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父母那些事（一）母亲，命里带弓带箭 |
| 正文 | 父母那些事（一）母亲，命里带弓带箭 周贵义 母亲大约生于1942年，这个“大约”，还是若干若干年以后，从曲溪的外公处得知的。 那是1942年深秋的某一天，这年的寒意来得比较早，虽然只是深秋，天空中也有太阳，只是软软的，懒懒的，已经半上午，空气里仍飘荡着一丝丝凉意，稻谷已经晒干进仓，正是农闲时节，外公邀外婆到曲溪店走走，买点日常用品。那时的曲溪桥头，公路从面前经过，进入内山的石砌大道也从这里起步，人员集中，于是有了几眼店，有了些许的繁荣，人们就把桥头叫做曲溪店。外婆买了洋碱、洋火、针线什么的，正要与外公去吃一碗点心，只见店门口围了一圈人，近前看了，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抱着一个看上去不到周岁的女娃，说一口文亨话，乞求好心人领养女娃，女娃不是妇人亲生的。 外公外婆吃了点心，准备回家，妇人还在店外，围着的人基本散去，外公外婆几乎同时动了心。外公说，我们抱回去养吧，外婆点头。外公外婆成亲好些年了，几年前有过一个男孩，不幸夭折了，后来没再生养过。外公将身上的银毫子、铜板、铜钱都掏给妇人，抱着孩子从曲溪店一直回到两三里外的洋尾家中，外公只知道妇人是文亨亨子堡的，是女娃的婶婶还是其它什么身份，不敢肯定。 那女娃便是我的母亲。母亲没有姓名，没有出生时日，外公知道亨子堡都姓罗，不知怎么，就给母亲取了一个并不难听的名字：罗春英。生日吧，外公推来想去，也推不出个子丑寅卯，他说，母亲是他们夫妻虔诚烧香烧来的，是观音菩萨赐给他们的，就跟观音菩萨共一个生日吧，于是，母亲的生日定在农历九月十九日。 外公姓华，原籍姑田张杨，曾祖父的祖父到曲溪开纸槽，赚了钱，娶妻生子，定居洋尾。外婆姓詹，曲溪本地人。得了一女，夫妻俩很是高兴，视如己出，疼爱有加。只是，都是上山下地讨营生的，白天，夫妻俩都要出门干活，母亲便常常被一个人关在家里。 房子在溪边，在路下，是典型的八间头，门槛很高，房子的侧面是池塘。每次出门，外婆都对母亲千交代万交代，不要出大门的门槛，不要到路上去。母亲记下了，但外公外婆一出去就是整半天，关键是母亲可以翻越门槛了。那一天，母亲趴在大门门槛内，望眼欲穿的等着外公外婆回来，除了一只狗狗，她没有玩伴，而狗狗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跑到外面去撒欢，留给她的只有恐怖，无边无际的恐怖。母亲尝试着跨过门槛，上了大路，她茫茫然不知往哪里走，顺着大路，她走出好远，她觉得走出好远，其实只是走出一小段，她走到池塘边，池塘边有光滑的石头，那光滑，那是经年累月搓洗衣裤搓的。池塘里有大片的水浮莲，水浮莲洁白的根须下有不少的小鱼儿游来游去，母亲被一尾红鲫鱼深深的吸引，她蹲在石头上，拱着小屁股，伸手抚弄着塘水，抚着抚着，一头栽进池塘里。这一刻，恰好纸寮收工，师傅发现水浮莲下有异动，近前一看是个小女孩，赶忙下塘将母亲捞了起来。师傅有些常识，见母亲肚皮鼓鼓，没什么气息，拎着脚将母亲倒提起来，几步来到大门，将母亲向下横着放置在门槛上，使劲按压，摆弄了好一会功夫，母亲终于吐出一大摊水，出了声，正好外公外婆到家，见此情形，吓得半死，师傅说，命是捡回来了，赶紧煮一大锅水给孩子洗洗。一盆热水澡洗完，母亲的魂也算回来了。 那年，母亲还不到三岁。 很多年后，曲溪的外公分析，母亲的命硬着嘞，也许是带弓带箭，一出生就把父母射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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