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长篇小说《臂掌婴》连载-7-别梦寒-湖北天门 |
正文 | 8 : 候口一诺棉纺厂是一家两万多锭的私企,老板李烈据说是湖北南漳人。这家棉纺厂的厂房,员工宿舍,食堂兼办公楼和自行车棚分别建在东、西、北三个方向。南边一堵围墙与分散的建筑圈出了中间一块很大的空地,地上凹凸不平。春夏时节的野草一米多高,里面常有野鸡、兔子、黄鼠狼与一些鸟类奔跑和升降。野草中有一处极其简陋的猪舍,里面是一雄二雌三头猪,老板用食堂的残汤剩饭喂养它们。我看到它们后就想砍掉它们的腿,再想象由它们的腿脚做出的汤与菜。在人类对它们精细的食用中,我最爱的是它们的四条腿。这四条腿不仅是我桌上的最爱,也是我家庭解体的最憾。 员工宿舍楼有四层,每层有十八间房,房里有三张上下铺的床和卫生间及洗漱的水池,宿舍中间楼梯的转角台上放有两只热水器供员工饮用。 我们男员工照例住一楼,二楼住双职工,多余的也住女工,三四楼全是女工。我好烟、酒、书、静,一楼有空房,在洪卫的帮助下,我独享一间。 一千五的薪水,午饭住宿免费,休四天,八小时,这条件在世纪交替前后的天门市,还是说得过去的。这是家刚投产不久的棉纺厂,包装了设备的木板、三合板全放在空置的库房里。只是那午饭,对于我这样不会做饭的来说只能算是勉强可以下喉。伙房有一名厨师,一个帮厨。我去了之后,有意和厨师拉扯上关系,向他打听相关情况及满意度,同时委托他关注一下这个行业的供需动态。 我有一个侄子,他可以给别人烧二三十桌的火,是专门拜了师的。他想在哪家厂里的厨房混下日子。我告诉厨师。厨师是一个热爱烟酒下象棋的汉子。那天他下班后我把他叫进我的房里下象棋。他的棋艺与我相当,稍有马虎就会功败垂成。 要是你侄子真想来,就跟老板说一声,我在等接手的人。只是你将来,又不熟,不晓得说不说得上? 我输了两盘,输得厨师兴高采烈,我奉了他根烟后说,你也不要太急,等几天,我去想想办法。 这事刚过了两天,一天早上,我在厂门前的早点摊上过早,看到了哲林和原天纺的生产办主任范文。那时我在天纺带头上访,弄得上下不得安宁,当时哲林和范文是天纺的中层干部,他们对我的行为是很不屑的。但在我们与天纺解除劳动关系,天纺的所有权变更后,他们也因种种原因,几个人组织起来同时也与天纺脱离了。他们几个人中有生产、行管、设备的管理经历,有了这些优势,他们便专门在棉纺业应聘相应的职务。这次,他们就被聘为候 口一诺棉纺厂的厂长和行政主管。 近十年不见,虽说以前和现在他们比我成功,但毕竟人到中年,又曾同在一个单位,所以我们的见面,是充满惊奇、意外、随意和亲切的。特别是哲林,以前侄子秦山家办事请客,我是没少与他见面的,见上后也相互说几句,他还拿我和侄媳开玩笑。他住侄子家对门,他所有的其他几家叔岳家都和我家是邻居,也有往来,因此,我和哲林没少在一起同桌吃饭。 哎,我正有个事,就是秦山想到哪个厂里烧火,这里的厨师听说想辞职,可到这个厂烧火得老板点头,我和他不熟,你能不能和范文跟老板说说,看行不行? 好,好。老板将将在厂里,我们暗些就去问问看,明后天听结果。哲林爽快地说。 第二天,哲林告诉我说,老板答应了,要小狗日地快过来。哲林的岳父母与我父母同代,虽不同姓,也可算是我的同辈。他大侄子近十岁,哲林便自然可算是侄子的长辈,是可以昵称侄子小狗日的。 我当即跟秦山打电话,他很快从岳口过来在哲林的陪同下与老板确定了雇佣关系。侄子看中了自行车棚的价值和厂门口早点摊的商机。