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草屋纪事 |
正文 | ![]() 文/黄永军 人最深刻的记忆是童年,最美好的记忆也在童年。想起童年,就想起了草屋。 所谓草屋,就是是村生产小队集中饲养牛、驴、骡子等生产性牲口的地方。别的地方叫什么,我不得而知。从小耳濡目染,一直听大人叫草屋,草屋这个名字就固定下来,几十年了,言谈话语间偶尔说起,直到今天进入这篇叙述,仍然沿袭此名。据我的推测,之所以名之曰草屋,至少有两个原因:一是建筑简陋,草屋的墙纯用土夯成,绝无一块整壮砖头,高度大约在两米多,墙厚实坚固。二是屋顶简陋,几架细细的梁檩,横七竖八插在一起,上面用草席笘盖,再用厚厚的一层泥土覆盖抹平,绝无一片角棱齐全的瓦。 其实草屋之名,应该还有一个重要起缘。因为要大量饲养牲口,需要很多很多的草料,生产队除收集新鲜的青草外,还要储存大量的草,晒干,成垛,以备漫长的冬天用。因此,草屋还承担起加工储存草料的职能。记得小时候,为了替大人多挣点工分,放学之后的主要任务就是拔草。天色已晚,瘦小的身躯背负如小山一样的草堆,在朦胧的夜色里艰难前行,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等看到草屋黑黢黢的影子了,感到浑身轻松下来,然后再挺挺腰身,努把力气,赶紧去草屋前排队等候。等把草山卸下了,放到地上,我才感觉到肩膀被包袱细绳勒破了,汗水里的盐分一点点沁入受伤的皮肤,有一丝入心入骨的疼。 但,草屋确实也是我的乐园。 尽管肩膀被勒得疼,浑身散架一样。当年轻记工员唱歌一样报出我砍草所得工分时,心里油然产生一种自豪,一种价值感。尤其回到家里,母亲把干粮、咸菜、绿豆汤摆上小饭桌,一边吃饭,一边说着“大小儿也不懒”似乎的表扬话,凉风习习,一家人欢声笑语,心里更加有些畅快,坚定了第二天拔更多草的信念。 冬季到了,农村天寒地冻,长长的冰凌挂在屋檐上,一冬天都化不掉。那时,一般家庭烧不起煤,屋里冷得厉害,大人们聚集在街口晒太阳。只有来了亲戚或尊贵客人,才抱一捆柴禾放到正屋地上点着,一群人围着边烤火边唠嗑。孩子们耐不住寒冷,各自寻找温暖地儿,这时,草屋就成为首选。十几头牛关在几间低矮的屋里,散发出大量的体热,长期积攒发酵;还有牛们排泄出的粪便,每一次排泄都会产生明显的热量。虽然如此,孩子们似乎不觉得臭,牛吃的是青草,排除来的大部分还是草,不像人这种食肉动物,喜油,喜荤,连屎都是臭的。再加上,屋里储存大量干草,它们在夏天吸收了太阳的光热,现在尽情地向外发散。除了温暖,干草的清香尤显浓郁。虽然外面冰天雪地,草屋里却暖意融融。 草屋吸引孩子们,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来到这里,可以吃上香味盈口的豆饼。这些豆饼是生产队从榨油厂购进,打碎后和切碎的干草掺和,一是增进牛的食欲,二是补充牛的营养和体力。毕竟,在那时牛是第一生产力,一头牛平均承担四五亩地的耕作。这些豆饼被榨得几乎没一滴油水,一片一层压合成块,又干又硬。长期肚里缺油的孩子们顾不了许多,他们把手伸到牛槽里,在牛鼻子下一遍一遍地捞,终于弄到一块银元大小的豆饼,毫不犹豫地啃起来。那豆饼硬得像铁,费好大功夫才啃下一片,在嘴里嗦拉好长时间,等软了才能去嚼。那时,感觉油珠一滴一滴从牙缝、从舌边浸出来。那个香啊,至今难忘。 吃饱了的孩子们开始游戏,主要是捉迷藏。干草堆、牛槽、硕大的牛臀等,成为最好的藏身之所。孩子们在牛群中穿梭,牛并不感到害怕。一开始,它们安静地吃草,互不相扰。再后来,似乎受了感染,有些许骚动。一头健壮的公牛开始觊觎相邻的母牛,不断用臀部蹭母牛。这头母牛的脸白花棕底,长相年轻,性格温顺,面对公牛骚扰,只会侧身向里躲,一直躲到公牛够不着了。因为缰绳不够长,公牛的鼻子都拉长了,实在无能为力,它只能侧着头,白眼去看母牛。而屋外,一群群麻雀飞走了,又飞回来,站在屋檐上,瞩目这些无忧无虑的孩子。笑闹声,麻雀的叽喳声,此起彼伏,把寒冷的冬天丢在遥远之处。 草屋失去功能,缘于实行家庭联产承包。那年春天,队里把种子、牛、农具都分到各家各户,我家也从队里分得一头老牛。我牵着牛走出草屋,一步一步向家里走去,心里怅然若失。从此以后,草屋就空了,老了,塌了,直到完全淡出人们的视线。但作为我童年时期的避难地、幸福地,草屋却永远留在记忆深处,唤醒对故乡温暖的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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