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暖冬（乡土小说） |
| 正文 | 暖 冬 （乡土小说） ○ 邝 光 宏 谨以此文献给在寻乌这块丰饶的土地上,为农村的发展变化、农业的兴盛、农民的富足而默默践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努力构建和谐新农村的基层建设者。 ——题 记 一 又是一个岁末。长宁县的冬天并不见冷，冬阳下，绿色生命仍然长得很自由，仿佛不受时令的限制，瞧，县城花园小区的房前屋后，到处都是绿，跟冬天的颜色极不协调，就连十几米的洋楼红砖里也长着很多“绿”（苔蓟），显得那样生机昂然，生命的喧闹无拘无束。长宁县的冬天有着与众不同的特别，蕴涵着春的气息。 俗话说，农历十月小阳春。这时的日头特别的暖和，风特别的温软，桥西镇党委书记邱忠诚也因此有了份好心情，特别邀请了民政局局长谢显文一起到广东省梅州市和一家企业洽谈引资投建旅游度假村事宜。意向性合同早已签订了，就是资金还没到位，其实有点催促的意思。谁知去了之后，才知道很不是时候，企业老总到北京出差去了，一时回不来，只好跟他通了个电话，跟副总接触了一下，并没有实质性进展，也就怏怏而归。在车上，他的手机响了，翻盖一看，是县委办主任张水发的，他接通后就叫道：“老哥，什么事？” 电话那一头的张水发说：“兄弟这几天跑那了？是不是又找细妹了？老哥给你说，你老婆又告状了，说你一星期都不回家，想给你洗脚捶背都弄不成。” 邱忠诚笑着说：“老哥又瞎编了，这些事谁信？恐怕是嫂子说你呢。老哥，说正经的，什么事？” 电话那一头也郑重起来，说：“明天我到镇上来，想看看温泉村建旅游度假村的事。牛书记说这事一定要办好，土地征收的事就辛苦兄弟你了。” “行呵行呵，征收工作已基本结束，没什么大问题。” “好的，我明天来。” 那边电话挂了，邱忠诚淡淡一笑也收了电话。他俩曾在一块儿干了两年，张水发是书记，他是镇长，虽说也有磕碰，但比较起来还过得去。去年，张水发调到县上当了县委办主任，邱忠诚也顺势上了台阶。在张水发看来，是他给了邱忠诚人情，他不上调，邱忠诚还会是他手下的一个“媳妇”，不知道牛年马月才能熬成“婆”，可邱忠诚不认这个帐。 邱忠诚本要回到镇上，有了张水发那一套胡说八道，他还是回了家。他的家就在县城花园小区。车到路口，他就下来，让司机载着谢显文回民政局去了。 花园小区是长宁县最早建的居民小区，一家一户，都是一模一样的两层半小洋楼，这种超前的建设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曾受到省市领导的批评，而今却显得落伍。邱忠诚回到家，脱了外衣，想歇一歇，再准备做饭，让妻子、女儿回来有点惊喜。 邱忠诚沏好茶，刚坐到沙发上，手机又响起来。他本不想接，一看号码，是县委书记牛德贤的。他忙站起来，接通电话说：“牛书记，是我，忠诚。” 牛德贤在电话中问：“忠诚，你现在在哪？” “在外边。有什么事？我马上过去。” “我问你招商引资项目建设情况。” “哦，牛书记，我就过去，到你办公室向你汇报。” 邱忠诚挂了手机，就往外走。出到院子，才知道忘了披外衣。又进屋，穿了外衣，又想着给妻子留了字条才出了门。 待他走到县农业银行门口，却和里面出来的枫山乡党委书记刘爱民碰了个照面。枫山乡是长宁县最边远的小乡镇，条件较艰苦。邱忠诚忙握着刘爱民的手调侃道：“怎么啦？到银行存钱啊？” 刘爱民苦笑道：“谁像你，财神爷一样，投资开发，有人提着钱袋子跟着山沟里转。我们这穷乡镇，像个讨要饭的。” “胡说。”邱忠诚笑着说，“招商引资，整天也是拿着热脸蹭人家冷屁股，难啊。” “别装了，我们这瘦猪哼哼，你这肥猪也哼哼，给谁看？你日子总比我过得滋润吧。” “好了，不说了。”邱忠诚一笑，摇着刘爱民的手问，“说正经的，你干什么事？” 刘爱民叹口气说：“唉，跑银行呗。村民们想种些果树，我又不想老一套的温柑、脐橙，就在小水村搞了个天草桔橙示范园，新引进的品种，目前栽培较少，市场潜力大。条带、通沟都搞好了，天草苗也调运回来了，在棚子里装袋养着，就差肥料钱，想给种植户贷点款。” “这儿说好了？” “好个屁，如今的银行，要贷款，嘴嘬得像女人的裤裆——缝都没有，领导打了电话，情况虽然好些，但也像沙里的木桩，摇着能动就是拔不出来。”刘爱民满腹牢骚。 “再跑跑信用总社，看看能不能建信用村，要能建就好办。” “我这就去。” 长宁县的乡镇干部都是这样，关系一般的见了面互相调侃一阵，戏谑一阵，开开玩笑再无话说；关系好的，投机的，再扯扯工作上的事。邱忠诚和刘爱民就属于后者。 刘爱民走后，邱忠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便穿过街，进了长宁县委大院，在牛德贤书记办公室门前，他停了停，看秘书小王过来，他问：“牛书记在吗？” “在，正等着你呢。”小王说着推开牛书记办公室的门。 邱忠诚进来，见牛书记正和桥西镇温泉村的几个村干部坐着说话，心里顿然紧张起来，他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牛德贤坐着没有动，问：“忠诚，这几个你认识么？” 他边脱着外衣边说：“怎么不认得，是温泉村的吧。这是老支书赵有德，这是老党员赵振锋，这是……”邱忠诚和他们一一握手。 牛德贤说：“看来，你这个镇党委书记还深入过基层，还认得几个人。你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吗？” “是不是招商引资项目建设的事？”邱忠诚坐下来，问赵有德他们。 已是白发苍苍的赵有德老人正要答话，牛书记却挡住他，说：“我看你对民情还了解得不够。建设旅游度假村，是木板上钉钉子，铁定的事，关键是要为招商引资酿造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你们温泉村乱得很，现任村委胡搞乱来。村里不是有个村办电站吗？还搞了个温泉浴室，还有些其他村办企业，但多年收入的钱不见踪影，群众对现任村干部意见很大，你们镇上打算怎么办？” “我已派了人去，他们在解决这事了。” “人是来了，但不见实际效果。我们也担心，赵富贵当村长大家有意见。村上班子不解决，群众要组织起来到县委门前闹事呢，我挡不住了。”赵有德老人说。 “所以我说这是大事。社会和谐了，我们的事业才有发展嘛。再说要巩固我们招商引资的成果，关键要有个良好的投资环境，如今班子有问题，人家把钱放进来怎么放心、安心？我看要把班子解决好，工作要做扎实，千万不能出事。村上的党员觉悟高，认识到位，老赵是我的老朋友，几个人来是替我们操心呢。你马上回镇上去，尽快把这事抓好、落实好。” 牛德贤又对赵有德说：“老赵，多谢你们操心。这事我让马上办，你们也要发挥党员作用，帮着把事办好。” 赵有德他们几个站起来要走，牛德贤叫来小王，要司机送他们回去，赵有德不让。牛德贤坚持着送他们出到大院，看着他们上车，才回到办公室。 邱忠诚还在办公室，牛德贤沏了杯茶说：“村里的事决不可掉以轻心，要派硬梆的人去抓，处理要有力度。” 邱忠诚没吭声。按理，他派了管组织的邝先年去，是最得力的，怎么会没有结果呢？邝先年也没向我汇报啊，不过，他不想在牛书记面前辩白什么。 “这样吧。”牛德贤坐下来说，“事情你回去抓，要在工程开工前处理好，不能疏漏。这是你们镇招商引资开的第一枝花，开红了，带动一片；开败了，影响一片。说投资环境好不好，不是凭磨嘴皮，而是凭事实。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你必须做好。” 邱忠诚刚要起身告辞，办公室的门敲了三下，紧接着被推开，东江源镇镇长陈玉萍闪了进来。她三十五岁左右，长得高大丰满，方正的脸上永远漾着笑意。她在长期的农村工作中得到磨练，泼辣中释放着女性特有的刚烈，软磨硬缠中又有女性的阴柔。 “牛书记，你又结邱忠诚吃偏饭了？”陈玉萍大大咧咧地坐下来，说，“我可是饿着肚子来的。” 牛德贤笑着说：“今年你们东江源镇偏饭吃得最多，你都吃得肥胖症了，还不够。” 陈玉萍当然明白牛德贤的意思，全县最大的新农村建设项目放在了东江源镇，使东江源村的新农村建设示范点跟圩镇建设连在了一起，项目资金几千万元。要做好这项工作不容易，规划、征收、拆迁、架桥施路、街道扩建，尤其是做工作时遇到“钉子户”，也着实累得她够呛。 “还差得远，资金又吃紧，工程队已发通碟，再不给钱，就要停工撤人咯”。陈玉萍说着，端起邱忠诚的茶杯，咕嘟嘟喝一气。 “看你，”邱忠诚说，“我有艾滋病，不怕传染？”又给杯里续了水，放在陈玉萍面前，然后对牛德贤说，“牛书记，你和玉萍谈，我得赶回去了。” 牛德贤拾起身说：“行，温泉村的事一定要解决好。” 陈玉萍依然坐着说：“别急着走嘛，晚上不请我们吃饭？” “还吃？都成汽油桶了，你老公昨天对我说再不减肥，就跟你拜拜了。”邱忠诚说着，披上外衣要出门，“牛书记，你们坐，我走了。” 冬日昼短，才五点多，天就昏暗起来。邱忠诚出了县委大院，给家里打电话，没人接，又给镇上通电话，告诉司机上县城来接他，再是叫组织委员邝先年在镇上等他。 二 枫山乡党委书记刘爱民为了果农贷款之事骑着摩托车急匆匆赶到小水村，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夜幕低垂，一弯新月挂在树梢，犹如一块透明的面纱，轻轻地张在大地上，散播着烟雾。树林、天空、溪谷——一切，都像是睁着眼睛在睡觉；无论哪里也不刮起一丝儿风，柔和的月光藏有一种沁骨的冰凉，直噬着裸露的肌肤。刘爱民不时呵着手，径直来到村支书王生财家，王生财一家正围坐在桌子上吃饭。 刘爱民推开门：“看你小日子多滋润，还三菜一汤呢。” “刘书记是你啊，稀客呢。”王生财忙答着声，叫刘爱民上坐。他老婆忙着给刘爱民倒上一杯米酒。刘爱民不再客气。 王生财说：“看你，天暗哩，什么事这么急？” 刘爱民掂起酒杯：“来，喝口酒。”随即呷呷嘴，赞叹道，“好纯，好香，哪里买的？” “山里一个亲戚的，是用十二排的山泉水酿出来的，风味不一样吧？”王生财夹口菜，又问，“贷款的事有眉目了吗？” “还不是为这事，等下吃了饭，我们商量商量，看事情怎样操作才好。今天我跟县信用总社说了，我们办成信用村，每家都可以有三五万的小额贷款，这不就解决了愁肠事。” “这是件大好事。”王生财搁下饭碗，“刘书记，我这就去叫人。” “别急，吃饱饭再说。” 王生财端起饭碗，到里间打电话叫人，刘爱民一笑：“这也方便”。 只听王生财在房间里说着话，一会儿出来说：“行了，他们吃完饭就来。” 刘爱民嘬口酒说：“老王，要知道这么简单，我也应该早给你打个电话，省得我跑脚呢。” “两码事”。王生财端着碗坐下来，“你这是深入农家，解决问题，我去了乡上，那是开会，或者汇报工作。” 他老婆说：“你不来，能喝上这么好的米酒？” 刘爱民和王生财都笑起来。 村干部相继到来。刘爱民和他们说了几句闲话，就言归正传了。他列了信用社提出的标准和要求，让大家讨论，又从组织上机构上提出意见。村支部王生财说：“建信用村，不光是名望，更要紧的是解决群众的燃眉之急。至于还贷，我们在猪棚里着手养猪，条带上种上西瓜，统一行动，以短养长。等几批生猪、西瓜卖了，应该还得上，咱要的是这信誉。” 村长是年轻的王广生，他说：“路铺到这里就要走下去，要走好。我明天就和文书落实安排，争取后天开会挂牌。” “行啊。”刘爱民说，“先把底摸好，看谁家需要贷多少钱，先把种植千株以上的大户列为重点，要有实在的还贷方案，最好是挂牌放贷同一天进行。你们书记村长明天一起去信用社，我也去，把这事砸实。” 王生财、王广生都笑着说：“好啊，中午的饭我们请，只要有财神爷支持，桔橙园就一定能办好。” 刘爱民说：“吃饭的事村上不要管，我来安排，其他事你们办妥就行。” 村上几个干部都笑起来。刘爱民说：“贷款拿到手再高兴。好了，你们有事说你们的，我要走了。” “这么晚了，住一宿吧，明天一起去。”王生财、王广生都拦着刘爱民。 “不了，我还有事。”刘爱民跨上摩托车，屁股后面冒出一股烟，在凹凸不平的路上远去了。 三 东江源镇是长宁县的一个大镇，人口占全县三分之一，有着悠久的历史。东江河绕镇而流，日夜奔涌不息。大街小巷，一到圩日，商贾云集，热闹非凡。本来可以凭着人口优势，地理环境可以建设成一个贸易重镇，但由于街道狭小，群众无序建房，卫生状况一团糟，就一直徘徊不前。为彻底改变这种现状，镇长陈玉萍决定举全镇之力对圩镇和东江源村进行“三清三改”，并想方设法申请建设项目，把东江源村定为新农村建设示范点，带动圩镇建设，硬化公路，架设桥梁，拓宽街道，建设成既是全县新农村建设第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又是一颗镶嵌在东江源头的贸易明珠。 县委书记牛德贤下车的第一印象就很不好，脚一踩，就是泥泞，且有各种杂物的混合。路面已拓宽，路基还没有处理好，往来的人踏着泥泞，有的弯下腰刮着鞋上的泥，骂着路的难走，有的走进商店，在门口先蹭蹭鞋上的泥。时间已是腊月，春节的气氛已浓，但街道的杂乱，显得极不协调，最热闹的地方根本无法挤进去，时不时传出打架、对骂声。走到交易市场，垃圾遍地，也许昨天还来不及处理，今天一大早就被卖鸡鸭的，卖仔猪的，卖油豆的，卖土特产的农民占用了，拉拉杂杂，多种多样。牛德贤只好挤出来，走到街尾，又过了小桥，路基已碾过，铺上了干灰，比较平整。这就是陈玉萍汇报的年后要硬化的一段路面。牛德贤正走着，有一个老汉挡住他说：“你就是牛书记，我认得，我在电视上见过你。牛书记，你得给我做主。” 牛德贤拉住老人的手说：“老人家，别急，是什么事？慢慢说。” 老人说：“我姓谢，贱名昌耀，祖辈都住在这里，以卖黄酒为生。这次新农村建设扩建圩镇，拆迁我的酒店，我没意见，可总得重给我找一块地方，把我这招牌传下去。” “你这要求不过分嘛。怎么啦？镇上不管？”牛德贤看老人不是胡搅蛮缠而是讲道理的，就很关切地问。 “镇上难呢，说拆迁费给了就不管了。我想在后边重建，他们不许。”老人胡子一抖一抖的。 牛德贤问：“离这儿多远？” 老人指了指：“就在后边。” 牛德贤随老人走过新路基，下到低处一个小屋。老人搬来椅子，让牛德贤坐。牛德贤摆摆手，看着墙上挂的一块古匾，古匾油漆有些剥落，但“旨酒思柔”四个字还是苍劲有力，鲜活闪耀。牛德贤仔细地辨着落款，由于屋里光线太暗，怎么也辨不清。 “老人家，这有多少年了？” 谢昌耀老人端过一杯酒说：“多少年我不知道，只知道我爷爷讲，他爷爷的时候这块匾就有了。牛书记，你尝，这是我家酿的。” 牛德贤先是啜了一口，感觉很是不一样，一股淳香清凉在内心弥漫开来，继而升腾起一种快感。牛德贤又喝了一口，他放下酒杯，拿起手机，直接拔通陈玉萍，也没问她在哪里，就叫她快到桥头来。 等人的空儿，牛德贤问老人匾上四个字的意思。老人说，他从小跟着父亲酿酒，没读过多少书，只听人说是《诗经》上的话，什么意思他不明白，大概是说酒好吧。 牛德贤边问他生意情况，酿造工序，边慢慢品着杯中的酒。 不一会儿，陈玉萍的车来了，牛德贤走出门口喊她。陈玉萍下了车，进了门，牛德贤问老人：“你的事找过她么？” 老人摇摇头。牛德贤又问陈玉萍：“老人的酒店你来过么？” 陈玉萍摇摇头，她不明白牛书记唱的是那出戏。牛德贤说：“这多可惜。老人家，给你们镇长也来一杯。” 老人去倒酒，牛德贤让陈玉萍坐下，问：“你知道这酒店历史多长？这么好的美酒你竟没有尝过，太遗憾。也怪不得你对它的存在视而不见。” “怎么啦？”陈玉萍悄声问。 “喝了酒再说。” 老人端来酒，陈玉萍接了，喝一口，美滋滋地咂着嘴说：“这酒挺好的。” 牛德贤说：“是好酒。你看这四个字，‘旨酒思柔’，赞这酒好，也叫为政者想着老百姓，以柔怀之心待之。你们呢，抓新农村建设，扩建圩镇，是好事，是大事，但要把具体问题解决好。老人的酒店，少说也有几百年，是我们镇上的经典，是宝，是根基，我们要保存，挖掘，发展，和新农村建设统一起来。老人的要求不高，也很理解我们在搞建设，但他们的酒店要修建，不要毁了，也不要求千篇一律，盖出特色，不也很好嘛。” 陈玉萍忙说：“好的，我马上办。” 牛德贤指着谢昌耀说：“你给老人说一声，听听老人的意见。” 陈玉萍笑着对老人道：“老人家，这事你反映得好，是我们工作做得不够，我明天来给你说法，保证你满意。” 谢昌耀直点头。 牛德贤又说：“老人家，你这酒好，能不能把规模弄大些？小打小闹，赚不了很多钱的。” 老人摇摇头，很无奈地答：“这酒好，现在不时兴，人家有钱了，进馆子最少得喝精品章贡王，谁喝这个？再说儿孙都不感兴趣，就我还守着它。” 牛德贤看老人神情，没再说什么。临走时，谢昌耀抱了一坛酒要送给他，他忙拦住说：“老人家，我以后常来喝就是了，这酒我不能拿。”老人坚持了一会，看牛德贤态度坚决，就不言语了。 