝,把这把些泉水拦起来,加上雨季存的水,可以终年有水,在水库的这边,修了一个提水站,把水抽上山来,就可以浇南岗上的知青田了。南岗水库坝是土坝,迎水面是石彻的坡,是他和村里的社员们一车一车拉来的土、石建造的。 接下来,山后不远马路边,也建了渠,从一个沟里引水上来,那个沟是胡家沟,建了个三级跳的水塘,把水引上来浇灌山上的好几个村的田:朱家沟、寺望台、黑塔、北唐宋、时丰,水渠如今也是残虚。 那些年,秋天种麦子后,就投入到兴修水利的大干之中,除了南岗的水利,山下也有水利,为此还修了槽。在南岗对面的北山上,还人工堆了三个小山头,山头上有水池,羑河水经过水泵抽到山头,然后通过水池自流到地里,其中一个提了两级,一个提了三级,这些,也名存实亡了。 对小学生们来说,秋天,他们忙着割草、用竹爬子爬树叶,用于积农家肥。他们也是,拉来土,切好草,一层一层叠起来,经过大半年的发酵,来年麦子割了后,就可以当肥料用。 那年月,粮食品种、化肥、农药都还不足,要想多打粮食,只能在水利上、在农家肥、在锄草上下功夫,而修水利,只能是集体劳动, 还记着那时,和许多人一样,心里是不平衡的,命运对他们太不公正了:为什么不能继续上学了?为什么一些人不用下乡?为什么一些人凭乡下渡几天金、凭后门、凭弄虚作假就招工回城了,而有的人一年又一年回不了城?为什么一年到头吃不饱饭?他和许多人一样,当得知能凭考试考出时,对农活就心不在焉了,拿起书本复习了,当然,也有农村的人和他们一块学习,不懂的就清教他们…… 在这个知青点集体解散了前,其实村里有的队已私下里搞起包干,比如除多少地可得多少工分,但奇怪的是,村里直到八二年底才分了田,这大概得益于水利条件好,分田单干反倒有点晚。 刚分地在那年月,确实比以前多打了粮食,他也为他们高兴,毕竟在村里生活了几年,还是有感情的。但随之众多矛盾也空前爆发出来:为了争水争地而大打出手,队里忙于解决各种纠纷;农业的税费越来越多,人们不积极交,大队只能强力收。进入新世纪后,税费不交了后,矛盾才少了点。 后来,这些水利设施基本荒废,人们或在地头上打井,或在羑河里拉水,有的干脆是望天收…… 老田没考上学,最后一批回的城,后在一个小集体厂工作,无非是做些煤矿上的工矿配件,后来,小集体也干不成了,工友们有的到处打工,有技术的办起了小工厂……,他做起了小生意,好歹和老婆一块儿把孩子养大了,给大的在老城区买了房,供小的在新城区买了房。自己也在前些年咬牙交了养老保险,现在能拿不多的退休金,没有给社会、孩子增加负担,但退休金看了病后,也的确没有几个钱了。 老田和一些同龄人相谈,有些人感叹一辈子生不逢时:长身体时逢三年困难,上学时逢上山下乡,结婚时逢计划生育,上有老有小时逢下岗……,骂这骂那,他默默听,但不表态,心里想是,和农村的同龄人比起来,农村人还活不活了?说起计生,他倒感叹国家政策走在前面,让他们如今少了许多负担。也许当年养几个孩子不用多大负担,现在帮孩子养一个孙子你看看……,以前是不让生,现在是不想生了。 如今村里的老知青,有人召集时,还能集聚一下,没人召集就没联系了。相聚时说起当年的事,都不胜唏嘘,但他沉默,他混的不好,也不想否定当年的奋战,几年的乡下生活,成了一生的宝贵记忆,他不愿意青年时为之奋斗的被一笔抹杀,如果集体劳动坚持下去,谁知道会啥样呢?他知道一些还坚持集体的村:远的不说,近处的南辛庄村、南街村,在市场经济体制下,干的风起云涌,大家共同富裕,但他也明白,这只个特例,没有普遍性,目前家庭小生产制才有普遍性。 他知道,现在村里老大队部不在了,村子变化太大,青壮年到外面打工了,只有老弱病残还在村里,回村的话,也不认识人。那些老早以前的知青回去还能认识几个人,因为村里还有一个老知青院,他们是老知青院的,老知青院后来作了学校。说到学校,他曾在地图上查看,那个南岗的知青院曾被标志为唐宋小学校,可见地图常误人。 站在水池废墟上,眺望山下,村里已不是当年窝在沟里,而是在大路两边往山上漫延,越过铁路,过了曾作过红星中学的大院后面,建了几排小二楼,是村里建筑最好的地方…… 铁路早就不通票车了,其实当年他们回家时,很少坐票车回家,大多是走路回家,因为对鹤壁集也好,对大胡也好,知青点都处于斜对面,与其坐了票车下了车还得走好长时间的路,这不如直接走土路回家。现在成为一个铁路的交叉点,走万吨煤车,不走票车。 