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途中偶遇.原创长篇连载:上海屋檐下·第2部·第23章 |
正文 | 话说,那天从上海荣宝斋出来后。 香爸就跟着蒋科,到了他的古玩店。 二老头儿一番貌似推心置腹的聊天,基本上就奠定了二人的合作。出来了古玩店,香爸一面朝地铁走去,一面暗自思忖。要说这种合作方式呢,倒是挺符合自己的实际情况。 平时忙自己的,如有业务。 也就是说,自己发现了或淘到了什么宝贝。 就拿到蒋科的古玩店,由他出面找人或就摆在店里卖,有了收益二人对半分。香爸知道这种合作方式,有个新名词儿,叫松散合作型,是时下上海滩挺流行的时髦。 想来呢,似乎也只好如此。 自己即无资金店铺,又没这方面的经验。 更无营业证照,销售渠道和关系网,有的,只是渴望金钱的热忱和有限的精力。如果仅凭这二样就能走出困境,只怕全上海都是亿万成功人士啦。 还有,蒋科总算大量。 让香爸放下了心里的石头。 告诉那不慎撞坏别人的假防盗门,赔出去的那1000块钱,按理说,二人应各分摊一半。可考虑到事先没给香爸讲清楚,自己走在前面也有责任,所以,自己承担了,算是帮老朋友老同事缴了学费…… 扑!沉思中的香爸被什么撞了一下? 他没经意略抬抬头,又继续边走边思忖。 别说,还真全靠了蒋科这老小子,这二天传奇般的经历,唤醒了自己沉睡多年的热情和欲望。看看岁数越来越大,离天越来越远,离地越来越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完了蛋,只等着大限的到来。 可在这节骨眼儿上,蒋科来了。 带来了这种生机,真有点绝处逢生之感。 不管蒋科打的是什么锼主意,有一点他是说对了的,他需要帮手,而我需要钱,也有时间,何妨一试?当然,我是滑不过这老小子的,从那部42开本就可以看出来。 这老小子一套一套的。 即用江湖义气把你方起,让你吃了哑巴亏还不好翻脸。 又用道德习俗将你套住,让你明知他是在小心眼儿,却又舍不得一走了之……不过呢,他山之石,可以攻,攻,攻什么城来着? 唉,以前这句成语用得溜溜儿熟。 现在,全还给老师啦。 好哩,看在钱份上,老子就“拜”他为师,四下溜溜,到处转转,试试自己的手气。弄不好,还跟着淘出又一部42大开本来,咱就瞒着他,照他那样画葫芦卖瓢——独自到荣宝斋去也! 扑!香爸感到自己的左肩头,又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不禁呼的抬头,眼前是一个有些怯生生的乡村姑娘。 就是那种在上海街头,几乎随处可见的,衣着朴实,呆头呆脑却又急不可待的外地女人。“对不起,大叔,请问到×××路怎么走哈?” “×××路?庞大一个大上海,×××路多着啦。” 香爸有些讨厌,可也不无恶意的反问。 “你问的,是哪个区的×××路呀?”唉唉,上海滩再大,也架不住这些外地人蝗虫般,源源不断的涌来的呀?香爸即有上海当地人,厌恶和嫌弃外地人的惯有心态,可因为自己的生活状态和生活层次,也有不乏同情外地人的恻隐之心。 特别是,同情这类和自己一样的外地来沪捞生活者。 见那村姑一脸茫然,便提醒到。 “有没有手机或地址,我可以帮你问问看看的呀。”村姑眼睛一亮,急切的点头,在衣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有些紧张和担心的看看他,嚅嚅到。 “大叔,您,您是上海人哈?” 香爸点点头,伸手去接。 