他想在车棚内间隔出一间作为房间,同时开间小买部,再卖早点。我们早上从宿舍出来上班都要经过车棚到厂门口过早然后进入车间。厂里有几十个住宿员工,他们的日常用品都是到附近的小店购买。哲林不愧是行政出生,他以员工车辆的安全,方便员工的生活为由,向老板转达了侄子的这一意向。行,一到刮风下 雨,员工的早饭就成了问题。车棚不要他的租金,那水电费呢?老板考虑厨房供应员工四餐饭,就要多雇厨师和帮手,就要多项支出,因此他痛快地同意了侄子的计划。 李总,这水电费肯定由他自理。哲林说。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我和侄子很高兴。我们都怕夜长梦多,横生枝节,侄子很快和他的舅舅从家里拉来了几件电器、厨具、寝具放在车棚里,以形成既定事实。经我的建议,在哲林的沟通下,老板同意侄子使用那些包装过设备的废弃木板。 下班后,我和侄子的舅舅从公司仓库中找出合适的木板、铁钉、铁丝等,用了几个晚上就搭出了一间可供居住的房间。侄子随后又将这个房间从中断成前后两间,前面作店,后面住人。车棚里本就有电,一接火,就能使用电器。不久,秦山的妻子,我的侄媳林霞也来了。林霞是一个麻客,她一来就钉了张方桌,带来了麻将。灯,是要用的,夜,也是要熬的,何不用一副牌来增加店里的销量,聚聚人气,打发寂寞? 棉纺厂细纱车间与其他辅助科室打交道最多的是皮辊间。在细纱机上使用的前后绒辊,前后皮辊,上下胶圈,上下销都得皮辊间处理、制作后才能上车使用。在细纱机平揩车时,所卸下的这些配件得由我们送入皮辊间,在他们清洗、清洁、清理后送给我们细纱使用。这种工作上的接触肯定会有个人间的交集。有时他们的工作量大,我们也会去做些辅助性的工作。 皮辊间一个住厂的女工何莲是我们都好和她开玩笑的。何莲是多宝湾子的人。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一张小小的巧嘴,一头长长的黑发,一对柔柔的笑窝。她好笑,我不觉得好笑的她也笑得很投入,而且那笑声对男人有很强的杀伤力与诱惑力。她的体型是中年女人中少见的挺秀端庄。 这个星期六,厂里停电一天检修电器设备,由洪卫提议,我们保全和皮辊的近十个人到家住候口的张师傅家去打牌,两桌。从自摸人的所得中每次抽成,一直到够我们的生活费为止。皮辊间的两个女工被我们强行分配在不同的两张桌上。男女搭配,做事不累。这打牌也一样,男女搭配。输了不贵。再说我们请不起小姐来陪,这一桌总该有个把不同的花色,就是放了炮,输了,我们就当出了点钱的。兄弟们,是不是呀?洪卫是一个外交干才,他的一张嘴荤素咸淡雅俗像空气一样随口就来。男的愿和他交友,女的好和他说话。我们进了张师傅的家,堂屋中有两张方桌铺着垫子,各有一副装在盒子中的麻将。何莲她们两个女人想同桌打牌,洪卫牛眼一瞪再笑眯眯地把挽着手的她们扯开了。 我是这些人中年龄最大的,洪卫对我说,刘哥,你选她们哪个陪你,今天这个媒我肯定跟你做成。哎,兄弟,你错了。我哪敢反过来选她们呢?应该是她们自愿才对。我说。看我这脑壳进了水。刘哥说得对,两凤一凰,不能争风吃醋打架的呀。洪卫说。 何莲一直在笑,笑声招来了几个邻家女人和几只鸡在张师傅家门口观望。何莲说,你不嚼舌根子,天就要塌下来。我来陪刘师傅。 洪卫笑着还击何莲,男人不嚼舌根子,天就是要塌下来。女人不嚼牛鞭子,八万就要变一条。何莲闻言,双手捧着脸笑得弯着腰两眼含泪满脸微红。 我们九个加张师傅的老婆正好十个人,一桌的数量。洪卫总是担纲主持。刘哥,从你来了我们还没有为你接风洗土,今天我们就借张师傅门口菜园子里的花献佛。