牛德贤走上街，陈玉萍跟在身边说：“你从哪里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牛德贤没答话，而是看看东江河水，看看新修的路基，看看要整修的街道，然后郑重地对陈玉萍说：“前天你汇报了情况，今天我特地来看看，觉得场面铺得大，但进展速度有些慢。另外，见了老人，又给了些启示。东江源镇是商贸重镇，在建设上必须突出特色，要把眼光放远些，事情想大些，不要当个缝补匠，光给镇上缝补钉。” “是的。”陈玉萍说，“等这路修好，再很好规划一下。” 牛德贤看一眼陈玉萍：“不要等路修好，现在就要干。” 陈玉萍一笑，没有言语。 牛德贤转开话题：“新农村建设，这个担子重，挑起来感觉怎样？” “重了你还能卸了？” “卸是卸不了。你要把这重点工程抓好，这是民心工程，也是你的政绩工程，抓好了什么都好说。” 陈玉萍点点头。 这时牛德贤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县委办主任张水发打来的，他接通了手机：“是我……好的，我差不多就回去。” 牛德贤接过刚才的话茬，对陈玉萍说：“要抓好协调工作，这工程没有试验期，工作没有见习期。处理事情‘和谐’是大原则，要决断不要推。”牛德贤伸出手来，跟陈玉萍握手，“我走了。好好干。” 牛德贤匆忙回到县委，县委办主任张水发、政府办主任刘文清正焦急地等着他。牛德贤一回办公室，他们就跟了进来。张水发汇报说省委书记刘思明将于腊月二十到我县慰问，要走访8家贫困户，要和党员座谈，和群众座谈，了解基层党建工作，群众收入情况。市委、市政府要求选好点，做好各种安排。 “点选了没有？”牛德贤问。 张水发说：“根据各方面情况看，拟定了几个村，条件好点的桥西镇温泉村，条件一般的东江源镇东江源村，条件较艰苦的有枫山乡小水村。” “这次主要是慰问，要真正的贫困户。温泉村条件较好，没有代表性，我看还是小水村吧。通知乡上和村里摸底，要把真正的有代表性的贫困户列出来，让党的温暖真正暖到贫困户的心里。对于党的基层组织建设要抓得真正好的，不搞突击，不搞花架子。关于农民的收入问题，要实事求是，这事要安排扎实，民政局负责，乡上、村上落实。政府办要有相关情况的介绍材料，县委办关于党组织基层建设情况也要有材料，尽快准备，明天就送来。” 张水发、刘文清应着走了。牛德贤坐下来想就慰问的事写点什么，但又感觉到太空，太没底，想还是到村里去看看，了解调查一下情况，于是他又拿起电话…… 四 武夷山余脉，为长宁县树起一道天然之屏，屏多姿，凹凸有致，高低无序。在这无序中又错落着许多村庄，小水村就是散乱在这里的村落，因泉多溪小而得名。 这一天，村里充满着节日的气氛。经过乡上村上多次奔波，信用村的挂牌仪式在这里举行。在村小学的操场上，一条红横幅，几张旧桌子，几排旧板凳，围满了村里的男女老少。一串鞭炮响过，先是乡上、村上、信用社领导讲话，接着，在音乐声中，领导们向村民们颁发信用户证书，有了这个证书，村民们就可以优先贷款。紧接着，信用社的同志现场办公，为村民发放贷款金，叫了一家又一家。 村支书王生财很是高兴，他忙前忙后，组织村民领贷款。枫山乡党委书记刘爱民从一开始就坐在桌前，虽然这一切饱含着他的辛劳，而此时，他却少有喜悦，一种重压感使他难以自释。 小水村搞天草桔橙示范园，是由他亲自带着村干部到浙江省象山县考察学习后决定的，他觉得天草桔橙丰产性好，易栽培，品质也不错，目前价格高，是柑桔类水果品种结构调整中的首选品种。天草桔橙是温柑与甜橙杂交选育而成，二十世纪末由日本引进我国，2003年在浙江省象山县试种成功，目前栽培面积少，象山果农竟卖到了8元每公斤。像上世纪90年代初种植脐橙一样，经营好了，是条致富的路子。他既为农民敢于放弃传统的温柑脐橙栽培，实现思想的跨越而高兴，又为迈出这一步感到压力。这一步走好了，群众可以得到实惠，就像家家户户在山上办了个绿色银行，生活从此得以改善；走不好，就会血本无归，很多家庭从此债台高筑，他会成为群众的罪人。 等这些信用户都领到了贷款，刘爱民才站起来，说：“乡亲们，贷上了这些款，得感谢信用社对我们的支持，同时也要讲信用，到时一定还上贷款。为了解决钱的问题，我们的村干部没少费心，我们信用社的同志没少担心，如今有了钱，有了投入，就一定想方设法把事情办好。在这里我还是原来的话：我也是这村里人，跟大家一起干。” 群众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就在王生财要宣布散会的当儿，一辆小车嘎然停在操场边。看是牛德贤从车里钻出来。王生财看一眼刘爱民，忙又叫群众都坐下。 牛德贤点点头，看看横幅，看看会场说：“虽然是寒冷的冬天，你这里去盎然如春，好嘛。” “村里搞果业开发，建了个天草桔橙示范园，好几千亩，号称万亩果园，没钱，和信用社联系，成立信用村，解决资金问题。这会刚开完，群众还没走，要不你给群众讲几句。”刘爱民忙介绍道。 这时村支书王生财等几个都过来，和牛德贤握手。牛德贤又和信用社的同志握手，连声说：“谢谢你们了，你们辛苦了。” 末了，他对刘爱民说：“天太冷，事情办完了，就让大家回去吧，我们和村干部谈谈。” 牛德贤和刘爱民及村干部走到村委会办公室，屋里有点冷。王生财忙掩上门，拉过凳子让牛德贤坐下。牛德贤听着刘爱民汇报小水村群众开发天草桔橙示范园的事，问了天草桔橙的原产地、成熟期、丰产性、管理难度和市场前景，看了棚里的果苗十分健壮，很是高兴，他肯定地说：“建设一村一品，带动经济发展，是我们目前要走的路。你们的路子选得对，走得好，要引导好群众走下去，关键是干部要下决心，带好头，走好路……”最后他说了到小水村来的目的，是省委书记刘思明要慰问贫困户，要深入基层调研，点就选在小水村，要村上做好准备，具体事情让乡政府、民政局来办。 王生财说：“太好了，牛书记，我们山里人老实，你要多指导哩。” 牛德贤一笑说：“现在是市场经济，政府行为不会起大的作用，作为村支书，思想要更解放些，比如你现在就要想以后天草桔橙挂果了，怎样销售，不要像老黄牛，拉着车只看到眼前的一步。” “是哩是哩。”王生财点着头，看似明白，其实还是什么都不懂。 牛德贤又参观了刘爱民初具规模的天草桔橙示范园，对刘爱民说：“如今果业发展很快，很多省市都在发展温柑脐橙，就是我们县的名优特产——石子头一号也面临销售压力，边远乡镇就更不用提了。再好的品种也不可能永远主宰市场，今天的名优特产，也许就是明天的淘汰对象，看来进行果业结构调整，建设一村一品或是一乡一品是迟早的事。我觉得你做得很好，敢于向传统果业挑战，也看得很远，相信你能成功，因为你的思想已走在了市场的前面。枫山乡有了这个点，就是示范区，一定要办出效益，办出成果，带动一大片。” 刘爱民点点头说：“我想最重要的是一个‘实’字，前些年，我们政府总是个指挥官，不求实际，指手划脚，一会儿种烟叶，一会儿种蚕桑，劳民又伤财。目前我们县几十万亩果种的都是温柑脐橙，形势虽然好了点，但品种过于集中，价格偏低，群众仍然得不到实惠。尤其是我们边远乡村，果子熟了卖不动，百姓瞅着心焦，也就便宜处理算了，结果贴了人工又赔钱。这次引进天草桔橙，目的是错开销售期，在浙江象山县是春节前上市，适逢水果销售旺季，卖得很火，普通果都是4元每斤，按理说种植天草桔橙风险不会很大。” 牛德贤拍拍刘爱民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是实干家。群众的血汗钱都花在了上面，不能打了水漂，我们要做负责的领导，负责的政府。” 一直跟在身后的王生财说：“牛书记，不是我夸，从我们搞果园开始，刘书记的腿没少跑，现在就跟我们村的人一样，老老少少都认得。” 刘爱民笑着说：“我是蝗虫拴在鳖腿上，想蹦也蹦不成咧。” 大伙笑了。牛德贤说：“好，就这样了，天草示范园要搞好，贫困户也要调查好。”王生财忙说吃了饭再走，牛德贤说不了，就坐车走了。 看着车走远，刘爱民对王生财说：“牛书记安排的事你一定要办好，把贫困户先排出来，情况弄清。我想省委书记来，对我们小水村的发展可能是个新契机，我们要抓住，做大做好这篇文章。” 五 温泉村是桥西镇最南的一个村庄，东江河打这里流过，就有了三五个水力发电站，有县办的，有镇办的，也有村办的。河两岸常有奇峰怪石，堪称长宁八景之最，或流泉飞瀑，或异峰突起，或一线观天，或石窟仙迹，更有温泉从石缝奔涌而出，便取其名曰“温泉村”。改革开放以后，村里几个有远见的人在这里修路建亭，筑庙宇，有几个和尚尼姑看中这里景色旖旎，是个清静所在，便在这里吃斋念佛，香火日盛。