没想到村姑却警惕的向后退退,嚅嚅到:“大叔,您,您真是上海人哈?”那希望又警惕的神色,让香爸一下乐了:“那你,看我像不像正宗的上海人呀?” 村姑嚅嚅到:“我早,细看过了,好像也是冒充的哈?” 香爸更乐了,一种恶作剧心,油然顿起。 “哈哈,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冒充上海人的呀?那我要,怎么才能证明我是地道的,”后面三个字,被村姑惊慌的神色,逼回了喉咙。 “大叔,大叔,” 村姑恐怖的盯着左面,直往香爸身后躲藏。 香爸一扭头,一个身着圆领无袖衬,短裤,颈脖子上套着条手指粗金链,趿着一双人字型拖鞋的嘎小子,正抱着自己的胳膊肘儿,靠在墙上斜睨着这边。 香爸一看就明白了。 上海滩典型的痦子混呀! “姑娘,你认识那个人呀?”最恨这种小混混的香爸,鄙夷地瞪他一眼,扭头问村姑:“是来接你的”“不是不是”村姑慌乱的使劲儿摇头,就往香爸身后躲。 “那是个坏蛋,大坏蛋,你快带我到我大伯家哈,我求求你了哈。” 香爸警惕的瞪起了眼睛。 “姑娘,你是哪里人?你大伯又住在哪儿?不说清楚,我不会帮你的呀。”一面不屑的鼻孔哼哼,演联手戏骗我,瞎了眼,拎勿清,不搭界! “我,我是坏人哈,不,我是好人哈,我来找我大伯哈,他住在,” 一把将手中的纸条塞给了香爸:“住在纸上哈” 香爸耸耸肩膀,定眼看去,忍不住笑了,上海浦西双阳路欧尚后面的第一条巷子,这不是昨天和蒋科装成收破烂的,收到那部42大开本的巷子呀?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香爸将纸条还给了村姑。 “好吧,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要给我讲实话,那嘎小子是你的什么人呀?你为什么这样怕他的呀?”村姑更急了,可越急却越说不清楚,加上满嘴哈哈哈的。 香爸皱眉看看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姑娘,你是内地人呀?” 村姑频频点头:“江油,我们住在江油,大伯很早就到了上海,我爸让我来找他哈。”江油?可怜的香爸听得晕头转向,什么江油?江还会冒油呀?姑娘是吓坏了吧? 这当儿,那一直在边上瞅着的嘎小子,晃了上来。 走到香爸几步远站住。 左手一抖,一包开封的“中华”举在手中,么指头向上一抵,一枝带嘴儿的烟卷儿,就对着香爸飞来:“大叔,路道粗呀,抽起抽起。” 香爸中指轻轻一拨。 过滤嘴又飞了回去,并且直直的戮在嘎小子额上。 对前销售大师来说,江湖上绝招还很多,一直无用武之地呢。嘎小子弯腰捡起,珍惜的重新入进烟盒,然后,对香爸身后的村姑,伸伸手到:“回吧,老是出来不回家,兜五兜六的呀!” 村姑却害怕的尖叫一声,直往香爸后面躲藏。 香爸一伸手,拦住了嘎小子。 “她是你什么人呀”“我老婆”香爸轻蔑的看看他,一笑:“你老婆?叫什么名字?住哪儿?多大呀?”“这”嘎小子支吾其词,香爸什么都明白了,转身拉拉村姑:“姑娘,别怕,我们走。” 嘎小子着了急,一下拦在了香爸面前。 “拎勿清!搞清奈三!阿拉可警告你,” 香爸一跺脚,右手攥紧拳头往他脸上一举,嘎小子倒退几步,差点儿跌倒,逃之夭夭。分秒间,二个巡警站在了香爸面前,和气的问到:“老人家,需要保护吗?” 香爸摇头,带着村姑进了检票口。 车上,香爸好容易才问清楚了情况。 原来,村姑前天到的上海,问路不慎,碰上了刚才那个嘎小子。