岁月使人了解更多,理解了当年的难处,国家要集中力量发展重工业,重工业是大投资的项目,但安排不了那么多人;还有要集中力量搞战备,花的钱更多。那么多人要找工作,又无钱建厂,只能用再教育的方式,延迟青年就业时间。现在不能用这个方法了,用的是让人们接受高等教育的方式。同样的延迟就业,只不过形式不同,以前是谁都不满意,现在也有不满意的地方,但比以前是少多了。 知青队有带队的队长,还有几个老农民。带队的队长个子不高,脸色黝黑,大背头后梳,人很精明,和别的队长不同,他还是大队干部。知青们开始是对队长是李队长、李师傅、老李的叫,但队里的农民喊他老黑。开始知青还不明白,认为只是根据体形喊的外号,后来才知道,村里大多姓李,为了区别,常在名字是中取一个字、或据体形,前缀老字称呼。当然,只有本村人以及熟悉的人才可以这样喊。黑队长说:你们也和村里人一样喊俺吧,这样亲切,是一家人。你们都是毛主席的好娃娃,来到这里接受锻炼,我们贫下中农,十分欢迎! 后来才了解到,老黑说的欢迎,是因为每一批知青过来,总会有一些安置费用,比如每个知青点,都是各个大队里自己盖的,就把费用留在队里了…… 地里的农活,都是老农民一一亲自教的,与其说是知青种地,还不如说是他们帮忙给种地,好多知青还没有掌握农活一二,就想法到城里了,只有身份不好的人,好多年都走不了,农活才做的象样。只要农活做的不太差,农民们才不管你身份好不好,照样往上面推荐。 村里把知青队称为青年实验队,认为有文化的人接受新生事物快,许多先进技术在实验队里试验,然后到村里推广,农村人最信的就是眼见这实。比如说,玉米抽穗、玉米去头可以增加产量,相传大寨人种的玉米能长两仨个穗。黑队长说,要好好试验,弄成了,每棵玉米长两仨穗,能多长一斤粮,就能一个人一天不挨饿,你们受苦了…… 老田想:只有经历农村岁月,才真正知道了一粒粮食来之不易,才有这样的想法。 说起来,他们与山下的村民联系不多,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度过了几年的知青岁月。农村的回乡知青心里对他们不满,大家都是人,都上过学,凭什么你们在村里在呆上一两年,当兵、招工、上学你们就有份?我们就只能种一辈子的地?即使身份不好的人,也不过晚点儿回城。所以,后来村里就专门在离队里相当远的地方建知青院,成为一时风尚,在这个知青点可以望见别的村的知青点。知青院的知青,除了少数人,大多并没有和农村的青年结下深厚的友谊,现在想来,是一件憾事。而那些能和农村青年打顾一片的,是老资格的知青,分手时那真是实情表露,一块步行到城里照相,真心想的是青春无悔。 早先来的知青,吃的是派饭,但是不久,就自己开伙了,原因在于,对于农家来说,知青们是客人,得想方设法做点好吃的,一两天还可以,日子长了不中。因为那年月,粮食最多刚刚够吃,但是,不少人家,把不多的粮食,还要分一部分卖给那些没劳力的人家,这些买粮吃的人家,因为没劳力,分的粮食不够吃,孩子又处于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龄,但家里有人在外面上班挣钱,所以有点钱买粮食。把粮食换成钱的人家,只好靠多吃红薯干之类甚至吃一阵子糠过日子,你总不能让客人也吃这个吧?还有的人家,没劳力,又没钱,只能先欠着队里的钱,赊队里的粮;只有极少数劳力多的人家,年终能分几个现钱。 老田想:现在粮食的生产,靠科技、靠补助、靠农药……,就是这样,单纯靠种地,还是和当年的差不多:最多也就是粮食够吃,没有钱花。以前,是饿肚子卖不多的粮食换点钱;现在靠打工挣钱。他知道,现在,村里在生活因难户不少。要是当年的水利设施还起作用,情会况会好许多吧?一些先进技术,因费劳力,变得不实用了。解决三农,征途道远。 真正在农村深入生活过的,才知道农村的生活,不会被一时的歌舞升平所蒙…… 老田在知青点荒废的水池前想了好多,他想为村里做点什么,但有心无力,这也是他情怯畏回村看看的心理。心里想:天不早了,回吧。 老田在当年的柿子树的指引下,离开知青点荒废的水池找到了回家的路。 羑河纪实系列均为原创 2020年11月1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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