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舞影人间(二) |
正文 | 第二章 北方的秋是寂寞的,曾经的姹紫嫣红瞬间只剩下残枝枯叶,柳岸啼莺似也转眼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寒鸦凄清的叫喊。 萧瑟的秋风袭卷着这寂静的京都,似要把这寂寞凄清一齐带走。枯叶卷着黄沙在这城中缠缠绵绵,然而,这份浪漫冲洗不了此刻太师府的惨淡愁云。 当朝太师张京,字凤书,河南汝阳人。少时聪颖,十六岁中进士,从此步入仕途。张京为人谦和温厚,心思缜密,为官之后愈加微言慎行,颇受先帝青睐,一路青云直上。四年前先皇驾崩,临终前封张京为太师,官居一品,辅佐新皇。张京封太师后,尽心尽力辅佐朝政,经过七年前那番内乱之后,虽不似天朝初建是那般兴盛,朝中也没有从前那样平静,却也是在慢慢恢复以往的活力,在百姓眼中,朝廷上下也是一番和平景象。 此刻张京方下朝回府,一下轿便话也不说朝花厅走去,全然不似往日那般谦和。府中之人也个个无精打采,对张京的反常似无所知觉,只默默把轿子抬往后院。管家张瑞顶着黑黑的眼圈随在张京身后,似是已经几日不曾睡好了。张京的夫人王氏正在花厅喝茶,满面愁容,见张京走进来,起身迎道:“老爷回来了!” 张京淡淡点头,一声不吭地坐下。王氏似对张京的态度毫不奇怪,接过丫鬟手中的茶递予张京,便在一旁坐下,不再说话。 “老爷夫人要是没有其他事吩咐,我就先退下了。”张瑞躬身道。 见张京点了点头,便退出了花厅。刚到门口,厅外来人也未看见他,两人霎时撞在了一起。张瑞险些跌倒在地,亏得来人手快,一把抓住了他。张瑞正要开口斥责,抬头一看来人,忽地一喜:“少爷!”即刻转身向张京夫妇道:“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 只见来人一身白色长袍,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唇线分明,清秀之中带着刚毅,眉宇只见不乏坚忍,此人便是张京夫妇之子张皓林!正道是“虎父无犬子”。张皓林少时天资聪颖,五岁识诗经,十岁观百家,十二岁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五一不通。张京看贯了官场的世事沉浮,不欲儿子再走和自己同样的路,便在儿子十二岁那年寻得世外高人,让张皓林拜师学艺,不求闻达于天下,只求能凭自己的一身本事立足于世,护得一家老小平安。 张皓林十五岁学艺归来,文治武功无一不通。当时恰值京都东郊盗贼作乱,大盗宋立伙集一群盗贼占山为王,烧杀掳掠无恶不做,搅得京郊鸡犬不宁,百姓人心惶惶。朝廷多次派兵围剿,均无功而返。张皓林刚刚学艺归来不到几日,听闻此事后血气翻涌,正值有力无处使的他孤身一人连夜上山,割下宋立头颅,歼杀贼人二十七人,擒获四十九人押送官府,一举灭了宋立一行。东郊百姓知道此事后无不拍手称快,连连称赞张皓林少年出英雄。 这事不知怎的传到了先帝耳中,便要张京携子来见。先帝见张皓林长的眉目清秀,全然不似传言那般英勇善战。恐市井间传言言过其实,先帝有意一试,便以当今天下政治军事问之。张皓林不卑不亢,对答如流,举止之间颇有大将风度,甚得先帝赏识。当时南诏王白雄健已统一天朝西南边陲地区,还不时侵扰西南一带百姓。先帝正苦于无人能够镇守此地,力排众议,封张皓林为定远将军,官从五品,派往西南一带镇守边关。张京当时官拜太子太保,闻此,只得苦笑连连,当真是天不从人愿,和王氏含泪把儿子送上了赶往南疆的路。 先帝慧眼识英雄,张皓林刚到南诏,便给予了白雄健重创,休整了半年方才恢复元气。如今已过去五年,白雄健已不似当年那般年轻体壮,加上有外族不断侵扰,白雄健的势力已大不如前,已无力再与天朝作对,反过来想归附天朝,以求得天朝庇护。张皓林常年在外,虽时不时能回家探望,终究是聚少离多。张皓林扶稳了张瑞,笑道:“管家小心些,莫要让我撞到了。” 张瑞一鞠躬:“少爷赶路幸苦了,想必也饿了,我这就去给少爷备饭。”说完已退了出来,满脸笑意,匆匆往厨房赶去。 张京夫妇忽听儿子已至府中,不禁喜出望外,双双起身迎了过去。张皓林连忙走进来厅中,把父母扶到座上,一揽白袍,双膝跪地:“孩儿不孝,不能侍奉于二老跟前,让爹娘担心了。” “林儿快起来,莫要这样说。先帝对你有知遇之恩,你为国镇守边疆,这才是大丈夫所为,我们有怎会怪你呢?”张京一面说道,一面扶起了儿子。 “林儿快过来让为娘好好看看,一年不见,你让娘想得好苦啊!”王氏忙拉过了儿子,禁不住掉下了眼泪。 “娘请看见孩儿该高兴才是,怎地掉起泪来了?”张皓林见状,忙安慰道。 王氏忙擦了擦眼泪,道:“娘是该高兴,娘看见你,娘就高兴,娘就什么也不怕了。”