每逢重大节日，前来求神拜佛祈求平安的人络绎不绝。村里发现这是个商机，便在路口设一售票点，三五元一张票，善男信女凭票出入，村里也就有了可观的收入。独有的自然资源，使温泉村成了许多开发商眼中的一块宝地，今天有人看，明天有人问，最终还是梅州的一个老板占得先机，和村里、镇里、县里达成协议，投资数百万元在这里建一个温泉洗浴中心和旅游度假村。资金刚刚到位，没想到温泉村内部却出现了矛盾。群众认为，开发温泉村，必须有一个信得过的领导班子，才能保证村民自身利益，但现任村干部很不得人心，群众强烈要求公布帐目，重选班子。只是这种呼声叫了好长时间都没有解决，所以工程施工时被群众围了。在村里帮着解决问题的组织委员邝先年看到情况紧急，赶紧拔通了党委书记邱忠诚的电话。 邱忠诚和镇长廖文明赶到时，在温泉村小学的操场上聚集了许多人，组织委员邝先年和老支书赵有德被围在当中和这伙人说着什么。 冬日里，干冽的风挟裹着寒气一阵一阵地袭来，阳光并不是很好，阴沉沉的，雾霭淡淡。邱忠诚和廖文明走到操场，得知建设度假村的施工人员已回工棚，他们放了心。邱忠诚走到人群中，说：“天这么冷，我们找个教室，在房子里谈，大家有什么意见有什么要求今天说清，今天就解决。” 有人就嚷道：“村上帐务不清，镇上为什么不管？” “要换了村干部，现在不换，搞起开发，不知要贪污多少钱！” “村官不倒，开发不了。” …… 邱忠诚看到群众情绪很是激昂，就让赵有德去开教室门，叫邝先年去找现任村委会几个干部，他对廖文明说：“我俩今就蹲在这里，彻底解决这里的问题，不然，这村里的开发无法搞了。” 廖文明说：“你看群众这态度，怎么办？” “这样吧，我们先分头听一下群众的意见，然后和村干部谈，如果意见大，就开群众大会，先罢免，再选举，不信一个村里的事情都办不好。”邱忠诚态度很坚决。 这时传来赵有德的声音：“大家到教室去，有问题当着邱书记、廖镇长的面提出来。” 群众都到了教室，邱忠诚、廖文明坐在前面的桌前，掏出笔，记着群众的意见。 群众也是肆无忌惮，有什么说什么，其中最主要的是帐务管理混乱，财务不清，怀疑有挪用，要求清查，再是村干部生活作风差，说村长跟谁家媳妇有暧昧，出纳跟谁家女子关系不正常，惹得群众哄笑不已。 赵有德就忙着制止，让捡重要的讲，不要说些没底没面的话。 有人就说：“村上电站收入一年就有十几万，门票也能卖几万块钱，年底没给群众分个一分一厘，也没搞什么建设，钱都哪去了？” 有人说：“村干部收入一年也没比我们多多少，一下子都盖起了三层楼，有的还在县城买房子，凭什么？” 有人说：“当个烂村干部，整天就忙着上县、出圩、进馆子，喝精品章贡王，抽红五叶神，花的谁的钱？” …… 邱忠诚很认真的一一记录着，直到少有人说话，邱忠诚停了笔，说：“大家反映的问题很突出，也很有道理。其实集中起来就是一个问题：信任。大家对现任班子不信任，我们小小的一个村办电站，收入多少都不能给大家一个明白，还怎么搞这么大的开发项目？会不会把大家骗了、哄了、瞒了？你们不放心，我们也不放心。度假村的建设是我们县对外招商引资的重点项目，搞垮了，会对全县造成极坏的影响。所以，在我们温泉村，必须建立一个群众放心的班子，你们放心，我们才能安心。今天我和廖镇长不走，专门解决温泉村班子问题。现在有意见的继续谈，没意见的可以先走，下午二点半开会，到时大家一定要来。” 群众都散了去，邝先年走过来说：“几个村干部都在村委会办公室等着。” 邱忠诚说：“一会就去，看他们怎么说。”转过身对廖文明说：“老廖，牛书记再三指示我们。要建设和谐新农村，难道这就是和谐吗？我的意见是让干部当着群众的面讲清楚问题，然后由群众投票，如果群众不信任，就改选班子，镇上再派人清查帐务，要真正体现民主。”廖文明表示没意见。 温泉村村委会靠路面南，是新建的二层半小楼，门框镶着红色大理石，门的正面用白磁砖贴着，门首是党支部、村委会的牌子，办公室贴着计划生育的宣传画和村组干部分管工作一览表，看这表象，倒还像一回事。村支书五十开外，叫温育峰，村长赵富贵，四十多岁，当过兵，退伍回来就一直在村上当干部。他们看邱忠诚、廖文明进来，忙过来握手。赵富贵忙抽出红五叶神，递给邱忠诚、廖文明，邱忠诚摆摆手，问：“群众阻拦人家施工的事你们知道么？” 赵富贵说：“听说了。” “听说了怎么不到现场阻止？” “这，这是村里一伙人胡闹呢，一听说开发就眼红，就胡闹。” “我问你作为一个村长，为什么不去阻止？” “我也是刚知道，刚听说。” 邱忠诚正要反驳，手机响了，一看是牛德贤的，就赶紧接通，并走到门外。牛德贤问温泉村是怎么回事，邱忠诚说正在村里解决，牛德贤说省委书记就要到县慰问贫困户了，做好群众稳定工作最最关键，和谐工作一定要当作政治任务来抓，这事万一捅到省委领导这里看怎么收场，再说施工老总就坐在他办公室，要邱忠诚尽快解决问题，不得拖延。邱忠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就说正同村干部座谈，必要的话就解决班子问题。牛德贤说我只要结果，不管过程。说罢就挂了手机。邱忠诚回到办公室，赵富贵正在廖文明面前摆原因，说温泉村村小，家庭矛盾多，亲戚关系盘根错节，最好让派出所来抓几个闹事的，看谁还能怎样。 廖文明几次要插话，都被邱忠诚拦了。等他说完，邱忠诚说：“看来，我们干部和群众有很大的误会，需要沟通。群众集中提到的问题你们一点也没涉及。下午咱们召开村民大会，你们几个干部述职，让群众评，群众有什么不明白的都提出来，你们解释，彼此沟通，说明白了，群众认为满意了，让你们干，就继续干；群众不满意，要重选村干部就重选。现在省市领导就要到县了，形势紧迫，责任如山，谁都担待不起。” 大家都表示没意见，邱忠诚就叫他们散了场。 下午二点半，选举大会开始了。先是赵富贵代表村委会将近几年村里的工作、帐务情况向村民通报。赵富贵历经多年的锻炼，练出一副好口才，他谈起政绩，说这一届领导如何带领群众致富，如何搞好村办企业，如何招商引资开发旅游资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如果让一个不知情的人听了，一定认为这是一个团结有为、富有开拓精神的领导集体。但是村里人对他的讲话很是不屑，会场下一片嗡嗡声。邱忠诚对主持会议的邝先年说：“让大家静下来，提一个问题让他答一个，乱起哄，一个问题也说不清。”邝先年扯开嗓子喊着静下来，要大家一个一个问。这时赵有德站起来说：“我们村别的收入不说，光电站、门票收入每年就是二十几万，三年就是六、七十万，钱都花哪儿去了？你村长明明白白详详细细算给我们听听。” 赵富贵说：“这帐怎么算得清？你又不是没当过干部，有些花销，我就无法说的。你这样刨根问底，谁跟你说？” “你往清里说嘛！” “怎么说不清，怕是有鬼呢。” 群众又是一片吵闹声。 赵有德说：“我们村这么好的资源，这么好的条件，村民为什么没有好日子过？就是你们村干部走不端、行不正，一年几十万都打了水漂，我想你们干部吃肉，村民总该啃啃骨头，喝喝汤水吧，可是你们呢？就是这样给我们一个交待？眼下村上搞旅游资源开发，这是大事，群众不放心，我建议大家先对现任村干部投票，看大家信任不信任，不信任就重选。” “好。”大家鼓起掌来。 这效应赵富贵没想到，连邱忠诚、廖文明、邝先年都没想到。主持会的邝先年愣了片刻，回头看了一眼邱忠诚、廖文明。邱忠诚和廖文明耳语几句，就对邝先年点点头。邝先年清着嗓子刚要说话，不料赵富贵的老婆冲过来说：“你们这样做有报应，是用屎泼人呢，当初当干部也是你们拉你们选的，干了几年，又是这样贱踏人。”她拉了赵富贵说，“你是羞死人呢，当村长还不是个猴让人耍？走，回去，有人想当就让当去。” 赵富贵甩了她的手说：“走你的，管这些事，当不当比屁还淡！再不归打断你的腿！” 赵富贵老婆气咻咻走了。 邝先年说谁信任现任村班子谁举手，下面没人举手，再喊一声，还是没反应，最后喊一声，有些人想举手，可一看四周，就是举不来。邝先年说谁不信任村班子谁举手，话音未落，哗的一声都举起了手。邝先年宣布班子重选，群众就是一片掌声。 邱忠诚站起来说：“大家通过举手表决，这届村委会失去了继续干下去的资格。至于大伙提出的帐务问题，由审计部门来审，有问题说问题；没问题，就还人一个清白。另外我要说明的是，刚才是对村委会的不信任，不是针对某个人的，原来村干部同样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下面开始发选票。” 廖文明手里拿着选票，说了注意事项，然后把一张张选票发到村民手里。 …… 一袋烟的工夫，选票按顺序收回来了，当着全体村民的面，由两名镇干部唱票和计票，再由村支书温育峰和原村主任赵富贵监票。 结果很快出来了。村主任选票发出816张，收回816张，赵有德得票数758张，赵富贵得票数39张，其他两人分别为10票、9票。赵有德当选为村主任。 邱忠诚走到赵有德面前，握着他的手说：“老赵，又要辛苦你了。”然后对大家说，“下面请赵有德主任作施政演说。” 台下一阵热烈的掌声。 赵有德接了话筒说：“乡亲们，我老了，在村上当干部多年，现在还图个啥？我只是替村里人鸣不平。我们村有这么好的条件，又搞开发，无论从哪方面讲，我们都应该过上好日子，大家过上了吗？没有。我们心不平，气不顺，有忧有怨啊！今天，大家既然相信我，我也就豁出来干，赔上这把老骨头也心甘情愿！” 赵有德话音刚落，底下又是一片掌声。 六 这是冬日里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也就是这一天，省委书记刘思明要来长宁县慰问贫困户。牛德贤听完民政局局长谢显文的汇报，叮嘱他把粮油钱和棉被准备充足，又给刘爱民打电话，叫他到几个贫困户家里再看看，还缺少什么，最后还特意交待，工作要扎实些，千万别出纰漏。 中午，太阳挂在当空，尽情地释放着光和热，让这冬日更充满暖意。省委书记刘思明一行从省城出发，途经市上时市委市政府打来电话，说市委书记、市长等领导陪同，让长宁县早点行动，做好准备。按照已往惯例，县领导应该到县境上去迎接，牛德贤对县委办主任张水发的再三提示没有理睬，最后他只对公安局长说，让一辆公安车去，只是负责引路，其余的人都到小水村村口等候。 下午两点多钟，省委书记刘思明的车队才逶迤而来。冬日的小水村竟有了从未有过的热闹。省委书记刘思明和其他领导、电视台记者下了车，牛德贤忙迎上去和他们握手，又逐一介绍县上、乡上、村上的主要领导，才陪着一同进村。 他们先进了贫困户王选民的家，王选明妻子去世，抛下两个女儿，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他身有残疾，全凭了几亩薄田养活。由于妻子治病，欠下一屁股债，至今一家人还蜗居在两间泥屋子里，房屋年久失修，从瓦缝中可以看见天顶。 刘思明进了屋，和王选民握手后，秘书递过来一只信封，装了200元钱，他递给王选民说：“快过年了，这点钱是个接济，一定要让孩子吃好，穿好，过好年。” 王选民接了钱，点着头说：“谢谢领导，谢谢政府的关心。” 这时又有民政局干部抬着一袋米，提着十斤油送过来。牛德贤说：“还有这袋米和油。”王选民忙要去接，民政局干部已给他放在桌案上。刘思明又问王选民：“老人家，一年里家里有哪些收入？” 王选民说：“没多少，就凭了两三亩田收点粮。” “那孩子上学怎办？” “就是这难，熬煎呢，没开学就为学费的事发愁，东借西借的。” “没想着种点果树或养点什么，收入大点的？” “不敢想。”王选民憨实地说，“要投资，生活都难，哪去弄这么一笔钱？” 刘思明点点头，对牛德贤说：“这么困难，县上要多帮扶些。” 牛德贤说：“小水村已开发果业，搞猪沼果生态工程，今年动员了一百多户，如果好了，就能带动全村，信用社已发放了贷款，先搞起来再说。至于这些困难户，想着分批解决。” 刘思明说：“靠山吃山发展果业是对的，特别是生态工程，这是农民脱贫致富奔小康的基本出路，但不要搞行政命令，搞大哄大嗡一刀切，要切合实际，在这方面我们有教训。” 牛德贤点头应着。 刘思明和王选民握手告别，又沿着一条路来到另一个贫困户家。这家的女主人叫王彩云，四十岁上下，丈夫在一次车祸中死去，丢下两个孩子，就由她撑着这个家。刘思明书记递过钱。王彩云泪水涟涟，语不成句。村支书王生财就介绍着这家的情况。刘思明听着，又到屋里看看，发现屋的两墙顶头露着亮光，就问这是怎么回事。王生财说：“今年秋上雨多，雨水冲了墙，有一扇墙要塌了。” “这多危险，村上、乡上怎么不帮着修修？”刘思明问。 王生财说：“当时不知道这情况，再说换一扇墙也要好多钱。” 相随的刘爱民听王生财又要摆困难，忙截了他的话说：“刘书记请放心，我们乡上立即组织人力，帮着把房屋修好。” 刘思明说：“我们讲‘三个代表’，这代表群众利益不是一句空话，关心群众，爱护群众，就要了解群众疾苦，帮着解决问题，这样才有利于创建一个和谐社会的氛围。”接着他又叫过王彩云，问孩子上学的费用怎么办，平日里有哪些经济收入，王彩云依然哽咽难语。这时他忽然听到后院传来嚎啕哭声，刘思明惊异地走到后院，发现王彩云十三岁的女儿贱娥在哭。他上前拉起贱娥问：“孩子，为什么哭？有什么委屈说给叔叔听听。” 贱娥满面是泪，哽咽着说，她有一年半就初中毕业了，她妈却不让她上学了。刘思明脸色严峻起来问：“为什么？孩子义务教育的权利谁也剥夺不了。怎么能这样？” 刘爱民忙说：“我们了解了解情况，决不会叫孩子失学。” 刘思明没有理会刘爱民的解释，而是拉过贱娥到屋里，和气地问王彩云：“家里有多大困难，能不让孩子念书？” 其实，这几天王彩云正为这事伤心，丈夫遇车祸，住院花钱，车主当初说好一切费用都由他们承担，结果人死后，找车主，车主死活不肯出钱，还把她轰了出去；找交警队，交警队一直在拖，直到今天还没处理，困此拉下一屁股债，实在没法生活下去。前些天，远在广州的亲戚捎来话，让她帮着找个保姆，月工资600元，她想去，家里离不开，叫贱娥去，贱娥不想去，还想读书，为此母女俩呕气，都为此事伤心。 王彩云见省委书记又问起此事，就抹泪说了缘由。这时秘书拿了500元钱递给刘思明，刘思明又递给王彩云说：“孩子还小，一定要把书读完。以后这一年半，就算我帮扶的对象，孩子能上高中，上大学，也算我的，千万别让孩子失学，光顾眼前利益，害了孩子一辈子啊。”他转头对相随的市县领导说，“农村很多家庭都因灾因病致贫，我们要补血造血，不能视之无睹。还有长宁县，公安局要查，看谁处理的这起车祸案，身为父母官，而不为民作主，看他是代表谁的利益，建设和谐社会又从何谈起！这事的处理结果要报告我。” 牛德贤站在一边，脸有些发烧。 从王彩云家出来，要到另一个村组，刘爱民说坐车去吧，还有一段路呢。刘思明没有上车，其他人也只好跟着。过一个屋场，见一伙村民坐在一家门前，刘思明就径直走过去，拱着手说：“乡亲们好呵。”村民们都站起来，刘思明又招呼大家坐下，他也接过一个村民递过来的凳子坐下来，说：“快过年了，来村里看看，不知道大家年货准备得怎样？都好吧？” 山里人都淳朴，看到一个省委书记和他们坐在一起，都不知道怎样回答，他们只是捧着笑脸，看着刘思明。 王生财就说：“刘书记千里迢迢来看望大家，我们表示欢迎。”他带头拍起手，村民们不习惯这样礼数，只有几个人稀稀拉拉拍了几下。刘思明书记笑笑，问身边的一位中年妇女：“大嫂，你家一年都有哪些收入？” 中年妇女笑着说：“刘书记啊，我们山里人哪来的大收入，就是千把斤谷子，几百斤黄豆、花生，种点西瓜，喂几头猪，糊口度日呗。” “县上不是搞猪沼果生态工程吗？你们就没有种树吗？”刘思明又问。 中年妇女摆摆手：“别提了。前几年我家男人种了几百株芙蓉李，本钱都没有捞回，绝收了。后来改种脐橙，因为山高路远，路又不好走，也没多少人种，没人收购，只好便宜卖掉，人工钱都不够，没希望哦。” 刘思明蹙着眉，转头问王生财：“你是村支书，是怎样发挥党员作用，带动村民致富的？” 王生财说：“我们小水村是边远偏僻的穷村，一直在寻找发展的路子，蚕桑种过，烟叶也种过，不但没收入，还折了本。前几年有些村民自发种上了温柑、脐橙，但价格比县城要差得远，也没得到实惠。今年我们也搞起了猪沼果生态工程，引进了新品种天草桔橙，有百来户人家自愿把自留山自留地调到一块，搞了一个规模大点的天草桔橙示范园，总面积有近万亩，养猪棚搭了，沼气池也建了，三五年就能见成效，这步棋走好了，就能带动村民致富，彻底改变贫穷落后的旧貌。” “好好，一会儿就去看看你们的示范园。” 走到村北的天草桔橙示范园，刘思明看到了无数条如大蟒蛇般攀上山腰的条带，看到了远远近近东一座西一座的养猪棚，和大棚内育着的健壮的天草桔橙苗，高兴极了，不时询问天草桔橙的栽培情况。刘爱民叫来技术员小姚，要他向刘思明书记详细说说天草桔橙的栽培问题。 小姚介绍说：“天草桔橙原产日本，在上世纪末引进我国，是国家‘948’项目柑桔类主推品种，2003年在浙江象山县试种成功，果品品质优良，特丰产，价格好，被注册为‘象山红’桔橙，预计未来10年内占据高档柑桔果品市场，目前国内栽培较少，极具市场发展潜力。