嘎小子便带着她上了地铁,坐了很久很久,最后在有一条江的地方下车出了小站(香爸估计是外滩一带),把姑娘带进了后面巷子里的一家美发店。 姑娘发现不对,大哭大闹,不吃不喝。 美发店老板怕出事儿,便没强迫她,只是让人看住,怕她逃跑。 结果看守者一时疏忽,今早上给村姑瞅见空子,跑了出来,不知不觉就到了这儿,看到香爸,先是观察了一番,然后求救。 香爸听她讲完后,纳闷的问:“唉姑娘,有困难,找警察呀。现在是21世纪,高科技网络时代,你怕什么?凡事找警察呀!” “可是,那老板说,街上的警察,都是他的好朋友哈……” 香爸摇摇头:“你多大呀” “21”“有婆家了没”“婆婆嫌我生的三个娃都是女崽,整天丧脸骂人,乱摔东西。我,我受不了,就跑出来找我大伯哈……” 下午四点左右,香爸带着村姑出了浦西地铁站。 从地铁站到双阳路欧尚,还得步行二千多米。 香爸本想引她到了欧尚,给她指明后面的那条巷子就离开。可想想,还是掏出了手机。妙香接到老爸的电话后,有些不悦:“爸,为什么赶不回?你又没事儿,二宝今天又在蹬腿儿呀。” “可是,好吧,你慢慢走的呀,” 香爸有些为难,瞧瞧仍是一脸惶恐的村姑。 只好像小时候,哄劝着宝贝女儿睡觉一样,软声软气的哄着妙香。总算哄得女儿开了心,答应自己一个人慢慢走着去接彤彤,香爸才放心地带着村姑,往欧尚后面的那条巷子走去。 依然是纷乱嘈杂的人们。 依然是时而肮脏时而整洁的路段。 村姑有些惶恐不安的跟在后面,跌跌撞撞,一不注意的,撞在了一个背朝外,边奶着孩子边弯腰洗菜的中年妇人身上。 妇人向前一扑,烙在坚硬的水池沿上。 那孩子哇的声松开了妈妈乳头,疼得大哭起来。 妇人顾不得双手水淋淋,先抱着孩子亲亲,然后,迅速转身,破口大骂:“我日你妈个瞎眼的杂种,走路不长眼睛哈?” 香爸心里格登一下。 哎呀,这不正是昨天撞了她假防盗门的那个妇人? 想起她那个怪物一样的巨人老公,香爸一直有点悚呢,香爸急忙把村姑一拉:“走,快走。”一面努力陪着笑到:“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呀。”说着,就往后面退。 不料,妇人认出了他,越发怒气冲冲。 “昨天才撞烂了我的防盗门,” 抱着孩子逼了上来:“今天又来撞我,还从背后撞,不服气哈?”香爸来不及解释,眼角瞟到村姑居然还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妇人,急了,正在冲她叫喊,村姑却上前一步。 叫了起来:“大婶娘,你是大婶娘哈?” 气势汹汹的妇人站下了,疑惑的看看村姑。 “你是哪个哈”“我是韩伢子,韩伢子哈!”村姑扑上去,抱着妇人又蹦又跳的:“韩伢子哈,我大伯在不在哈?”妇人也突然想了起来,一把住了韩伢子,喜极而泣:“伢子,千山万水的,你怎么来了哈?” 等韩伢子细细讲了。 那妇人不好意思的捂着脸孔,转过身扭扭。 复转过来,拉着香爸就往屋里让:“大哥,对不起,屋里坐屋里坐,我烧杯水给你解解渴。”其实,香爸哪愿意进屋?更不想喝她的水,看到韩伢子也连连邀请,盛情难却,只好进了里屋。 一如香爸所想,这沿街墙搭的简易房,实在简陋。 与更前面一点昨天那家当地居民相比,简直算得上太寒酸。 大约20多个平方的屋里,幽暗,潮湿,靠墙一侧拉着条旧蓝布帘子,可以看到帘后有一张大床,靠床里侧堆着被子衣服玩具什么的,床外侧铺着块大木板,木板上放着一只旧红色的五磅暖水瓶,用凉盖盖着二只碗,似是昨天留下的剩菜。 床外,各种回收(捡拾)的杂物,堆积如山。 