王氏虽如此说,脸上却已不见了刚才的欣喜,儿子进门之前的阴霾复又浮到了脸上,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张皓林甚为奇怪,府中之人都有些反常,心中不安之感顿生,不禁问道:“爹、娘,刚才孩儿一进门就看见家丁个个都无精打采的,似是几日不曾入睡,现在又见爹娘愁容满面,府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张京见儿子问起,从袖中取出一张红色纸签,递予张皓林。张皓林不觉更为奇怪,接过纸签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七日之内必取明珠。落款是‘玉郎’二字。 张皓林更觉疑惑:“这明珠是何物?这玉郎又是何人?” 张京叹了一口气,道:“你在边关有所不知,近几月来,这个淫贼已闹得京都是人仰马翻了。他既是个采花贼,你还不知这‘明珠’是什么吗?” 张皓林一惊:“灵儿?”。 张京缓缓点头:“这纸签已送来三日,再过几日,这七日之期便到了。” 张皓林不由怒道:“这无耻之徒也在猖狂了些,是欺我堂堂太师府无人吗?竟敢口出狂言,把主意打到太师府来了。爹娘放心,区区小贼不值得爹娘如此挂心,他若敢来,孩儿定将他生擒,送到刑部治他的罪!” “要是寻常小贼也就罢了,爹好歹也是一国太师,不至让一个毛贼闹到如此地步。你有所不知,早在前两月,这淫贼就已在城中闹到鸡犬不宁了,多少良家女子都毁在了他手里啊!京兆尹曾数次派了几千精兵捉拿他,可是到如今始终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就在半月前,庆王也收到过这样的纸签。当时庆王也就当个玩笑,没多在意。果不其然,七日未到,庆王刚纳的小妾就不见了踪影。你虽不在朝中,但关于庆王,你应该也有所听闻吧!” 张皓林一皱眉:“庆王?说来我对他知道的不多,只是偶尔听军中的将士提到过他的一些事。听说庆王贪财好色,在朝中肆无忌惮,一手遮天,还听闻他还在家中养了大批武林人士,为人是有些张狂霸道。只是这些都是些传言,至于庆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所谓空穴不来风,既有此些传言,想来他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吧!” 张京点头道:“当初先皇在世的时候顾念手足之情,未对他太过苛责。如今他仗着新皇登基不久,根基不稳,有众多的事务还要仰仗他,这些年来愈加不知收敛。拉拢朝中官员,搜刮民脂民膏那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了!庆王此人贪财好色,这些年来强抢民女也不是一两回了,可谓是臭名昭著,朝中正直之士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江湖中的侠义之士也早有意要除之而后快。正是因为如此,庆王才在江湖中召集了大批武士,养在府中以防万一。既可以看守府中的财物,也可以保护他自己的安全。庆王府守卫如此森严,那淫贼却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就把那个小妾虏了去。等到庆王府的人发现以后,在城中搜了几日都没有见着他的身影。正当庆王府的人正要放弃时,那小妾却被完完整整地送回了庆王府。太师府的守卫与庆王府相比,你也知道是何境地了,这怎叫为父不担心啊?” 张皓林这才明白为何太师府是如今这番景象,忙安慰道:“爹娘也不必太过担忧,孩儿既回来了,就不会让那贼子欺负太师府到如此地步,孩儿定当护得妹妹周全。” 王氏总算放心了不少,“娘就把灵儿交给你了,娘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娘可这么活啊?你既回来了,娘也就放心了。对了,这事灵儿还不知道,你说话小心些,别让她知道了,徒增烦恼。” 正说话间,管家走了进来,躬身道:“老爷,门外有人求见,要不要带进来?” “来者何人?” “来人是一位道长和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自称是老爷昔日旧友。” “昔日旧友?”张京暗想,却如何也想不起,便对管家吩咐道:“你去把他们带进来吧!” 不一会儿,管家便带着他口中的道长和青年来到了花厅。 还未走到花厅,那道长看到张京就已大笑道:“太师,还记得贫道么?” 张京定睛望去,只见那道长手执拂尘,身着青色道袍,双目炯炯有神,一派仙风道骨。张京不由得一喜,忙迎了出去:“道长说得哪里话?救命恩人怎可忘记?” 张京又忙向里招呼王氏和儿子道:“夫人林儿快来见过道长,这便是我常提起的王濂王道长!” 原来八年前张京回乡祭祖,恰逢王氏偶感风寒不能随行,张京便带了几个家丁匆忙赶往汝阳,却不料在途中遇到了贼人打劫,张京险些丢了性命。