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老贫农 |
正文 | 老贫农 杜书文 文革时期,在延安我所工作的单位,有一位职工,姓名恕我略去。他是一位后勤工人,家庭出身贫农,用那时的话:“真正的根红苗正”。每次政治运动都是依靠的基本对象。依着他的出身好,每次运动都是积极分子,也自然成了造反派中的一员。每次揪斗、批判“走资派”他都冲锋在前。平时兜里总是装一本“红宝书”,胸前挂一个大大的毛主席像章。在群众面前,很有点自鸣得意。把谁也不放在眼里。动不动训斥这个,批评那个。开会发起言来,满口的革命词儿。由于文化水平不高,不是念错字,就是喊错口号,经常惹得大家低头哄笑。一天,他在批判会上发言,慷慨激昂,当唸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时,把“剐”字念成了“祸”字,主持会议的人悄悄向他纠正:是“剐”不是“祸”,他生气地把发言稿往桌上一摔说:“你这人就是爱吹毛球屁(疵)。你难道不知道我肚子里没喝过多少黑(墨)水水!不但我没喝那么多黑水水,连我爷爷爸爸都没喝那么多黑水水!这笔账应该记在万恶旧社会那些王八羔子身上!”闹得主持人尴尬,大家哄笑。但因他根红苗正,政治背景好,即便是说些原则性错误的话,也认为是无意间的口误,无论如何也扯不到“纲”和“线”上去。只能一笑了之。 由于此人“革命性”特强,但凡只要一开会,他都要首先发言,每次第一句都要高声申明:“我是贫农!”,接下来才读“最高指示”开始发言。由于每每如此,所以大家便送他一个外号——“老贫农”。一年冬天,单位全体人员在会议室开会学习“老三篇”因天气特别冷,大家一进会场都抢着去围火炉子,当“老贫农”进来的时候,火炉周围已经围满了人。“老贫农”不动声色,静静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便胸有成竹地向一个靠近窗口的方向走去。因为,那里的墙上挂着一幅革命领袖像,于是他便正襟危坐地坐在领袖像下面,并故意把窗户打开,得意地向大家宣称:“这儿才是最最温暖的!”。大家一听都捂着嘴笑了,但都不敢说什么。谁知这会一开就是3个多小时,学完“老三篇”又学“最新指示”接着“两报一刊”,加上革委会领导讲话,大家真有点耐不住了,然而,“老贫农”却一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尽管浑身冷得直发抖,“老贫农”也没喊一声冷。也许那里真是他所说的“最最温暖”吧! 第二天,便有消息传出,“老贫农”因受风寒得了重感冒,住进了医院。单位领导进病房看望他的时候,他正在发高烧,但仍拿着红宝书高声朗读:“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领导向身边的大夫和护士说:“这可是我们单位的政治骨干,是革命依靠的对象,贫贫的贫下中农,一定要用最好的药为他治疗!”当护士按照医生的吩咐为他挂上吊瓶的时候,“老贫农”却突然把吊瓶的针头拔了下来说:“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革命自有后来人,把最好的药用给最需要的贫下中农吧!”。看到这情景,医生护士均无奈地摇摇头。 此后不久,又传来消息,说“老贫农”因不配合治疗而倂发支气管肺炎,病况一天不如一天,但他依然每天躺在床上,坚持着拿起贴身的红宝书“早请示,晚汇报”。他用日渐微弱的声音指着红宝书说:“只有它,才是支掌(撑)我战胜疾病最大的精神力量!” …… 由于拒绝用药,“老贫农”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人们并没有很快忘掉他,并且成了单位人最多的谈资。是同情?是赞美?还是作为一段值得人们反复咀嚼的笑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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