散发着浓烈的拉圾霉味儿,让屋子显得更窄小…… 虽然昨天和蒋科才来了这儿,可进的是当地居民家,香爸也从没想到过,在国际大都市的上海,竟然还有着如此简贫,不,根本就是拉圾堆一样的住房。 平生极爱整洁的香爸,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想呕吐。 他简直不敢想像。 这个虽然没文化没见过世面,却长得清秀的韩伢子村姑,在这屋里如何住宿和生活?好容易熬到妇人烧了开水泡茶,把权当茶杯的一只洗干净了的咸菜瓶子,热情的递到他手中。香爸假笑着,匆匆呷了一小口,就准备告辞,眼光却定住了。 原来他低头呷茶时,眼角无意间睃到,墙头胡乱堆着的一大堆旧书报。 啊哈,又是旧书报?好东西啊! 昨天二老头才从旧书报里,淘到部“800万—1千万人民币之间”的42大开本,且不管它是真是假,刚才离开时,看到蒋科把它翻拍了一张大相片,下面用粗粗的签字笔醒目地注明后,端端正正放在了店铺玻璃窗最显眼的位子。 相片下面,衬着崭新的蓝绸缎。 后面是像型文字图案的装饰纸,顶上一盏射灯耀眼的照着,多远都能看到…… 于是,香爸把己经溜到舌尖的话儿,又吞了回去,而是强忍着坐下,又缓缓呷了一口茶。那妇女伸出了大姆指:“大爷,不嫌弃我们下力人,你也是外地人哈?”香爸矜持的微笑着,未可置否:“你忙吧,我坐一会儿呀。” 那妇人更高兴了。 “那就在这儿吃饭哈,韩伢子,来帮忙。” 于是,村姑衣袖一挽,说一声:“大叔,您喝茶哈。”就跟着大婶娘到了厨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香爸迅速地冲到了那一大堆旧书报前,拨拉起来。不过,香爸多了个心眼儿,一面拨拉,一面将拨拉检查后的旧书报,靠墙头整整齐齐的迭好…… 背着孩子的韩伢子,进来了。 她是怕冷落了恩人大叔,进来陪香爸唠嗑并倒开水的。 看到香爸蹲在地上,满头大汗的拨拉着,村姑感动的说:“大叔,您坐哈,那些我空了来拨拉。”“没事儿,坐着也是坐着。”香爸一面迅速的拨拉着,一面答到:“习惯了呀,哎韩伢子,你是女孩儿嘛,怎么叫个伢子的呀?” 香爸感到自己的眼角一暗。 韩伢子也蹲了下来,一起拨拉堆码着。 “爹妈从小将我当伢子养,就起了个男孩儿小名。我们江油那地方,女孩儿的小名,前面加个姓,都叫伢子哈。”“原来这样,一方一俗的呀。”香爸敷衍着付合,心里却暗暗叫苦。因为,他本来就不知道这古玩古藉什么的,应该怎么寻找? 只是凭着昨天的记忆,在下意识的努力寻查罢了。 可韩伢子这么一帮手,香爸就得分散注意力。 自己寻找之余,还得偷偷瞟着她才行。好在一会儿,大婶娘在厨房叫她,韩伢子大声答应着又跑了出去。香爸加快了动作,可旧书实是太多,累得喘息未定,也拨拉了一小点。正当他转着脑子,想着个什么好借口第二天再来时,门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幽暗的屋里,顿时漆黑一团。 香爸紧张得绷紧了神经。 暗自呼吸提气,活动筋骨,防患于未然。因为,他感到门口有一双眼睛,在迷惑不解的瞪着自己。“呀,大伯哈!”“韩伢子,你怎么来了哈?”“大伯,我给你讲讲哈。”声音响了出去。香爸松口气,缓缓站了起来。霍然转身。 果然,那个巨汉背朝里站在门外。 村姑正高兴而撒娇地给他讲着什么。 灿烂的阳光斜照下来,将巨汉的背脊映得坑坑洼洼,定眼看去,就是一大块直立结实鹅黄色的肉墙。香爸也不拨拉了,重新坐下,端起茶杯。 这几条矮塑凳,像是新买的。 连凳沿上的商标,都没撒掉。 