来,兄弟们,喝。洪卫有意将“尘”说成“土”。我抿了一下,洪卫不依,哦,张师傅菜园子里的花不香,那我们就借这朵花——荷花,出汚泥而不染的清香,你满意了吧?干。他把自己的空杯在我面前晃晃,又指了下何莲。你为什么总放我不下?何莲笑着问洪卫。我还想哪个女人放我不下 呢,可惜我没那福分。洪卫说。 我是从不空腹喝酒的,更不会喝一杯酒。我真正的亲朋都晓得我是无汤不酒,空腹不酒的。我先喝了一瓢羹汤,才勉强喝了半杯。张师傅怕我不称心他老婆做菜的手艺,站起来对我说,刘师傅在这里年龄最大,我们今天是头一回在一堆(一块、一起),这饭钱还是师傅们自己的。这样,我用这杯陪你那半杯。洪师傅你看行不行? 我醉酒的体验是,坐着时,那醉感被降解或全无,间隔一段时间后,胃部便痉挛起来,想气缸一样往喉部泵出阵阵流体。洪卫他们每晚都要骑车回家,何况明天休息。他们像夜袭队,总是早出晚归。我没有车,妻也不让我常回,所以我一个月只回去一两次。洪卫他们把我和何莲带到了村口,说,今天给你们两个一个机会,就不送了。路上树多,草林子多,招呼蛇呀。洪卫说。我没回过味来,何莲说,蛇咬你那个犟东西。洪卫他们一行在笑声中绝尘而去。这个鬼东西,真会说笑话。何莲对我说。我说这是天分。 从张师傅的村口到厂不远也不近,有三分之二的乡村土路,路边间有小店和农家的灯光打在路面,另有三分之一立有路灯的公路。我和何莲并排间隔约一尺的距离在路的右边。风从远处来,加剧了我胃的动力,我几次悄悄地咽回去,我怕何莲笑话。有车灯光射来,我和她拉开距离,她也放慢了步速。你前面走。我说。你是不是喝多了点?他问我。我说,有卡。我跨过路边的小沟,在树荫下吐出了刚才的美味现在的秽物。我伸手摸纸,没了。你手上有纸吧?我问何莲。有。她跨过小沟,递给我卫生纸。你站开卡,站开卡。真不好意思。我说。 怕什么?男人喝醉酒又不是什么丑事。现在好些了吗? 好些了,可能还要吐的。我擦净了嘴脸眼。 你有几个小孩? 一个男娃。 工作了还是读书? 读书。 在哪里读? 北京。 快毕业了吧? 在读博士。 博士?好行啊。那你以后有福享了。洪卫他们天天回去,你和他们都是岳口的,为什么不回去呀? 我很久没有和女人说过这么多的话,更没有同女人在夜里单独相处过。男人的天性与憋闷让我有了强烈的倾诉欲。你想听?我问。 你想说我就想听。 我从在上虞那家骨煲一直说到眼前,林林总总一大堆。我随心所欲按序而来,我有意放慢了脚步,中途有两次我们站在路上说话。其中有几次,我咽回了喉部的流质体。何莲是个很乖顺的女人,她疯的时候可以倒下一片男人,静的时候如沉思的少女。她只是偶尔插几句,便专心听我的述说。我想只要她一拿出手机或提出时间,我就会中断我的倾诉,但她一直没有。路上不时有电瓶车与摩托车驶过,也有小汽车和货车往来。 你还是应该多回去陪陪她,多对她说说好话,不能总这样隔山吊水,像这样和以前没回来不是一样? 我的眼前没有迷蒙,思维也处于正常中。虽然我的脚步有些不稳,但还不至于撞到何莲。公路上橘红色的灯光浓浓淡淡地点缀着夜色。何莲的面部颇显画面感。因为触及到了沉重的话题,我们彼此都陷入了沉默。她的目光时时注意着我的步态,右手也随时准备伸向我。她要我走右边,又叮嘱我注意路边的沟坎。我向她摆摆手,示意她停下,我要与她拉开距离,在她的下风处呕吐。我的手支在花台上,低着头。这是我从那次误打电话后第一次因酒呕吐 。我的胃部与喉部虽很不适,但我的心里还是装满了愉快。近几年与朋友同事或我独自对月而饮,想喝出这种状态都难,今天可能是空腹和气氛所致。当然,不能排除有了何莲的陪伴。