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小虎 |
正文 | 杜书文 多少年来,我总忘不了小虎这个名字。每当我静下来或看见与他同令孩子的时候,便勾起了我对他深沉的回忆。 那时,我在延安的一所医院里工作,小虎是医院一位大夫的孩子。时年他还不到10岁,长得活泼、机灵、讨人喜爱。我常常看见他赤着光脚片或圾拉着鞋子,在院子里巴里巴拉地跑来跑去,也是我们单身宿舍的常客。他很勤恳,常常帮我们扫地、倒垃圾、提水。也常常问我报纸上不认识的字,听我们讲“大闹天宫”,“保卫延安”,“小兵张嘎”和“雁翎队”的故事。经常缠着我教他叠飞机、糊风筝、有时还抓来几只蛐蛐和我们比赛。经常向我们提一些还不到他这个年龄的奇怪的问题。他很懂事,从来不随便翻我的东西。他很自觉,看见我打饭回来,(那时缺粮)便借口或悄悄离开了,唤也唤不回来。同宿舍的人都很喜欢他,几天不见,还挺想念的。 其时,正是那场违反天道、人道的运动,如火如荼的混乱年代,到处是“打倒……”、“横扫……”和揪斗。到处是疯狂和恐怖。一天下午,大街上忽然传来了游行队伍高呼口号的声音。我们都跑到医院大门口,看看又是哪些“黑帮”、“走资派”、“反革命”……被揪斗出来游街示众?只见庞大的游行队伍前面,一个个头戴高帽子的所谓阶级敌人被红卫兵押解着,每个人的高帽子上都写着各自的罪名。小虎紧紧地贴身跟着我,脸吓得煞白。连头也不敢抬。他悄悄地问我:“叔叔,这些人都是坏蛋吗?”我无法向他回答,只是盲目地点了点头。告诉他不要害怕。 就在这一天的晚上,医院的造反派掌握的大喇叭响了。通知全院革命群众都到大饭厅开批斗大会,不得缺席。在这种恐怖的气氛下谁敢怠慢。人们很快都到齐了。这时,医院一位造反派头头,手里挥着一本“红宝书”高声喊道:“把黑帮、三反分子、反动学术权威、老右派……揪出来!”他一口气喊了20多个人的名字。这其中竟然也有小虎的爸爸和妈妈。由于事先没有准备那么多的纸帽子,此时,一伙造反派积极分子紧密配合,临时用报纸糊了20多顶纸帽子。草草写上每个人的罪名,扣在头上。然后,由红卫兵押解着,敲锣打鼓地上街了。“打倒”的声音响彻山城的夜空。游遍大街小巷后返回医院饭厅。那造反派头头将这些人大骂一通后,要求当晚回去后,每人自己糊一顶纸帽子,规格为:1公尺高,顶上插两面黑旗,一面白旗,标上自己的“罪名”,并规定除了上班外,其他时间必须戴上。 小虎的爸爸妈妈当时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当他们含着羞辱回到房间时,小虎已经睡着了。他们两人相拥抱头痛哭,都不明白自己到底犯的那条罪?因慑于红卫兵头头措辞严厉,不敢对抗,便开始动手糊纸帽子。当时正值隆冬,又是深夜,没有纸张,没有竹篾没有糨糊,好不容易找来了材料,却不知怎么个糊法!两人相对无奈,糊了拆,拆了糊,边糊边哭,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算按要求糊成了两顶高帽子,放在桌子上。 天亮了,小虎被闹钟声惊醒,他一睁眼就发现桌子上放着两顶高帽子,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哇地一声哭了。昨天在街上看到的那一幕幕可怕的情景又重现在他的眼前。他又看了看眼圈又红又肿的爸爸和妈妈,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人,怎么一夜之间也变成了坏蛋! 一家三口哭成了一团。 就从这一天起,小虎的性格一下子变成了另外一个孩子。不知是自卑还是羞辱,情绪变得消沉寡言。只见他每天背着书包出进都低着头,我们的房间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先前那种天真活泼可爱的影象似乎消失了。间或之间看见他,他总是有意地回避着我。 半年后,我参加了医院的巡回医疗队下了乡。一走就是半年,半年后,替换我的人来了,我顺便问起了小虎的情况,来人沉痛的告诉我:“自从他的爸爸妈妈被揪出批斗以后,不久小虎便得了一场大病,不吃不喝不说话,不久便死去了。”这消息使我异常震动。我想了很长时间,是他的爸爸妈妈医术不高明吗?是他对这个世界感到恐惧而无须再留恋吗?是他不愿再看见他的亲人妄遭迫害和摧残吗?……我想,这一切,只有长眠于地下的小虎自己才说得清楚吧! 西安市西门外铁塔寺路潘家村小区10号楼4单元3层52号 电话:邮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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