巨汉转身进来了,韩伢子熟练地轻轻抖动着背上的孩子,走在前面:“大叔,这就是我大伯,不要怕哈。”香爸哈哈一笑:“我怕什么”站起来。巨汉居然对他伸出了右手,显然是在笑,可肌肉一牵动,那宽宽的大伤疤,就更吓人了:“你好!我是韩信。” 声音闷闷的,像低雷。 “我听我侄女讲了,谢谢你了哈。” 香爸点点头,握握他的手,迅速收回。礼貌性的略略聊了几句,香爸不顾韩伢子和韩信的挽留,坚决的起身告辞。正在厨房弄饭菜的大婶娘,闻声进来,拦住了香爸。看看实在拦不住香爸,大婶娘就掏出了800块钱。 “大爷,这钱你们拿回去。我那被撞烂了的厨房门,本来就是硬纸板糊的,哪要得了1000块哈?”香爸不接,可大婶娘硬塞在了他手里:“拿着哈,我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要。天上有雷公盯着,乱拿钱要遭雷劈的哈。” 然后,指着那一堆旧书报。 “大爷,你也喜欢淘宝哈?” 香爸瞪圆了眼睛,有点不相信自己耳朵:“你说什么?什么,淘,宝?”大婶娘漫不经心的笑笑:“大爷,你们上海人喜欢在旧书报和旧物堆中,淘自己喜欢的东西,叫做淘宝,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哈。常有淘宝者来这巷儿乱钻的,我家也有人来钻哈。昨天,有二老头儿,到巷子口那家翻腾旧书报,听说是淘到一本什么书,给了那上海居民300块钱,乐呵呵的走了。其实,那都是假的哈。” 香爸听得莫明其妙。 “300块钱?假的?” 他记得很清楚,那老头儿的一大堆旧书报,卖了100块钱不到,蒋科当面一五一十数给了老头儿,哪来的300块?难道是那本书,被老头儿作了手脚,调了包? 看到香爸傻乎乎的样子。 大婶娘抿嘴一乐,笑眯眯的。 “那本书,是二老头中的一个,事先放在那家居民家的,答应事后给他300块哈。可放书老头事后只给了人家220块,说是帮他上门卖旧书报,二笔钱凑起不正好300块哈?我看呀,陪放书老头来的另外一个老头,还蒙在鼓中哈。大家都在猜,这二老头在搞什么名堂哈?” 正纳闷寻思着,这二天传奇经历的香爸。 一听就明白了,脸孔登时涨得通红。 好容易镇静下来,把自己的手机号告诉了大婶娘和韩伢子,吩咐若再收到旧书报就通知自己,并说自己明天再来继续拨拉,跨出了门。 谜底即一解开,天高地阔。 香爸也感到了轻松,还十分骄傲。 蒋科为了拉自己入伙,居然演了这么一出戏,真是让他费了力又不讨好。要说蒋科的社会关系和人脉状况,远比我老香丰富多彩,找个合作伙伴,并不是多难的事儿。 可问题,也就在这儿。 古玩市场,潮涨潮落,除了菜鸟,尽是高手。 大抵人精成堆的地方,基本上尔虞我诈,人性沉沦。要想找到一个即可放心,又能控制,即不特别专业,又可迅速培训上岗的合作伙伴,哼哼,难!难于上青天!所以,蒋科选定了我,也间接地佐证了我老香,还有几把火可烧的呀…… 插进兜里的手指头,触摸到裤兜里的8张百元大钞。 聊以自慰的香爸,站住了。 这钱,退不退呢?蒋科不缺这钱,除了那个大婶娘和我自己,没有谁知道这事儿。要不,还是一人一半吧?毕竟,这1000块全是老小子掏的腰包呀? 然而,唉,哎哎! 这样吧,我自个儿先留着。 因为,现在有了新打算,时常在外溜达溜达的,无一不需要钱的呀。打定主意的香爸,右手二个指头用力一弹,砰!走,回家吃饭,肚子在咕咕叫了。 香爸还没走进明丰苑。 就瞅到女婿那辆熟悉的大众迈腾,轻快的从那边路口驶过来。 香爸加快了脚步,女婿这几天正在忙着辞职下海,这事儿自己从前反对,现在支持。