我的双手下意识地去摸纸,何莲犹豫了几秒钟,将她的手帕递给我,我不想接,她塞在我的手上。有电瓶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再从近到远。 在离厂不远处,我要何莲先进去。我蹲在暗处抽了两只烟后才起身,我的步态稳健了不少。门卫的师傅拍拍我的肩说,又喝酒了?我给了他一只烟。 何莲的手帕我没还给她,另给她买了两块新的。那是在皮辊间没人的时候交给她的。 过了不久,认识我与何莲的人看我的眼色嗳味了起来,连在食堂吃饭时也有人不知轻重地开她的玩笑。那天我一个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何莲正与另三个人同桌,其中有个男人对她说,刘师傅那边有位置,你敢不敢去?我们两张桌子并排而放,中间的过道可以供一个人行走。何莲马上端起碗说,有什么敢不敢地?都不是一把椅子?她坐在我的对面,旁若无人的样子。我在暗自得意的同时也为她担心,食堂那么多同事,后两排还坐着她的小叔子。她真是勇敢无畏,还是幼稚无知? 我感动着她的无畏,也感动着她的手帕。 有一次,洪卫私下对我说,兄弟,是不是应该请我喝酒哇? 没有的事,你是晓得的,我后院的火都还没过(熄)呢。 什鸡巴前院后院,你现在不是正在得着?洪卫说。 那天夜里,我去侄子那里买烟,打麻将的人看见了我,集体安静了几秒钟后问我是不是打牌的。那时我正在修改一个中篇打印稿。它是遵照雷主席的指示修改的,它将在《竟陵文学》2010年春季号上刊用。我有事。我告诉他们。事?茅寺(厕所)。是不是要出去?有人问我。我心知肚明他们的潜台词,可我不能辩解,那不是此地无银吗?前不久,侄子他们在小店东边搭了个棚子卖早点、小炒。我拿了包五块的烟返回宿舍,侄媳林霞尾随着叫住了我, 说,爷,娘娘(叔母)又不是不好,人又长得有那样,本事也有。岚岚都快结婚了,有些事你呐注意一下,免得风言风语。再说你呐跟娘娘的事还架着,要是传到娘娘的耳朵里,那还不翻天? 我把那天晚上喝酒,同何莲一起回厂的事全告诉了林霞。她说,没事最好。可厂里的人说在别处也看见过。要是娘娘晓得了,那是不比上回的。 别的时候是?对,是我出去外面的小店下象棋,何莲去买水果我们刚好碰见了,为了感谢她那晚的陪护,我要给她付钱,她与我正在推让间,让厂里另外两个女工看见了。随后何莲又同我在小店里坐了一会。何莲对我说,我主要是劝你坐洪卫他们的车经常回去一下,你给他们油钱。我是你的妹妹,也是一个女人,你听我的话,保证没错。 秦山侄子小店的早点小炒生意还不错,中午我是要午睡的,早晚我有空就去帮他们收收碗筷换换煤,擦擦桌子扫扫地。有时也帮他们端菜收费,或骑车去外面的饮食店买来戈奎、油条、糖饼配着他们的面条出售。林霞总不要我的早点钱。我虽是长辈,帮他们做些小事是应该的。他们也是我的至亲,与我的儿子仅仅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同。我是不忍心他们起早贪黑地辛苦去吃他们的白食。不过,他们也还知礼,有时我的大哥他们的父亲或别的亲戚来, 也会叫上我去桌上椅下。他们需要什么东西,只要我家里有又闲置的,我就给他们送去。儿子十岁岳家送的骆驼牌电扇,我家的锅碗盆碟。他们是我的侄男侄女,我应该的。 侄子在食堂做饭,早晚得经营自己的小店,中午的生意全由林霞打理,饭菜的味道分量还是没多少谈偏的。 