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鄂中那老头》续言 |
| 正文 | 老头出生于辛酉年正月初九，比辛亥年生的我大伯小十岁，属鸡，雄鸡一唱天下白的鸡。按公历生于1921年二月十六日。 老头死了。可您仔细推算，老头还没死，那是我让那活过了月的老头在还没到来的今年秋天的禾场上提前死的，就像去年我开了一年麻木车没时间在村里闲走闲逛，春节麻木车被交警扣下无事干的时候见到东头九十岁同辈份的老哥时开玩笑说的“你怎么还活着”一样，开玩笑让他死的。 老头死了。老头是在重孙子屙的尿比自己当年还高的笑声中死去的。老头死的满足，死的安祥，尽管先前老头小解后转过身来夕阳映在他脸上时，他的脸还带着些苍凉，带着些无可奈何。 老头活着的时候，无时不在显示着自己的强壮，就像当年我的那位或许是老头的幺儿子的同学在冬闲大堤岁修时，为了不甘出工一天只得九分五的工分，十六岁的他和强劳力一样担土，担到屙血也要最高的每天十分工一样，打肿了脸充胖子也要显示他的强壮，近九十岁了还要憋紫了脸在诺大的石磙前试一把，以解先前衰老到屙尿打湿脚的尴尬。也许老头并不知道什么是前列腺，什么是前列腺增生。尽管现在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都会得这种毛病，而且还不少。甚至还有网民拿为官。为商。国防。外交来开屙尿也打湿脚的玩笑，治前列腺疾病的广告铺天盖地也就不足为奇了。 姑且不论老头的生和死是不是伟大，至少我认为老头的一生还是有那么一点伟大的成分的。老头生了七个儿子，偷跑回家种了一个幺儿，饿着肚子种了一个幺幺儿，就足以证明老头的男根是雄壮的。老头养活了七个儿子，农民作为中国人的主体，在历史的进程中，除了繁衍，好像没有什么功劳可表，甚至在特定的时期，能生会养还是国家富强，民族复兴的羁跘，但终归是老头靠自己的力量养活了七个儿子，他现今已很庞大的家族尽管有的已不是农民，但作为中国人的主要成份——农民中，有他的家族。中国人靠自己的双手在民族复兴的漫长道路上走到今天，老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老头躬耕一生，身份可谓卑微，老头的祖上也许是传说中的江西人，是不是名门望族已无可考。鄂中这地方的村子最大的姓氏推算起来也不过一二百年，老头之所以因重孙子屙的尿比自己当年还高就高兴而死，说不定自有他的苦衷，按老头的身体状况，应该有很长的时间屙的尿不止三尺高。老头或许因为生存的需要，帮日本人或者国民党干过事，再则老头虽不是地主富农什么的，以老头身体的强壮，起码耕地耙田播种挑担收割五大农活是这一带的高手毋庸置疑，那么土改时划为中农或是老上中农也有可能，那麽屙不起三尺高的尿来成为老头的心疾也就在所必然了。尽管老头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需要心理上还是生理上屙起三尺高的尿来。 看来老头无论从哪方面讲都是有些受压抑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生活也注定了老头没有远大的理想。颇为得意的也莫过于生了七个儿子，挑到“人大”牛棚的大冬瓜，一担二百七十八斤，老头也许到死都没弄明白那些北京来的厚眼镜片劳改们究竟是因为他一担挑的太重而咂舌，还是因为他挑来的人民公社种出来的冬瓜个儿大而咂舌。这可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头曾经有过这么一段难以忘怀的经历。所以老头讲一担冬瓜二百七十八斤的时候颇为得意。 如果我下笔时不那麽狠心地开这不吉利的玩笑，让老头还活下去，以老头的身体，他可能活到一百岁，起码可以活到九十岁出头。可我认为老头死的恰到好处，重孙子屙的尿比孙子。比儿子。甚至比生过七个儿子的自己还高。老头是哈哈大笑时死的，老头无疾而终，可算得寿终正寝。只可惜那麽多对农民的关心关爱关注甚而关切老头已无福消受。还好，老头儿孙满堂，就算是一人舀得一瓢水，老头近二百的大家族，也能舀得个自家屋里的砵满盆满水缸溢出来。老头不亏。老头不管什么时候死都可以安然闭目。 不管老头是活着还是死了，我都愿老头还活着。作为他家族的偶像活着。虽然我不属于他的家族，但我也愿他作为我的偶像活着。如果老头死了，请再有名的文字刀手写再长的祭文也于事无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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