想想,这就是所谓的观念更新,观念转变,诸事顿开,就女婿那块名校硕士的金字招牌,现在还算年轻力壮的年龄和健康的身体,要在外面自己拨拉上了路,每月税前岂止那万把块? 想想,都让全家人兴奋呀。 自己呢,再勤快一点,再稍稍勤苦一点。 至少自己的零花钱,不用再向老伴儿要了。节约出来,尽管只有那么一点点,可能用在二宝身上,好歹也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和贡献呀! 咦!怪了怪了。 女婿无论开车或走路,只要看到我,都会减速或停下,以示对我这个岳父的尊重。 可现在,瞧,吱溜!嘎!雪白的大众迈腾非但没减速,反而加快了车速,嘎!扑!然后在明丰苑大门外,轻轻一颠簸,驶进了苑内。 香爸快走几步跨进大门,女婿还在左一边右一道倒着车。 可对着那较宽敞的路口,却怎么也无法把小车和路口对直。 香爸不解的拍拍自己脑袋瓜子,这白驹怎么啦?拿了驾照这多年,虽说没天天开,可也不至于像个笨手笨脚的娘儿们呀?香爸于是站下,抱着自己膀子瞅着,打算借机和女婿聊上几句。 当然,主要是关于古玩知识方面的。 还不能因此引起女婿的警惕。 让他知道了我在做什么?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因为,凡是女婿知道了,妙香也就知道了,妙香知道了,老伴儿也就知道了。 而自己,虽然极想公布这个重大利好。 可深思熟虑之下,又决定暂时保密。 不然,到时一家看我的笑事儿呀?怎么回事?香爸瞪大了眼睛,从大众迈腾开门出来的,不是女婿,而是一个似曾面熟的年轻女孩儿。 盯着那高挑苗条的女孩儿。 香爸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着。 各种疑问和想像,扬起彼落,变幻莫测。都说女儿是老爸的前世情人,那么女婿在岳父眼里,又该是怎么个形象呢?香爸不知道,就知道自己这个女婿,在自己眼里还行。 有点自命不凡,自以为是。 有点真本事,也有点洁身自好。 至少,从他和妙香恋爱结合生子以来,香爸以一个过来人,纯男人和老男人的心理和心态,从各个方面反复端详和揣测女婿,综合得出“还行”这决定。 可是现在,却从女婿的车里,钻出一个年轻女孩儿来? 而且,我呸!呸呸! 香爸以极端苛刻和极度厌恶的眼光,打量并判断出,这女孩儿比俺妙香年轻,漂亮,性感,还有点儿狐媚。唉唉他妈的,瞧那小狐狸精高兴的,笑嘻嘻的,白驹,白驹在哪儿?这是怎么回事呀?不给老子说清楚,你个小浮尸试试? 香爸拧起眉头,迅速迎上去。 再说那白薇,虽然有些费力,却是高高兴兴的停了车。 都道女人开车难,年轻女孩儿开车更难。好面子的白薇姑娘虽说买了车,可实在是为车而伤透了脑筋。别的就不用说啦,仅就这每天的开车泊车,让白薇姑娘真是谈车色变,弄得连想把刚买不久的爱车,低价处理掉的心情都有了。 但是,白薇姑娘多了个小心眼儿。 她注意到,若是自己把车位调换到那个路口,开车泊车就一定方便许多。 因此,更注意到了那路口的车主白驹。天逐人愿,接连好几天给她瞅到了,抱着女儿的白驹和妙香在一起。再一打听,始窃喜。女孩儿的直觉,从来就厉害且准确,聪明的白薇姑娘眨巴着眼睛,很快就打定了主意。 果然,一打出妙香都同意的王牌,白驹只好乖乖答应换了车位。 现在,换了车位的白薇姑娘停好车。 刚下车关上车门,潇洒一伸右臂,用无线遥控开关,打开爱车的红外线保护锁时,突见一似熟非熟的大爷,怒气冲冲的对着自己走来,不禁一楞:“大爷,您?”