我家屋里的事情果然像林霞所料,那天夜里妻子田丛给我发来短信: 你在候口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真有本事,走到哪里都有女人疼你爱你,不用狡辩,法庭上见。 我叫上出租车赶回岳口妻子的诊所,田丛拒绝我进去,我强行进去后,她便背上包出去了。我将诊所的卷闸门拉得离地一尺多高,开着灯看电视等她的归来。但我等来的是儿子的电话,就一句:我不想跟你说任何多余的话! 妻子一夜都没有回来,我打电话给厂里请了一天假。早上妻回到诊所,对我说,这个地方,你在我走。你要看到我只有在法庭上! 我想我是由女人始,也会因女人终。而酒,怕是我与她们的媒人。我没有任何优秀的地方,也没有刻意愉悦芳心,更没有同谁恶意为敌。可我和女人清清楚楚的交往,硬是被人涂上了色彩,这色彩被添加了未知的化学成分,让我难以洗去和覆盖。而钟珅的出现也将固化我身上的色彩。 我打电话给艾莲栗娥向她们询问妻的行踪,她们一概回答说没看见就挂机了。这是一种不妙的征兆。妻不在诊所,我一个人可能要面对曾爹一家人,我与他们的心理障碍还没有调适过来。我回到了候口。我想以后不再同女人外出,过一段时间危机可能会有转机。对这样的意外,我毫无办法,只能依靠手机,我给妻发去短信: “关于幸福——幸福在学术上是没有定论的,但我有,就是——看到你曾经的笑脸,听到你曾经的笑声,再看到你晚我一天天变老直到白发时牵手。看到儿子带着他的最爱听到他们先亲亲地叫你一声妈,再轻轻地喊我一声爸。然后你和我共同带上他们,也是我们的宝贝漫步街头,由你与敬爱你的人高谈阔论,最后让那个小东西像儿子的曾经卷缩我们的中间进入梦乡。这——就是我的幸福观。谢谢你对我以前给你缘的认同,更谢谢你给我的幸福! 2010年2月3日 19:18.” 你的这些甜言蜜语说给外面的女人听吧。我正在找律师写状子。还有儿子女朋友的一个亲戚也在那个厂,你只管跟他栽刺(找麻烦)看他啷对你? 妻很快给我回复。 我几天没有去侄子小店帮忙,我的心里乱乱的。老婆短信上提及儿子女朋友的亲戚让我如坐针毯。我从各方打听儿子女友的籍贯和她亲戚的姓名,都没有结果。我想向这个人当面澄清事实,消弭谣言。可这个人始终没有出现。对于这个人是否存在,我设想了几种可能,首先是确实存在,老婆为了儿子的婚姻不出意外而在警示我,再就是没有这个人而捏造了这种说法,意在警告我的行为会流传到社会,继而被儿子女友的家里知道而出现变故。我何尝意愿儿子的婚姻也像他大学即将毕业时那样出现跌宕起伏再险象环生? 我掩饰不住的焦虑还是被何莲发现了。家里出事了?她问。我不想告诉她实情,那会伤害她的自尊与人格。人家在我醉酒后没有丢下我,不避嫌疑陪伴我回厂,罪在哪条?错在哪款?还不是原来那件事。我说。你不要骗我,我早就听到了厂里在说我和你的事情。人正不怕影子歪。我才懒得理他们呢,随他们嚼什么舌根子。何莲说。人的影子歪不歪不是人正不正的事,你晓得口碑这个说法吧。口碑就是用看不见摸不到的字刻在一块也看不见摸不着的石头上给一个人立的碑。墓碑是给死人的,口碑是给活人的。狡(假、谎)话传说一千遍就是真话,假象传一千遍就是真相。我说。你说的也是的。照这样说,是我害了你!何莲说。不,不是的。千万别这样说。要说害,是社会,是不能确认的人们,是公众。我们有多少家庭不是毁在这些人的手里和嘴上?我洗刷着何莲的冤屈寡淡着她的愧疚。这回的事怎么办呢?她为我担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安慰她也宽慰自己。要平息这件事,只有一个办法。她无奈地说。 什办法?快告诉我!