主要有以下四个特点：一是成熟期很适宜，恰好错开了温柑和脐橙的上市高峰期。天草桔橙成熟期在元月份，正值元旦、春节果品销售高峰期，价高易售。二是风味好。天草果品柔嫩多汁、化渣，含糖量13%以上，毫不逊于纽贺尔脐橙，而且具有温柑易剥皮的特点。三是果品美观，大小整齐，外表橙红色，光滑亮丽像打蜡一般，很吸引人。四是丰产性好。座果率高，无需保果，第6年亩产8000斤以上……” 刘爱民补充说：“我们搞果业开发，是有意识地进行果业结构调整，在全县率先搞起‘一村一品’示范园，并不把目光停留在原有的品种类型上。据我们在浙江考察学习的情况来看，要使群众受益，引种天草桔橙比较有把握，不但能错开柑桔集中上市期，更主要的是丰产性好，价格高，如果市场开发得好，效益要高好几倍。” 刘思明频频点头，鼓励刘爱民王生财他们带领村民好好干，一定要致富奔小康。 临走时刘思明对牛德贤说：“抓果业开发，是适宜长宁的气候和环境的，搞好猪沼果生态工程，也许是带领长宁百姓致富最好的路子，但不要搞一枝独秀，要百花齐放，才能满足不同市场的需求。政府的导向要有始有终，不断加大经济投入，把品牌做强做大，这样才会有最好的效益。对于贫困户的生活，应该深入调查，认真对待，把代表群众利益这话真正落到实处，我们常讲建设和谐社会，只有群众富了才能和谐，百姓贫穷就隐藏着很多不稳定因素，这项工作一定要抓实抓好。” 牛德贤连忙应着：“一定，一定。” 刘思明又握着刘爱民的手说：“你这个书记当得好啊，等天草桔橙挂果了，一定要写信告诉我，我要亲手采摘你们的胜利果实。” 七 眼看着一行车队远去，牛德贤顿感释去了重负。在小水村，牛德贤单怕出什么意外，因此他早早的就到了，又让刘爱民作了周密的安排，但是，还是不尽人意。村党支部准备的座谈会没有开，他更没有时间对长宁县的情况作一汇报，而且还扯出了王彩云丈夫车祸一案，女儿失学之事。在工作中，牛德贤历来主张雷厉风行，对于存在的问题，他不想掩饰，而是让一个省委书记掏腰包捐助一个学生，让一件小事损害一个县的形象，这对于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太阳开始落山，小水村一带都被山掩去了冬阳的光芒。这村村落落里，炊烟袅袅，偶尔有回巢的喜鹊喳喳叫上几声，显示出村野的淳朴和平实。山风涌动，平添了些许寒意。 牛德贤对跟在身后的县委办主任张水发说：“通知各部门到小水村开会。” 张水发忙去通知，刘爱民走过来说：“牛书记，到乡政府吧？” 牛德贤说：“不用，现场问题现场解决。” 小水村会议室不大，由于准备省委书记来这里召开座谈会，特别收拾了一番。牛德贤进来坐好，相关领导也都坐下来，他们看牛德贤脸色严峻，也都沉默不语。 人来得差不多，牛德贤问张水发还缺不缺人。张水发说：“只差公安局的，已打了电话。” 牛德贤点点头，掏出笔记来，写了几个字，然后凝重地看了大家一眼说：“今天刘书记来小水村慰问贫困户，是对我县的关心和支持，也是一次考试。原来我们总以为长宁县是个富庶之地，不会有贫困户，今天一看，才知道我们太不深入群众，不了解群众。” 猛然，他叫着民政局局长谢显文问：“作为民政局长，你把全县的贫困户情况及需要救济扶助的情况谈一谈。” 谢显文瘦高个，从县委办到乡镇，由乡镇再到民政局，在官场上栉风沐雨，让他少了农家子弟的本分，多了官场的痞气和油滑。他见牛德贤这样问他，心里没一点儿底，但还是强装着打开笔记本说：“在我们县，贫困户大部分是由病因灾所致，别说这山里乡村，就是再富裕的农村里头也有两三家，初步统计，全县像这样的家庭就有八九百户，民政局已写好报告，想分三个层次来帮扶贫困户，一是村上自救，二是乡镇扶助，三是县上救助。要在年二十前后开展一次较实际的帮扶活动，让全县的贫困户同大家一样过上一个祥和幸福的春节。” 牛德贤点点头说：“这样才好，要尽快落实，做得扎实些，真正把温暖送到群众心里去。再说，帮扶要帮到底，比如孩子念书的事，家穷可以免去费用，有的还可以资助生活费，各部门干部要做好结对帮扶活动，这些民政部门会同教育部门研究解决，绝不能让贫困户的孩子失学。” 谢显文听着得意，又忙出来让同来的办公室主任马上回局里写报告，并通知各乡镇民政所到各村摸底调查，把贫困户的名单务必明天一早报到民政局。安排完毕，他才又回到会议室。 这时，牛德贤正在严厉责成公安局长古今明，要把王彩云丈夫车祸案好好查一查，要实行责任追究。尽管古今明唯唯诺诺，满口应承，但牛德贤还是余怒未消，他说：“公安的责任在于保一方平安，而现在老百姓对公安的评价并不高。公安队伍人员不整，个别干警素质太差，不知道这身警服为谁而穿，警徽为谁而戴，欺弱凌强，为所欲为，群众办事难，难办事。有人甚至充当地痞流氓社会垃圾的保护伞，助长社会黑恶势力的蔓延。在这里，公安局要从王彩云丈夫车祸案为切入点，认真开展政风行风自律，该追究的追究，该处分的处分，不要再干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代表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建设和谐社会，不是挂在嘴上，要落实在具体行动上。王彩云丈夫车祸案的处理结果，在三天之内报上材料，给省委刘书记一个交待，给县委一个交待，给王彩云一个交待，给全县人民一个交待。”牛德贤说着回头巡视一下会场，问电视台的记者在不在，当看到记者都在，他又说：“舆论监督要加强，王彩云丈夫车祸案你们要跟踪调查报道，把真相公布给大家，监督贯穿于始终。这事公安局要大力协助，任何隐瞒和阻挠，我就拿你公安局长是问。” 小小的会议室，气氛显得十分严肃。牛德贤本来不抽烟，此时显然想压抑内心的冲动，他向坐在旁边的县长王瑞铭要了根烟，很笨拙地点燃吸了一口，被呛得咳嗽几声，然后又碾灭了。 “我们县搞果业开发，推广猪沼果生态工程，喊了多年，干了多年，成绩很显著，大部分乡镇都拥有了万亩以上规模的柑桔脐橙园，你们为老百姓脱贫致富立下了汗马功劳。但同志们呵，今天的形势不一样了，四川、湖北、湖南、福建、广东、广西都在拼命地发展温柑脐橙，市场总有饱和的一天，广东的荔枝以前卖十几元一斤，现在当地仅卖五角钱一斤，海南的香蕉以前也是一块多钱一斤，而今蕉农只能卖到一角八分钱，这就是无规划，盲目发展的结果。我们要有这份警觉，绝对不能重蹈他们的覆辙，走他们的老路。所以进行果业结构调整、建设‘一村一品’工程，就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道难题。胡锦涛同志有句话说得好：与时俱进。与时俱进就是敢于改革，敢于与旧思想旧观念挑战，敢于接受新鲜事物。今天，小水村的天草桔橙示范园大家看了，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也还没见效，但早已成了群众所寄于的希望。希望同志们借鉴刘爱民同志的做法，当好群众的贴心人，真正想着为群众办实事，办好事。果业部门要大力推广其他名优品种，不要搞一枝独秀，要百花齐放，真正实现一村一品或一乡一品，带动我县经济进一步发展。今天省委刘书记到这里慰问贫困户，很多问题值得我们深思，我们要想得更远，做得更好。回去各部门都要想想，提出新的计划，新的打算，把我们的工作搞好。” 牛德贤话音刚落，王生财先鼓起掌来，其他人没有准备，就只有疏落的几声，继而才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第二天上午，公安局长古今明脸色疲惫地赶到了牛德贤办公室，他是汇报王彩云丈夫车祸一案的。身后跟着交警大队事故处理科科长谢予发。 古今明要汇报，牛德贤说：“我不要过程，只要结果，说是怎么处理的？” 事故处理科科长谢予发说：“牛书记，这事的确有徇私枉法的一面，不过有些事我们也左右为难，有县领导打招呼，我们又得罪不起。” “好，我的公安干警同志，你头上戴的是国徽，你代表的是国家权力，代表的是法，你说个人权大还是国家法大？人命关天的事，怎么就表现得这么麻木！你说这县领导是谁？你不敢处理，我就撤了你，找个敢处理的人来管这事。” 谢予发不敢吭声。古今明笑了笑说：“牛书记，这事我们一定处理好，昨晚我们开了会，当夜拘留了司机扣押了肇事车辆，一定给王彩云、给省领导和县领导一个满意的交待。这是我们的工作方案。” 牛德贤说：“我不要什么方案，以后工作要讲实效，尽快弄个结果来，这程序那程序，这方案那方案，事情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办完！