幸遇得这位王道长出手相救,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张京这些年来一直在找寻他的下落,如今他自己倒上了门,如何叫他不高兴? 王氏与张皓林也忙迎了出来,把王濂请进了花厅,张京这才注意到王濂身后的少年。只见那少年身穿玄色长袍,背后背着一把用布条裹住的剑,皮肤有些黝黑,轮廓分明,剑眉星目,也不失为一个清秀男子。只是那双眼有些深沉,让人看了不觉如入浩瀚夜空,琢磨不透。少年一声不吭地跟在王濂身后落座,仿佛身边的人和事均与他无关,由里到外透着一股冷漠。 “这位公子是?”张京指着那少年,问道。 “哦,这是贫道的徒弟凌若枫。枫儿,快来见过太师和夫人!”王濂一面答道,一面引凌若枫拜见张京和王氏。 “是!”,凌若枫站起身,答过王濂,走至厅中,单膝跪地,道:“晚辈拜见太师、夫人。” “快快请起,小侄不必行此大礼。”张京夫妇忙道。 凌若枫起身,向一旁的张皓林躬身道:“见过将军。” 张皓林忙还礼:“不必多礼!” 凌若枫这才回到位子坐下,静静坐在一旁,脸上又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不再多说。 张京忙向管家道:“快去吩咐打扫两间客房,我要留道长在府中多住几日。” 王濂连忙拦住管家,道:“太师不必客气,此次贫道只是顺路看望一下故人,稍后还要赶路。太师的心意贫道心领了,待贫道办完事后,定当到府上叨扰!” “道长既有要事,老夫也不便强求,但与道长多年未见,今日道长无论如何都要让老夫尽一尽地主之谊,好好叙叙旧。待明日老夫备上两匹快马,再让道长二人赶路,又岂会误了道长的要事?” 王濂看了看一脸坚持的张京,只得点头道:“太师既如此说,贫道二人就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也罢,今日就打扰太师了!” “对了,刚才我与小徒才进府中,府中之人个个面色憔悴。如今见到太师和夫人二人,也是面带一股焦虑之色。恕贫道无礼,敢问府中发生了何事?竟让太师焦虑至此吗?”王濂虽是修道之人,但生性好打不平,此时见到太师府中似有事发生,又怎能按捺住一颗好奇的心,也顾不得失礼,不禁开口问道。 “哎!此事说来话长,道长赶路想必也辛苦了,道长与凌少侠先到客房休息,晚上再与道长细说”,“来人,带道长和凌少侠到客房休息,二位这边请。”张京一面道,一面把二人送出了花厅。来至院中,远远见一年约十六的白衣女子迎面快步走来。只见那女子一袭白色的拖地长裙,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顺肩而下。兴许是走的急了些,凝脂般的脸上隐隐现着红晕,似水的双眸带着些许兴奋,庄重之中不失灵动,娇俏可人,让人不觉从心底升起一股怜爱之情。 那女子见管家带着二人走过来,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快步向花厅走去。 凌若枫不由得一愣,转瞬那股淡漠之态又浮上面容,眼中淡起的一点光亮又沉入深沉的眼眸,瞬间不见了踪影,随着管家向客房走去。 白衣女子一进花厅,忙敛衣拜下,道:“灵儿见过爹、娘!”原来此女便是张京夫妇之女、张皓林的妹妹张伊灵。 “哥”,张伊灵起身,忙走到张皓林身旁,盈盈一笑,道:“回来多久了?” 张皓林把妹妹拉到一旁坐下,笑道:“你别管哥回来多久了,快让个看看,几个月不见,灵儿好像又长高了些,想我了没有啊?” “还说呢!前几日听说你要回来了,这丫头一听,这几日是天天缠着管家问你何时到家。”王氏此时能共享天伦,已是满面笑容,一扫这几日的阴霾,大概是看到儿女绕膝,家人团圆,已经让她满足了,已没有别的心思去想那些不高兴的事了。 张京在一旁微笑不语,然而脸上的担忧之色终难消退,只望这份幸福不要让人破坏了,便是要他尽弃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来换取这份平平淡淡的幸福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真的吗?”张皓林听完,侧眸问道,眼中尽是宠溺之色。 “哪有!”张伊灵忙侧过脸去,被母亲这样一说,尽管在家人面前,脸上还是泛起一丝红晕。 “别顾着说话了,林儿赶路也累了,先回房休息吧!灵儿也下去吧,先让你哥好好休息休息。”张京见儿子有些疲惫,加之忧虑始终萦绕心头,着实想好好静一静,便吩咐二人下去好好休息。 “是,孩儿告退。”兄妹二人双双起身,退出了花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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