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三伢子 |
正文 | 那一年,三伢子,13岁。在家排行老三,家中惟一的男丁。 那一年,意气风发的我,26岁,在全县最偏僻的一块穷壤里,我成了这寂静小乡的派出所副所长。 那一年的秋日,阳光暖洋,一切似乎没有任何征兆,但就在这样一个貌似风平浪静的日子,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那儿的百姓纯朴,辖区总共才几千常住人口,全所五虎上将,整日无所事事,没事时我总爱捣腾派出所门口的那一块菜地,这时,不远处就听见三伢子的母亲撕心裂肺的呐喊“三伢子,三伢子……你滴快,你滴快来哟……”,嗓音近乎绝望,感觉像是出了天大的事,我赶紧扔下锄头,派出所离三伢子的家只有几丈远,还没撒开腿就到了,一进大门,映入眼帘的是悬在半空的一双脚,脚下是一把倒塌的四方木椅,隐约浮现死者生前的挣扎,我脑袋霎时轰了一下,来时虽有预感不妙,突然的变故还是让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三伢子耷拉着脑袋,悬挂在厅堂中央的木梁上,我用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三伢子的十来号亲人的恸哭声,戛然而止,顿时死一般的宁静。我上前轻轻地抱住三伢子的双膝将他轻轻放在竹床上,端详着他那已经成了酱紫的脸,良久无语。“遗书,有遗书”,不知被谁的这句话打断了我,接过那张几乎被揉碎的作业本上撕下的页纸,歪歪斜斜地躺着八个字:“我不想读书,我很累!”,那个惊叹号生硬刺眼。 三伢子,个子不高,全身黝黑,性格内向,印象中几乎没有他的笑容,有事无事总爱哼上几句张雨生的《我的未来不是梦》“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流着汗水默默辛苦的工作……”那一年,他读四年级,放学后每次都会到派出所里看看电视,他和我还挺亲近,话还不少。我是个烟枪,平时买包烟、打火机之类的都差三伢子去,他也很乐意,生怕我们不让他到所里来似的。找回的零钱都会如数上交,每次我都会给上个一块两块跑路钱,他也毫不推辞地笑纳。次数多了,慢慢熟络后,他和我说起过不愿读书的事情,原因是因为成绩不好,同学们看不起他,都不愿和他一起玩,还时常讥笑讽刺他。回到家,望子成龙的母亲见惟一的儿子不争气,经常打骂他,派出所就成了三伢子避风的港湾,只要在所里,母亲就不会责难于他,在所里看看电视也许是他每天最期盼的奢求。三伢子非常崇拜警察,对我的那把五四手枪羡慕不已,经常用小黑手在我的腰间贪婪地抚摸,我的那份虚荣心在那一刻也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很久都无法释怀,他怎么就那么草率,竟然会走上一条不归路。死,是绝望的游吟。死是需要勇气的,那倒塌的木椅,那揉碎的遗书,真不知道他在天堂门口究竟徘徊了多久……“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那一刻,三伢子在那样一个秋日下低下了头,一辈子从未抬起。他的未来在那一年划上了句号,成了梦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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