你身为局长，你是第一责任人，这次这事，我要一直追到底，看你们公安办事公不公，群众能安不能安！” 古今明挺了挺身子：“牛书记，这你放心，我们将以这事为突破口，全面整顿，提高素养，让公安更公，让群众能安。” 八 暖冬并未走远，春天已经来临。春天的勃发总是充满诗意，田野的秧苗青青，如绿绿的海荡漾着波涛，连绵着，透着无尽的生机。那路边的树，从头上染着一抹的绿开始，一天天变得繁茂。这一丛丛的野花，有的点缀着艳艳的黄色，有的又绣成一片蓝蓝的云，有的却独放一枝俏丽着一点儿红。东江河两岸的杂树，枝丫上都吐出嫩嫩的如雀舌一样的叶子，巧如画家抹上了淡淡的彩。河堤已被春草绣满，直向南通了去，隐没在弯曲之中。宽阔的河道只有浅浅的一道水流弯蜒而下，竹林中不时传来浣衣妇女的喧闹，真有“竹喧归浣女”的意境。 依山傍水的东江源镇今天也格外热闹，历时一年又半载的新农村建设工程已完成，今天举行盛大的竣工庆典仪式。一早上，圩镇的街道上插满了红旗，挂满了彩绸横幅，学生鼓号队、民间锣鼓队、东江源村夕阳红乐队、舞龙舞狮队，鼓号喧天，旌乐飘荡，热闹非凡。 说实话，新农村建设确实是一项德政工程、民心工程。东江源村座落在这圩镇上，从古到今，都在狭窄和高低不平的小道上进行着农事或商贸活动，从人们的肩担人挑，到土车马车，再到今天的巴士小车，原来的格局显然不适应时代的发展，于是东江源村的新农村建设跟圩镇建设连在了一起。今天不一样了，公路绕圩镇而过，街路分开，宽阔的水泥街两边店铺林立，市场位于圩镇中心，西面是居民区，东面是村民娱乐活动中心，建有小网吧、小剧团、小书屋、小运动场，茶余饭后到处可见村民或在小书屋里看书下棋，或在活动室打乒乓球，或在小剧团里吹拉弹唱，一幅其乐融融，和谐文明的景象。 陈玉萍格外兴奋，作为一镇之长，争取来的建设项目今天得于告竣，一种成就感荡漾于心。竣工庆典仪式在东江源村娱乐活动中心的小广场举行。一大早，工作人员就忙忙碌碌摆置桌椅，拉横幅，布置花篮。用陈玉萍的话说，要弄得隆重而简约，热闹而不华饰。给县领导的请柬是她亲自送的，还特别走了几个部门，这总算是她作为全镇人民的父母官为群众办的一件实事，绝不是邀功，只是对支持这一工程的领导部门表示由衷的谢意。 接待室设在镇政府，尽管设有贵宾房，由镇办主任物色了20名礼仪小姐负责接待，但来宾还是到了陈玉萍的办公室。陈玉萍穿着红西服，打着领结，还特意做了发型，显得干练大方。 典礼定于10时举行，到9点多钟宾客相继到了。有工作人员问陈玉萍，是不是都到会场去？陈玉萍看看表，说稍等一下，她知道县委书记牛德贤，县长王瑞铭还没有来。她拿起电话要问，不想县委办主任张水发到了，一进门就嚷：“这是什么意思嘛，这么大的事也不发请柬给我，也不招呼一声，让我厚着脸皮来。” 陈玉萍忙丢下电话，去握着张水发的手说：“都是自己人，不想寻着来帮忙，还让人去请呀，不责怪你都够了，还敢说罗嗦怪话。牛书记、王县长呢？” “后面呢，就来了。”张水发一笑，正经地问：“都准备好了？” “好了。”陈玉萍递过纯净水应着。 “哇，你这一身打扮，跟新娘子一般。”张水发转头对摄像记者说，“今天给我们俩多照照，戴上花，跟新结婚一样，好有个记念。” “照你个大头鬼。”陈玉萍笑着说，“都人老珠黄了，还开这种玩笑。” 正说笑间，牛德贤、王瑞铭来了，众人都敛了声，出去了。陈玉萍招呼着坐，牛德贤看看表说：“都来迟了，还坐？到会场吧。”拿起水就走。 大家跟着牛德贤向会场走去。东江源村的小广场已挤满了人。鼓号队、锣鼓队、夕阳红乐队、舞龙舞狮队都一字儿摆开。随着高亢、激越的胜利鼓号声，镇上做生意的人，东江源村的村民都拥在四周，将小广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到了广场，领导正要就坐。有一个老人冲进来拉住牛德贤的手要说话，一旁值勤的派出所警员看见，扑过来要拉走老人。牛德贤制止住警察，问老人有什么事。老人说：“你不认得我了？我就是上回拦着你要解决屋基的谢昌耀啊。” “哦。”牛德贤马上记起在桥边那间小酒店的“旨酒思柔”，忙说，“老人家，谢谢你的‘旨酒思柔’呵，是不是你的屋基还没解决好？” “不是不是。”谢昌耀说，“那事解决好了，酒店也建好了。我有个心愿，想借今这事感谢政府，感谢你们这些父母官，我想给陈镇长披红。”老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方红红的缎面给他看。 牛德贤笑着说：“为老百姓办事，是我们的份内之事，你有这个心就够了，花这钱干什么？再说党和政府也不兴这个。” “怎么不兴？我们这儿就兴这。”谢昌耀执拗地说，“还有呢。”他又向左边一侧招招手，就有两个年青人抱着两坛酒过来。 这个插曲当下引围了许多人来，记者也不失时机地拍下了镜头。陈玉萍一看是谢昌耀，就说道：“昌耀叔，你也不看今人家干嘛，你还……” 牛德贤看这场面，忙打断陈玉萍的话，挥手让大家散开，然后拉着谢昌耀的手说：“走，坐主席台去，这红这酒都拿上。” 典礼开始举行，鸣炮、吹鼓号、剪彩、舞龙舞狮，接着是领导讲话，先是县长王瑞铭讲话，然后是其他领导讲话，无非是新农村建设圩镇建设如何造福一方百姓之类。最后是县委书记牛德贤讲话，似乎这也是惯例。牛德贤站起来，先拿起谢昌耀的那幅红缎，又拍着摆在桌前的两坛酒说：“今天我们的竣工庆典是主题，但我要说的是今天的插曲。为什么？我们搞新农村建设，这本身就是我们的工作，上级拨款、政府拨款，我们的干部只是负责实施，把工程干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们举行竣工庆典，只是为工程划上个句号，绝不是向老百姓邀功请赏。然而今天发生的小插曲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老百姓对我们所做工作的认可和铭记，也说明了老百姓对我们工作的呼唤和期盼。我们经常讲建设和谐社会，经常讲‘三个代表’，讲代表群众的利益，其实说代表不是一句空洞的概念，关键是做，是实践，让群众能感受得到党的温暖，这才是真正建设和谐新农村。现在请谢昌耀老人代表众乡亲把这幅红缎给陈玉萍同志披上。” 这时会场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谢昌耀拿着红缎上前，陈玉萍却有些迟疑，看牛德贤给她挥着手，王瑞铭、张水发都推着她，这才走上前。等谢昌耀抖动着手给她系好红，她的眼角竟情不自禁溢出泪花。 牛德贤又说：“这两坛酒我提议现在就喝了它。”会场上又是一阵掌声和叫好声。牛德贤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们喝这杯酒，就是要谨记，身为父母官，群众需要的就是我们要做的，而且要做好的，这样才能得到群众的拥戴和支持！” 在又一阵热烈的掌声中，工作人员已把酒倒好，在牛德贤的提议下，人们端起酒杯，表情庄重的饮尽了杯中酒。 典礼在浓烈的气氛中进行到最后一项：参观东江源镇的新农村建设成果。与会人员跟随在牛书记、王县长的后面，从镇北走向镇南，认真地参观了环镇公路、街道建设、居民小区、村民娱乐活动中心，他们指指划划，对小镇的未来充满着畅想和憧憬。有的说可以给河里修条大坝，蓄起水，让小镇和《桨声灯影下的秦淮河》一样迷人；有的说抓小镇传统小吃特色，让东江源黄酒香飘赣粤，风靡全国…… 九 又是一个暖冬。小水村的冬天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季，比春天更富有欣欣向荣的影象，比夏天更富有绚丽的色彩，比秋天更富有成熟的情韵。站在小水村放眼望去，一排排、一片片结满红光溢彩的果实的天草桔橙林，在温暖冬阳的照耀下，好像天空给桔园阵下了一片红色的祥云，色彩斑斓，美如玛瑙；一片片叶子编织的绿茸团里，点缀着一点点红色，像一个个小小的火团，燃烧在这绿茵茵的青秀之中，丰收的色彩显得更为铺张，诱人的果香不时在惠风中弥漫、荡漾，让乡野山村充满了无尽生机。 今天的小水村到处拉着鲜红耀眼的横标，插着彩旗，漾着节日般的喜庆气氛。 由于枫山乡党委政府、小水村党支部村委会的盛情邀请，已调到中央任职的刘思明同志决定再次莅临小水村，参加小水村天草桔橙示范园的开园仪式。陪同人员有省市县各级领导和各类记者等。 