“这车,是你的?”香爸微笑着问到:“我怎么没见过你呀” 白薇怯生生的点点头。 在她眼里的这个大爷,凶凶恶恶的,像坏人。 她胆怯的后退一步,瞅瞅有些幽暗没有人踪的苑内,想大声尖叫救命:“我, 我,”“你,是白驹的女朋友?”香爸假笑着,逼上一步:“你们俩,多久认识的呀?” 大爷的狰狞,吓得白薇差点儿瘫软,语无伦次。 “是,不是,我们,” “薇儿”一个熟悉的嗓音响起,香爸扭头一看,吁口气:“老白嘛”白薇父也看清了是邻居,答应着上来:“香爸,你接人呀?”“老白,这姑娘是?”“我女儿,怎么啦?”“你女儿”香爸瞠目结舌,看看白父,又瞅瞅白薇:“你女儿,怎么在我女婿的车里?” “我女儿,在你女婿的车里?” 邻居不干了,瞪起了眼睛。 “香爸,这你可得给我说清楚的呀。”二老头儿,就此南辕北辙的争执起来,越争越糊涂,差点儿动起了手。还是一边的白薇听出了不对,急切拉住自己老爸,再对香爸把昨晚换车的事儿,细细讲了一遍,香爸这才半信半疑,咕嘟咕噜的回了家。 香妈看老头子回来了。 脸孔一沉,唠叨起来。 “你这几天怎么回事,掉了魂儿呀?一大早出去,玩到现在才回来,中午吃饭没有呀?是哪个漂亮老太太招待你的呀?”香爸没搭理,屋里厨房转一大圈子,又到了隔壁。 妙香正和彤彤坐对坐,二人都伸出双手。 四只手掌相互拍得啪啪作响,抑扬顿挫。 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坐飞机。你拍二,我拍二,两个小孩丢手绢。你拍三……“白驹还没下班呀”女儿摇头:“打了电话的,要晚一点。”“谁?谁给你打了电话的?”香爸老年痴呆样似的,看着妙香:“我问是白驹” 女儿奇怪的瞟老爸一眼。 “就是白驹呀,除了他,还有谁?” 啪!啪啪!啪!啪啪:你拍六,我拍六,六个小孩拣豆豆。你拍七,我拍七,七个小孩穿新衣。你拍八,我拍八,八个小孩吃西瓜……香爸转一圈儿,气吁吁的出去了。 他决定,等女婿回来再当面问清楚。 否则,这事儿老梗在心头,今晚上更睡不着了。 “叫你问的事儿,问没有呀?”“问了呀”“说说听听”顺口打哇哇的香爸楞楞,实在想不起是什么事儿,只好承认:“忘啦,什么事儿呀?” 香妈,砰地放下手中的菜板。 “我就知道你忘啦,还问了呀?真是越老越糊涂,二宝以后还叫你外公的呀!” 又拎起来,凑到水龙头下,仔仔细细的冲洗着:“你配当外公呀”香爸也不再搭理,悻悻儿的转身走出。可到了小屋,往小床榻上一倒,就又想起了:“取名儿呀!我还真是忘了,瞧我这记忆?” 楞楞的看着天花板好一歇。 决定明上午送了彤彤后,先到韩伢子大伯家翻腾那一大堆旧书报。 然后给蒋科打电话,记得蒋科说过,他认识好几个取名儿的大师。韩伢子?多好听的名儿,原来是个女孩儿。韩信?多熟悉的名儿,好像是个什么大官呀?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巨汉,为什么要取名叫韩信? 哦想起来,韩信用兵,多多为善! 就是那个,用兵如神的韩信呀! 可这个巨汉会用兵么?听韩伢子介绍说,这个巨汉大伯脸孔上的那条宽伤疤,就是路遇二伙人大白天街头恶斗,担心伤及无辜,在警察还没赶到之前,巨汉大伯挺身而出阻止被坏人砍伤的。 巨汉大伯虽然背了个“见义勇为”名义。 还获得了政府奖励的3000块人民币的见义勇为奖,却并没摆脱贫困的纠缠,依然靠收破烂为生…… 嘿呀!果然树挪死,人挪活,这二天稍一走动,就大开了眼界,还有意外收获的呀。香爸掏出了那800块,得意而津津有味的,一张张举到自己眼前欣赏着……嗖!