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乡戏 |
正文 | 在苏北海西一带,当人故去或是老人过寿,亲戚总要请来吹唢呐的戏班子。过寿倘且说得过去——热闹一些,而老人故去了,我原是不明白的,直到我回了乡下亲历才知道一些。 而吹唢呐的戏班子如今在苏北,情形极甚。尤其是春节里,大多的村舍里能遇上一台戏。这是因为过寿的人多不是此时的生日,而都是把日子提前来过的寿辰。原因是有的,现如今平常在家的人少了,体力稍壮点的都出门做事去了,也只有到年终,所有的人才会回到家里。过寿的也是图个热闹嘛,所以年后扎堆着过寿。 也许是日子好过了,现在乡下一逢六十的人就寻思着过寿了,其实这都是赶趟寻热闹的。乡下的人,春节里又上哪呢?本都是从外面打工做活的,挤着车子赶回来过年的,是不屑城里人那种尽往陌生人的堆子里钻的。如今儿子媳妇到家了,女儿女婿回来了,于是乘着热闹劲,呼亲唤友,请来了戏班子。 其实,这戏班子很简单,无非一套音响,几对涂脂抹粉的男女,一边吹着唢呐,一边又唱又跳着开锣了。倒也热闹,——音响放到震天,唢呐吹到刺耳,一对化了妆的男女在台上又唱又跳又逗又说,打诨插科。入神了,还能感觉点东北二人转的味道。男的演的角色,不是智残就是肢残,说的话却很暧昧。而女的呢?每一句都能挑逗男人的神经。而台下,都是村邻庄友,丝毫不拘束,大喊大叫,大概是过瘾吧。 当然过瘾的还在后面呢。在夜幕下,大喊大叫后,那对男女的便开始在身体上做文章了,有的是裸,有的是邀请台下的观众摸。此时的夜空犹如添加了浓咖啡,就连场地边的杨树柳树都兴奋得枝条直竖。 初二一早,就听到村西头的喇叭里不断传来揪心般地痛哭声,句句伤心字字泪。因为是新年里也没什么事,我正端坐台前想写点文字,但这哭声一阵一阵地传来,搅动得我的眼圈都红了,半响未落一字。还巧,母亲进屋说姐姐打电话来让我们去她家吃饭。一见我这模样,忙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村西老太去了,她这儿女哭得也太伤心了,都把我的眼泪给催下来了。 母亲大笑,说:“傻儿子,这么多年不在家,这哭丧的戏你也不知道了。” 我莫名惊诧,忙问:“什么哭丧。这人不死了么,还演什么戏呀?” 母亲说,现人故去是要请戏班子的,但也是有讲究的,凡过了六十是必请的。我开始以为人故去所请的戏班是不同的。母亲说除了添加哭丧的内容,与过寿的戏班子并无分别。哭丧,据说是海西这里的一个张姓唢呐手自创。当主家请来唢呐戏班,这时班主会和主家谈哭丧的内容及报酬。哭丧的主角就是在台上说唱的那对男女,男作儿子哭,女的作闺女哭,而且是在microphone前哭。哭得越神似越伤心,主家见演员表演逼真,也会自动加钱码的。 我大笑。 母亲说,好看的戏还在晚上呢。我笑笑,也猜得出母亲所说的“好看”。 后堂屋里的那个亡人已在早上化作了灰烬,除了长子守着,其他儿孙辈们在晚饭吃好后,戏的开场前就搬来了长条凳子,整齐地排在戏台正面,专候着戏的开锣。而晚上果然如我猜想的那般上演了——一男一女演完了“半裸戏”,又邀请台下的几个粗壮男子上台摸女演员的戏。此时,戏的整场就进入了高潮。那些除了头上的白布表明他们的先人去世了,而脸上的兴奋度,喊叫声已与身边的村邻早就无异了。 我依然记得小时老人过寿是放电影庆祝的,而人故去是不能有任何的喜庆的,晚辈们所能做的就是悲凄中怀念先人。如今,电影没了,却在乡戏里搞起了真人版。而人与人感情淡了,于是产生了哭丧。 看来乡戏的产生是不得己而为之的。 |
随便看 |
|
四季谷提供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日记、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并提供汉语、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