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蜂痴李小武 |
| 正文 | 杜书文 提起蜜蜂，我便来了兴趣，便想起了养蜂人李小武，因为小武就住在我家 隔壁。虽然叫小武，年龄已有70多岁。比我年龄要大10多岁，我应叫他大哥 才对。由于是隔壁，所以，我也与蜜蜂结下了不解之缘。对于蜜蜂最初只知道 是一种昆虫，能酿出蜂蜜供人食用而已，其它便一无所知了。 小武何时开始养蜂，已记不清了，但却知道他是一位对养蜂特别执着的蜂 痴。有人说蜜蜂是他生活的靠山；有人说蜜蜂是他的生命；有人说蜜蜂是他毕 生的兴趣与追求。我觉得这些说法对他都很贴切。 据早逝的父亲说，小武从五十年代初就开始养蜂了。那时，他年轻、 气盛、聪明，也有点文化，对蜜蜂的品种、习性、饲养环境，生存条件等研究 得十分精细透彻。所以他家的蜜蜂繁殖发展很快，蜂蜜的产量也很高。外地的 蜜贩子经常出入于他家。家庭生活当然过得不错，村里人都很羡慕。记得那时 在我县城南面的五龙山下，有一大片杏树林，在山脚下漫延开来，当每年春天 桃、杏、梨、槐花、油菜花开放的时候，小武便雇人把他的几十窝蜂转运 到五龙山下的杏树林中。与来自青海、宁夏、山西、河南、内蒙来赶花的养蜂 人一起采蜜，并切磋养蜂经验。那时候，苍翠的五龙山下，到处金蜂嘤嘤，彩 蝶纷飞，一派非常繁忙的景象，成为春天里一道亮丽的风景。 由于与我家是隔壁，平时那蜜蜂常常一群一群地飞到我家院子的花丛里采 蜜，我也常喜欢到他家后院去帮他用摇糖机摇蜂蜜，混着吃几口甜透心 脾的蜂蜜。小武经常叮咛我说：“蜂蜜可以尽饱吃，但绝对不能伤害蜜蜂。” 有一次，一只蜜蜂落在我的脸上，我正要动手去拍打，小武急忙制止：“蜂不能 随便伤害，如果伤害一只，就会招来一群蜂来蛰你。蜂只要蛰一次人，他的生 命就完了。”说完他用手轻轻地赶走了那只蜜蜂。 可是好景不长，由于小武家庭成分高，又在旧社会被拉去当过几天伪兵，到 了60年代，全国大炼钢铁、大办农业的时候，小武的养蜂营生，被指责为“资 本主义倾向”。村里的一些人也出于嫉妒，扬言要割他的“资本主义尾巴”。文 革中，他又成无休无止的“批斗”的对象。小武害怕了，便悄悄把他的蜂化整 为零，东躲西藏地转移到亲戚朋友家。但，在那极“左”思潮下，尽管国家 有扶持养蜂的政策，但像他这样政治背景的人，能躲得过吗？几箱 蜂全部被“积极分子”没收。蜂因为无人喂养跑的跑，死的死，蜂箱被当着引 火柴，为大炼钢铁做了贡献。面对这些，小武有口难辨，欲哭无泪。 小武在沉默中度过了20年。20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那群可爱的蜜 蜂。他说：人养蜂，蜂酿蜜，蜜养人。蜜蜂是上帝赐给人间的神虫，不仅能 酿蜜，还能为庄家、果树传播花粉，只要善待它，它就能给你带来财富，给生 活带来甜蜜。最重要的是它那勤劳朴实的奉献精神和紧密团结的协作精神让人 崇敬。别看它那么小，整天都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尤其到了开花的旺季，更是 出出进进拼命地采蜜。为了采到优质花蜜，往往要飞上百甚至上千里路，把采 到的蜜，一半留给自己，一半回报给养它的人。蜂的副产品蜂胶、蜂蜡、蜂乳、 蜂王浆等还可以治疗很多疾病。小武对蜜蜂的挚爱和赞扬常挂在嘴上。他多么 希望能重新再养起蜂来。 小武做梦也没有想到，还有改革开放的这一天，更没有想到农民还有自 主经营，允许发家致富的这一天！但这时的小武已过了花甲之年，小武变成了 老武。虽然如此，他仍觉得天空格外蓝，太阳格外亮。再也不为长期托在他屁 股后面的那条“资本主义尾巴”而担惊受怕了。他又理直气壮地重新干起了它 的养蜂事业。他把自家前后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贷款买了十来箱蜜蜂，精心 养了起来。 小武虽是花甲老人，一但养起蜂来，精力特别旺盛。他每天起早贪黑，带上 防蜂罩，不停地围着蜂箱转，观察蜜蜂的活动状态，生理反应，有无寄生虫， 飞行、死亡情况。水分和蜜是否充足，有无蜻蜓、老鼠的伤害……等等，都要 反复查看仔细，并及时采取补救措施。尤其到了冬天缺蜜的时候，他宁肯刻苦 自己，也要为蜂准备好足够的过冬蜂蜜。为了学习养蜂经验，他在经济极度困 难的情况下，连续40年订阅了《养蜂杂志》，并向杂志投稿，与读者共同交流 探讨养蜂体会。 自从五龙山下那片杏林被“以粮为纲”“割资本主义尾巴”彻底破坏以后， 这里已成了光秃秃一片，所以，他必须离开家乡，带上干粮、被褥、带上米面 锅碗瓢盆走南闯北。北上延安榆林，南下陕南四川，东出潼关，西到宝鸡、内 蒙。调查寻找花源，追赶各种花的开放时令，然后和儿孙们一起肩挑、馿驮、 车载、船装。像蜜蜂寻觅花丛一样地到处赶花。走到一个地方便在花的周围搭 起帐篷安营扎寨。过着游牧般地流浪生活。一住就是数月、半年、甚至一年也 难得回一次家。经常餐风露宿，饥一顿饱一顿，有时强忍着病痛，吃尽旅途劳 顿之苦。还时不时遭到一些坏人的刁难和打劫。但为了管好护好蜜蜂，只能忍 气吞声。只有到了冬季才在某个地方把蜂寄存起来，回家与家人作短暂地团聚。 来年开春后再继续上路。小武说：只有到了那一桶桶蜂蜜汩汩地流进家中那口 大蜜缸的时候，才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候。当他端着大老碗，把一碗碗清甜的蜂 蜜送给左邻右舍的时候，他心里是多么激动啊！他说：“蜜蜂把甜蜜送给了我，我要把甜蜜送给大伙共同分享”。谁家有人得了肠胃炎、便秘、神经衰弱、心脑 血管硬化等疾病，只要被他知道了，不论是谁，他都会及时送去新鲜的蜂蜜、 蜂王浆、蜂花粉、蜂胶等蜂的副产品。并且分文不收。他说：“我虽不是医生， 但蜂产品对多种疾病的疗效却是肯定的，病治好了，是蜂神保佑了你，算你有 福气，治不好对身体也没有坏处。”所以，小武在村子里一直享誉着极好的口碑。 遗憾的是，这样一位毕生执着于养蜂事业的老人，却在一次赶花的途中， 遭遇了重大车祸，据说死得很惨，死时他已年逾80。这在村民中引起了巨大的 悲痛。村民们伤心地说：“小武走了，蜂神也就走了，这样的好人，到了阴间， 阎王爷能不对他好吗？” 是的，阳世做好人，阴间有好报，阳世做恶人，阴间罪难逃。小武走了，蜂 神并没有走，他的儿孙们，正继续走着他的养蜂之路。我想，小武虽在阴间， 但哪里却一定胜过天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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