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后会告诉你的。 女人对我分为两类,一类是对我不屑一顾,附带一些鄙薄的神情。一类是对我怜惜有加,略带一点欣赏的味道。前一类我嗤之以鼻,后一类像一根根不朽的青藤,总是乐意与我这根枯瘦的病树缠绕,而我则回以荫凉。同时我也明白,世上没有了藤条,树便少了一种风采,而藤条没有了树,也会退却无限柔媚。树是刚,藤是柔。它们间没有依附、攀附的主被动关系,有的只是相互映衬,相互烘托,相互守望的自然美。它们正如水和舟一样,不是水托着 舟,就是舟贴着水。 何莲与我如此,钟珅与我亦如此。 我与钟珅同一个车间,平常没有多的交谈与交往,如果不是厂方在草地中养的那几头肥硕的猪们,我和她怕是永远只是同事与认识的关系,而不会上升为朋友。 那天午饭时,钟珅与另三个女工在我的邻桌。钟珅愤愤不平地诉说着她刚买的新电瓶车被厂里的猪撞倒损坏,厂方不予修复的事,我听了她的话,那点自不量力的正义感又倔强起来。我侧头插入她们的对话,首先确认了证人证据的真实性,然后说,任何组织或个人所养殖的动物,不管是对人造成了伤害,还是对物造成了损坏,都有道歉赔偿的义务。这是《民法》规定的连带责任。为什呢有的狗咬了人,有的小娃伤了人,狗的主人和小娃的父母要对受害人作出补偿或者赔偿,就是这个道理。 那猪呢?路枝问。 任何组织或个人饲养的所有动物。我说。路枝有些不好意思,随后恍然大悟地说,厂里没有把它养的猪圈好,撞坏了珅姐的电瓶车,就要修,这就是连带责任。 钟珅路枝和另两个女工是同在一个组落纱。工作时她们是一个紧密的团体,下班后她们又是一个较为松散的四人帮。钟珅和路枝每天骑电瓶车上下班,另两个女工住厂。遇有早班或者第一个夜班,她们四个人会相约在侄子小店或宿舍打麻将。路枝离异,是那种敢说敢为的角色。但她有种自以为是的情结,总认为自己的判断和思维是准确的。她经常认为有很多男人在追她,她只是私下对钟珅说句,什东西,还想老子的便宜?也不屙泡稀屎照照那德性? 我想,如果没有这次对话,也不会牵扯出许多是非与人事,包括一次仲裁。 对,就是这样简单。厂里要不跟你修车,你可以到民事法庭去告他。我说。 珅姐,寒哥说得有道理,厂里要不修,就去告。下班后,我和你一起去找厂里,看他为什呢不修?还搞邪了,他有钱也大不过理,大不过法。路枝说。 到时真要告,我也不晓得要些什呢。我嘴笨,厂里不修就算了。钟珅说。 这说的什话?还稀奇。有理的事再小也不小,小事也是脸面呢。你不晓得要些什呢,找寒哥呀。寒哥,到时候不准做缩头乌龟。路枝说。 不需要告,照我说的,厂里可能会修的。他们要真不修,只要你愿意,我负责。我说。 刘师傅,怎大的把握?张师傅说。 我们打个赌,厂里修了,你张师傅请客。要不修,我请。哪样?路枝说。 可得。张师傅说。 不准反悔。何莲说。 我做证人。洪卫擦进来。他是人精。他晓得我的厉害,也晓得不管结果如何,都有人请客,到时他就可堂而皇之以当事人身份登堂入室。口说不为凭,你们一个拿出五十块钱来我捏到,免得到时候拍屁股玩溜痞。他说。随后他牛眼一瞪,伸出筷子点起人数,八个人,多一个也不要。他把两张票子叠在一起,稳稳地放进裤袋。 有了这个赌约,他们都格外兴奋与期待。我随后向钟珅路枝面授机宜。我明白张师傅输定了,但我要赢得风风光光。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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