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十年 |
正文 | 今年是外婆离开的第一个年头,我与外公并排坐在床边聊天。“孩子,自从你外婆走了后,我整个人都闲了下来,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好。”外公的这句话让我想起了多年前外婆还没有生病时对我说起过的一段故事。 那时候,她还很小,大概只有八岁,家里穷,母亲也迫于而此改嫁。而她则被母亲带到了小她两岁的男孩家里,从此她的一辈子就和这个男孩的生活连接在了一起。 随着家里的人数增加,生活也愈发不好过,所以他决定去参军来补贴家用。他这当兵一走也便是走了十年,他刚走的时候,孩子都还只能抱在怀中,等他回来时,孩子都已经比她自己都要高了。十年间,他也曾写信给她,可是他不识字,叫孩子回来念给她听,孩子念的磕磕巴巴的,她用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孩子的额头,说:“你要认真读书,多识点字,你要像你爸爸一样。”外婆告诉我,在那一段时间里,他写给自己的信就是她的精神支柱。 还好之后的日子就这样平谈的过着,他俩也从青丝变成了白发,儿孙满堂。 本以为外婆的这个故事会以这种平淡的节奏继续进行下去,可是外婆开始变得奇怪了。外公说:“一开始,你外婆总是在把东西收起来之后,就会忘记自己收在了哪里。起初,我也没有在意,人有忘性是很常见的。可是你外婆她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你妈妈他们也觉得奇怪,就决定带你外婆去医院检查。这检查结果一出来,可把我们吓住了,医生说你外婆的了老年痴呆症。” 生活就常常以这种方式来愚弄人。最开始,外婆还只是会拉着人聊天,不停地重复着同一个聊天内容,没有任何异常。一切全从外婆摔着的那一跤开始变化的。那天,外婆正走着路,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地。医院给外婆配了一个轮椅,从此,外婆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轮椅,外公成了外婆的双腿。每天清晨,外公就将外婆从床上抱到轮椅上,替她洗脸、梳妆打扮。晴天,就推着外婆在家门口的前坪晒着太阳,外公看见外婆指甲长了,回屋拿指甲钳出来,握住外婆的手,小心的帮外婆修剪着指甲,外婆这就呆滞地看着屋前的池塘,唱着自己的歌:“乡里妹子进城来,乡里妹子冇穿鞋,何不嫁到我城里去,上穿旗袍下穿鞋,乡里伢子你莫笑我……” 外婆病情越发严重,几乎对所有事物都没有概念,包括吃饭,外公成了外婆的双手。外公每次端着碗坐在外婆身边,用勺子配好饭菜,一勺一勺的喂给外婆吃,外婆就像小孩子一样,乖乖的吃饭,认真的咀嚼。偶尔,嘴角有汤汁流下来,外公拿着纸轻轻地给外婆擦着嘴角,看着外婆将口中最后一口饭咽下去,便会夸到:“真好,今天吃完了这么大一碗饭。” 记得有一次回家过年,我们围坐在外公房间中聊天,外公忽然说到:“不知道是我婆婆重了,还是我老了,现在觉着抱她回床上有些吃力。”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片刻回答道:“是您照顾得好,是你婆婆她重了。”外公朝我们笑了笑。 我们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外婆这些年饱受病痛的折磨,已经瘦成了皮包骨。 有邻居对我说:“自从你外婆离开后,你外公就是重新得到了自由。”我们都是外公外婆之间感情的局外人,我们无法深切地感受到十年等待的艰辛,和十年陪伴的深情,我们因此更无法对他们两人做出任何评价。或许这一切冥冥之中自由安排,外婆用她十年的青春来等待外公的归来,外公用他十年的垂暮之年来陪伴外婆身边。等待与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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