一个中央领导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这边远乡村，确实是不寻常的事，村里人高兴极了，尽管他们知道中央领导不会走进他们的庭院家门，但还是早早地扫了地，连每一条村道都弄得干干净净。支部书记王生财在县委办主任张水发的敦促下，昨天下午去理了发，刮了胡子，今一早又穿上了西服，打好了领带，在镜子前照了照才出门。用张水发的话说，他代表的不是王生财，而是整个村的村民形象，也代表了整个县的农民形象，甚至代表了整个市，整个省的农民形象。王生财昨晚没睡好觉，走了东家又走西家，进了李家天草园又进张家天草园。果园开园是件大事情，何况有中央领导来呢。尽管刘爱民告诉他仪式很简短，但他就是卸不下心里负担，觉得半点纰漏和疏忽都不能出现。果园里，枝繁叶茂，一簇绿叶堆在另一簇上面，那翠绿的颜色，明亮地照耀着我们的眼睛，似乎每片绿叶上都有一个新的生命在颤动。一个个橙红耀眼的果实在绿叶间探头晃脑，荡漾出诱人果香。王生财走了不止一二十回了，有的果专门做了标志，要让中央领导来摘，他又怕疏漏了什么，又来来回回认认真真走了一遍。 在果园南侧，是一个不大的场地，几天前才平整的，现在已支起了充气彩门，彩门两侧是几个花篮，彩门上贴有“小水村天草桔橙示范园开园仪式”字样。王生财在彩门前转了几圈，又叫来几个示范户，叮咛着领导进园时该怎么说，怎么引导。几个村民都笑着说：“放心放心，看你这阵像唠叨的婆娘。”王生财说：“大事呢，可别弄糟了。”看看这里都就绪了，他又向学校走去。学校组织了鼓号队、礼仪队，他看了几回，还是不放心。 刚转过身走了几步，张水发、刘爱民几个坐着车来了，看到他又叫着拦着。 由于众多媒体的关注，央视、省市电视台记者都已奔赴小水村，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为这次开园仪式专门成立机构，策划和安排这次活动，县委办主任张水发具体负责，他一直住在枫山乡。说是一次活动，看似简单，却要当成整个县形象的一次宣传，它所承载的使命就太多，责任也是就显得更大。 “还有什么问题没有？”张水发问王生财。 王生财答：“刚转了转，园里没有，这会儿我去学校，看看礼仪队的事。” “安排王彩云送果的事说好了没有？” “没问题。” “该让说的话都交待好了？” “交待好了。” “我就不放心。”这是张水发在开园仪式后精心安排的一个细节，就是中央领导刘思明要走时，让两年前春节他曾经慰问过的贫困户王彩云手提果篮，拦着刘思明，让他把天草桔橙带回去给家人尝尝，以表达真诚的谢意，也借此表明通过政府的扶持，贫困户也种上了果树，搞起了猪沼果生态工程，她家的情况将得到改变，也开始致富奔小康了。 “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再去看看，叫她表演表演。”王生财说。 “好啊。”张水发拉着王生财。 刘爱民说：“要去你俩去，我到学校看看礼仪队的事。” “走吧，走吧，一块儿去。”张水发不让刘爱民走。 “事情还多着呢。”刘爱民说，“这个记者要采访，那个记者要拍照，我都恨不得有分身术。还有接待工作还要交代一下，我看还是分开行动吧。”说毕，刘爱民就朝学校走去。 张水发和王生财去了王彩云家。 小水村学校不大，教学楼前是操场，也都处处贴了标语，拉了横幅，桌子已经摆好。这儿是来宾接待处，为了搞好接待工作，县上、乡上、村上想得很周全，专门腾出几间教室，精心布置了一番，做为来宾休息室。学校操场的四周都是高大的天竺桂，树冠浓绿，叶儿在晨风中哗啦啦响着。学校鼓号队的队员穿着服饰，哽着脖子吹响了大小号，用力敲打着鼓锣，在进行着最后的演练；礼仪队的学生身穿礼仪服，举着彩旗在操练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乡上的锣鼓队刚到，在操场中央摆开架势，准备操练一番。 刘爱民看了看，对老师说：“让孩子们回去吃饭吧。” 老师说孩子们来时都吃过了，让再练练。刘爱民一笑，又到教室去看。 不一会儿，县上各部门、各乡镇的干部来了，就有人安排到教室去坐，这些都是熟人，也就这处转转，别处看看。有和刘爱民熟悉的，就开玩笑说：“你这家伙真厉害，中央领导都为你装门面了。”刘爱民摆摆手，笑而不语，又转到别处。 牛德贤、王瑞铭是一块来的，一进村，就来到学校，看看这喜庆气氛，也很高兴。见到刘爱民，就问准备情况，并一起到会场上看。 看了一圈，王瑞铭说：“这跟我想象的还有差距呢。” 刘爱民说：“王县长，我和张主任准备了一周，该想的都想了。你说差距在哪里？” “我想进村应该有个大彩门，两边有对联，上面插彩旗，多有气势。” “是有气势，我想过，但觉得不妥。”刘爱民直言不讳地说，“两年前刘思明同志来村里慰问贫困户，家底是怎样的他全清楚。现在为了搞个仪式就搭大彩门，是不是太铺张了？一看就是作秀，不实在，再说刘思明同志也未必希望我们这样搞。” “怎么能这样看问题呢？”王瑞铭说，“营造氛围，打响品牌嘛，你说以后外地客商来，连个标志都没有，人找到哪儿去？” “有这么高的山，还能没气势，没标志？”刘爱民坚持着。 牛德贤看刘爱民那严肃的样子，就笑着说：“有也好没也好，现在说也来不及了。爱民，王县长的提议是有道理的。你说，一样的天草桔橙，为什么就叫‘象山红’呢？还不是在浙江象山打出了品牌，现在在北京市场‘象山红’桔橙还16元每公斤呢，你的行吗？所以说，一个好的品牌才是无价之宝。但是一个品牌要打出去，有很多因素呢。我们县的天草桔橙要注册成我们县的商标，也得有个标志，你说山是标志，谁知道？这一系列青山，这儿人能分清，外面人能？这些问题要想，思路要开阔些。我看你要出去学学转转，开开眼界，别像个农民似的，太守旧。” 刘爱民一笑说：“是喱，等天草果卖完，我就出去转，解放解放思想。” 正转着，中央电视台的记者来了，说要提前采访牛德贤书记和王瑞铭县长。牛德贤说：“开园仪式，我们县领导也只是参加仪式的宾客，要采访，就去采访果园的主人——这个村的村民。我们呢，真不好说什么。” 记者问：“解决‘三农’问题，你们县推广猪沼果生态工程是带领农民致富奔小康的有效途径。今天小水村天草桔橙的种植成功，对全县的果业发展有什么意义？” 听到这样问，牛德贤笑了。他说：“我们县的果业发展，一直走在省市的前列。我们县的传统果业温柑脐橙，名优产品石子头一号，客观讲，确实为我县人民脱贫致富立下汗马功劳。但由于某些省市的盲目发展，柑桔类水果的大量上市，我县目前温柑、脐橙的销售形势也不见好，存在价格偏低的问题，再加上种植成本的提高，群众很难从中得到实惠，尤其是边远乡镇。因此，实行一村一品或一乡一品，进行果业结构调整是我们面临的挑战，我们一直在探寻一条好的路子，但我们做得还不够。小水村天草桔橙示范园的开发，也只能算是一种摸索、探路。果产出来，关键还在于销售，销售好了，有收益了，才能算成功，这样才能调动广大果农进行果业结构调整的积极性。我们不主张一枝独秀，天草桔橙再好，也不希望全县都来种天草桔橙，我们要百花齐放，把适合我们县发展的名优品种，有选择地引种到我们县来，争取一村一品或一乡一品带动我县经济纵深发展，我感到欣慰的是，小水村已迈出了可喜的一步，希望各大媒体好好宣传我们的名优果品，让它走出国门，畅销全球。” 有记者还要问，牛德贤指了指刚从路边过来的王生财，说：“他是村上支部书记，也是天草桔橙种植的带头人，有什么问题去采访他吧。” 记者们又蜂拥过去。牛德贤看看表说：“中央、省、市领导也快来了，我们到那边去。” 这时，鼓号队、锣鼓队也在村路上摆开，礼仪队打着彩旗分列到路旁。村里的老老少少都挤在路边看热闹。牛德贤走到接待地点，等了一会，一辆警车尖叫着驶过，接着是一辆中巴车。车一停，中央领导刘思明在省市领导的陪同下从车上下来，牛德贤等县领导忙去迎接握手，并一一介绍着，当介绍到村支书王生财时，刘思明握住他的手说：“好啊，两年前这个时候来慰问，看到你们的示范园，我就想着采摘你们的致富果。看到你们的信，我高兴啊。” 王生财说：“你能来，我们村里人更高兴呢。” 刘思明说：“好啊，好啊。” 这时牛德贤要引领中央省市领导去学校先休息。刘思明摆手说：“我们直接去示范园吧。” 于是，鼓号队、锣鼓队、礼仪队开路，中央省市县领导在前，村民们在后相拥着向小水村天草桔橙示范园开园仪式的会场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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