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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第三只眼睛看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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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在读书人的心里历来就是一块精神圣地,是读书人静思默想或者著书立说的地方,套用工业社会的术语,书房是读书人产生精神产品的生产车间。或许由于书房的这个特性,一般而言,人们是不愿让不速之客进入自己的书房的。周作人先生在《书房一角·原序》中说:“从前人们说过,自己的书斋不愿意给人家看见,因为这是危险的事,怕被看去了自己的心事。这话是颇有几分道理的。一个人做文章,说好听话,都并不难,只一看他所读的书,至少,便颠出一点斤两来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知堂先生此言不谬。看读书人所读的书,犹如看农夫所播的种,大抵会知道结果如何。一般而言,种豆得豆,种瓜得瓜。石榴树上结樱桃,纯属例外。一个人学问如何?志趣何在?半斤八两都可在其书斋里一览之下而心有所知的。

古代信息产业不发达,没有因特网、电子书、电脑光盘等电子读物。读书人的一生,大概就是在书斋里读书,在书斋里写书。走出书斋的读书人,其命运不是一朝成名天下闻,一日看尽长安花,就是落魄潦倒,误入“歧途”。而那些春风得意的读书人,往往会将自己的书房名称作为自己某部书稿的名称,或者自己的雅称别名。如此,其书房的名字更其讲究,更其优雅别致。据周作人记载,明代的读书人一旦中举做官,或事业有成,必然都要“刻一部稿,讨一个小”的。既要文名远播,流芳百世,又要风流快活,无悔今生。

古代读书人可以在书房里默想佳人,吟诗作对,却大抵不会在书房里谈色谈性,藏污纳垢。现在不同,现在书房已经不是读书人的专利,不管什麽人,什麽鸟,什麽东西,只要愿意,都可以有自己的书房。随着书房的普及和滥觞,书房里的内容也与时俱进。不仅可以看禁片阅春图,而且所有你能想到的蝇营狗苟之事,都可以在书房里堂而皇之地进行。庄子蝶先生不就在自己的书房里给中国读者进行性普及的吗?

我从此明白,书房在现今,更多地成为一些人装点门面的道具,而不纯粹是精神的圣地。即便在古代,真正做学问的人不一定就有很好的书房。譬如,古代女人们大抵是没有书房只有闺房的,而李易安、卓文君、班昭、朱淑真、蔡文姬、苏小妹、上官婉儿、花蕊夫人等等,也能写出传诵千古的诗词。所以,一个人的学问和修养,与他的书房不能等量齐观。

鲁迅的小说《祝福》里面的鲁四老爷,以当今而论,大概也算是一个博士后了(监生),该老爷是有一个书房的。然而,该老爷的书房里都有些什麽货色呢?鲁迅说:“我回到四叔的书房时,瓦楞上已经雪白,房里也映得较光明,极分明地现出壁上挂着的朱拓的大‘寿’字,陈抟老祖写的;一边的对联已经脱落,松松地卷了放在长桌上,一边的还在,道是‘事理通达心气平和’。我又百无聊赖地到窗下的案头上一翻,只见一堆似乎未必完全的《康熙字典》,一部《进思录集注》和一部《四书衬》……”顾农先生在《书屋》里对此分析道,以理学家自命的的监生鲁四老爷,书房里却挂着道教活神仙陈抟老祖的“寿”字,可见其思想实在混乱,信仰亦几近虚无。他的座右铭是“事理通达心气平和”,却在祥林嫂死去的时候,大骂其“谬种”,可见那书房里的座右铭实在就是个装饰。而那部并不完全的《康熙字典》,和那两本理学入门读物,明白无误地彰显着所谓的监生鲁四老爷,肚子里其实没有多少“理学”,所有的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货色。鲁迅通过对鲁四老爷书房的描述,不动声色地对这位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的封建卫道士,进行深刻的讽刺和鞭笞。

而在当代国际关系史上大名鼎鼎的菊香书屋,就不仅仅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读书、思考、写作的空间,而是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的一部分,尼克松的那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访华,就是毛泽东在菊香书屋里做出“乒乓外交”的决策而推动的。尼克松访华的“尖兵”基辛格,毛泽东就是在书房里接见的。在此之前,他还在书房里接见过当时的巴基斯坦总统。而所有当时到过菊香书屋的中外贵宾,对毛泽东书房最深刻的印象,除了满屋子的线装古书以外,大概还有那张堆满书籍的宽大的木床了。

毛泽东在一首诗里说:“小小寰球,有几只苍蝇碰壁”。又在另一首诗里说“一篇读罢头飞雪,但记得,斑斑点点,几行陈迹”。套用伟人的话说,“小小书房,有几只大鹏冲天?”而从书房里走出来的人“一篇读罢头飞雪,可悟得,斑斑点点,几行陈迹?”

知堂先生说看一个人所读的书便知此人的斤两,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深信不疑,可是在当今,我对此颇为怀疑。检点新闻,关注每天报道,很多惊天动地的龌龊事情都是读书人干的。从大教授肖某某的雇凶杀人,到大学校园里的飞车夺命,唉,读书的人都堕落了,还怎麽可能只看书房里所读的书,就能判断一个人的素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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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2/25 18:08: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