一只手伸来,干净利落的抓走了钱。 香爸吓得一楞,一下翻身坐起:“你干什么” 香妈不怒不笑,像个女佛陀:“睡你的呀,吃饭叫你。” “可这钱”“这几天赚的吧,上缴!”出去了。可怜的香爸楞怔好半晌,才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赌气似的往小床榻上一倒,哗啦啦!小床榻给突然的重力压塌了,香爸也随同摔到了地上。待他晕头转向的爬起来,居然门口一个探望的人也没有。 香爸的气,不打一处来。 “我操,你妈妈的。” 飞起一脚踢在倒塌的床头上,却疼得哎哟大叫一声,劈里哗拉,惊天动地的重新倒下。这下,香妈和老娘都出现在了门口,四只眼睛莫明其妙的望望他,然后,相互看看。 “小香这是怎么了呀” 老娘问媳妇:“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摔倒了呀?” 媳妇忍住笑,面无表情的摇摇头。老太太一下着急了:“哎呀,老头子那几年也这样的呀,好端端的,突然就摔倒了呀,结果,” 大约是怕老太太说出后面难听的话? 媳妇就走上去,搀扶香爸,暗地却使劲儿的揪他一把。 疼上加疼的香爸,禁不住又一伸脖子:“哎呀,你干什么揪我的呀?”老娘听成了“你干什么扶我的呀”,嘴巴一瘪,呵斥到:“你媳妇好心好意来扶你,还问干什么?错了呀?不识好歹的东西,有本事自己爬起来的呀。” 当然,香爸的确是自己爬起来的。 香妈那弱小的身体,怎么可能扶得起膀大腰圆的老头子? 呆坐一歇的香爸,百无聊赖,掏掏衣兜里还有的百多块钱,像作了个恶梦。小床榻,还得自己把它重新搭好,不然,累了连稍事休息的地方也没有了。 小床榻搭好,女婿也回来了。 白驹抱着彤彤,后面跟着妙香,一家三口高高兴兴进了门。 进门后的白驹,就把彤彤往地上一放,那可爱的小姑娘,就一面“阿公,阿公”的叫着,一面朝小屋跑去。跑到大床前屁股向上一撅,稍一用力就爬了上去,连蹦带跳的直扑到香爸怀抱。 直乐得香爸大叫一声。 “哎呀,我的彤彤呀!” 眉飞色舞,返老还童,抱着小外孙女儿直打旋儿。吓得紧跟着进来的妙香,挥着双手,踮着脚尖,犹如跳芭蕾舞一般,跟着左右打转,连连尖叫:“老爸,停下停下,你停下的呀!” 有了小开心果这么一折腾。 香爸烦恼全无,周身通泰,双目炯炯,思路极佳。 饭吃到一半,香爸开了口:“吭吭,要说呢”嘎然而止,妙香笑起来:“拜托,老爸,老掉牙的呀,来点新创意行不行呀?” 话音未落,那彤彤竟然捏着勺子,皱起眉头。 弯腰学着“吭吭,要说呢”突然停下,大家哄堂大笑。笑声中,香妈揩揩笑出泪花的眼睛,掏出了那崭新的8张百元大钞抖抖,宣布到:“彤彤,这是外公给你的钱,外公在赚钱了呀。”小俩口面面相觑,突然鼓起掌来。 掌声中,香爸满面红光,神气活现的又吭吭。 不想那可爱的小外孙女儿,又紧跟着惟妙惟肖接上:“要说呀” 妙香“妈呀”一声捂住了自己肚子,慌得白驹一把抱住她:“二宝二宝,二宝呀!”香妈就把钱塞到彤彤衣兜里,一面问到:“现在,彤彤该说点什么的呀”“谢谢阿公”“这钱拿去做什么”“买玩具,买书,嗯,还有,” 小姑娘看着外婆,认真的想着,回答。 “还有,买手机,我要苹果手机的呀!” 香爸就美美的笑着,看着,他觉得这是自己最开心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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