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宕昌行 |
正文 | 二00七年元月,因公出差,我沿国道212线南下,一路经过临洮、渭源、岷县、宕昌直到武都,这一行给我留下较深印象的要数宕昌了。严格说来我的行程是从岷县开始的,因为第一个目的地是岷县。从兰州南站坐了一辆比较破旧的客车,外形破也就算了,可谁知不到临洮就坏在路边了。折腾了两个小时后,一大车的乘客被装进一辆小面包车,我只能用“装”这个字来形容,因为原来大客车的体积差不多有小面包车的三倍大,原本就坐满的乘客全部坐在这样一辆小车上,不是装还能算啥呢?正因为是被装进去的,所以人挤得很紧,根本没有活动的余地。这条路虽是国道,却不是很好走,路面窄不说,弯道大而又多,尤其是从宕昌到武都的这段,两车相会往往要一方停下来,让对方过去了才能继续前行。最险的可能还要算翻越分水岭了。路像蛇一样逶迤于山间,路面上的积雪被碾压得非常光滑,汽车走在上面显得格外的小心,就是这样,也让车上的人提心吊胆。这段山路很长,每次在你感觉已经到了山底的时候,汽车一转弯又下到另一层盘道上,就这样一层又一层地盘绕下去。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既然海拔降低了这么多,理应气温会升高一些,然而走在岷县的大街上,依然冻得人瑟瑟发抖。 在岷县办完事后我就坐上去宕昌的车。我曾经读错过“宕”这个字的发音,在字典里这个字只有一个发音dang,但实际上在地名宕昌里它读tan(四声),我也曾经想过为什么要读成tan,字典里又没有这么一个读音,又既然要读tan,为什么不换成个读tan音的字呢?也曾开玩笑地说:是不是读dang就跟“荡娼”谐音了,所以就改了。至于真实原因,不得而知。 从岷县到宕昌的路也不好走,路面窄不说,还常有坑坑洼洼的一段一段,要在平常,车一摇晃我就睡着了,可是这段路颠得厉害,只能看着窗外的风景。这一路上要经过不同的民族聚居区,文化上的差异是很明显的,明显的就像是从一片杨树林突然到了一片柳树林一样。如果你看到房门上贴着或新或旧的对联,那么这里住的肯定是汉民,而如果你发现一条街上所有房屋都没有贴对联,那么这里住的肯定就是回民了,这个时候如果你再向周围看看定会发现一座高高的建筑,这座建筑要比民居高出很多,那独特的建筑式样和顶上的一弯新月,让每一个看见它的穆斯林都会肃然起敬,因为那是他们心中神圣的地方——清真寺。偶或有白色与绛红色相间的房屋,那一定是藏族民居了。这种景象在这一路上会交替出现,犹如你在翻着一本画册。 除此之外,还有哈达铺那很有特色的木质房屋。提起哈达铺可能很少有人不知道,它在红军长征史上具有很重要的地位。在红军到达哈达铺十天前的俄界会议上,刚刚制定了“到靠近苏联边界的地区造一个根据地,然后向东发展”方针,但在哈达铺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这件事直接改变了红军的长征方向,甚至于改变了以后的革命方向。在哈达铺,红军从国民党《大公报》上获悉,陕北还有一支红军。这让一年来遭受围追堵截的红军有了拨云见日的感觉,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目的地。这就是著名的“一张报纸定去向”。哈达铺随处可见红军长征旧址,据说是红军在长征途中走过的最长、保留当年原貌最完整的街道。 我的思想还在飘忽之际,汽车拐进一片空地说是宕昌到了。我真不敢相信眼前就是宕昌,或者我不敢相信眼前的宕昌是一个县城。不过就是在三条山沟的汇集处建了几栋楼房,怎么就能叫做县城呢?看看表才五点刚过,西边的那一座山把阳光遮挡起来,让县城过早地接近了傍晚。 我沿街走着,找着合适的宾馆。不一会儿就走完了最繁华的一条街,由于地势不平形成一个梯度,于是两条路很自然的形成了一座立交桥,这也使一些建筑显得比较畸形,我走进一家宾馆,明明是从一楼进去的,但服务员又带我到更低的一层,我原以为是地下室,但下去之后,透过窗户看见外面仍然是错落不齐的民居。 终于找到一家合适的宾馆,东西放好后,洗了一把脸,回到街上,已然华灯初上。在一个十字路口,路边摆着四五家无名吃摊,除了一家夫妻二人忙得不亦乐乎外,其余几家都很冷清。经验告诉我吃东西就得找人多的地方,这虽是从众心理,不见得科学,但还是有点道理的。那一对夫妻忙的是铁板烧烤,我点了几个菜就进去坐在低矮的桌子旁。这是用蓬布围起来的一个帐篷,里面有两张桌子,桌子中间有一火盆,我把凳子往火盆前移了移。火盆也是宕昌的一大特色,这里不像甘肃其他地方生炉子,而是在屋里生个火盆。 旁边桌子上的客人走了,留下满桌狼藉,夫妻俩显然忙得抽不开身,这时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小女孩开始收拾碗筷,完了还用抹布将桌子擦了擦,认真的样子着实讨人喜爱。她的母亲看着这些骄傲地与一个女人谈论着,从她们的谈话中我知道这个小女孩才四岁半。擦完了桌子她又坐在了我的对面,我仔细打量了一下,一个典型的回族姑娘,大大的眼睛,清晰的双眼皮,长长的睫毛,高扬的鼻梁,还有那微卷的头发,我猜她肯定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如阿依莎、法图曼或者玛利亚、索菲娅,于是就问:你叫什么名字?听到问话她反问我:什么?我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她显然听清了,但没有回答,只是疑惑不解地看着我,我左边一个比她大几岁的女孩冲着我和小女孩笑,于是我转而问她: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女孩立即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又问小女孩,她还是像前面一样默不作声,而且那神态在告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其实我知道小女孩一定听懂了我的问话,她也知道自己的名字。我的小外甥也刚刚四岁,她是什么都知道的。从小女孩的神情中我看到了一个民族的沉默,也许是受伤太多,这个民族学会了沉默,在很多时候他们都是用沉默来回应外界,不去做毫无意义的争辩。 听着周围人讲着方言,我的思想又跑到了最近一直思考的问题上——方言。好像每个省份都有方言,但甘肃就没有统一的方言,各个地区的发音差异很大,长久以来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现象,也在想甘肃人骨子里的不自信是否与此有关。这一年来我几乎走遍了甘肃的每个地区,我总在寻找一种泛甘肃话,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反而在我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张界限比较明晰的方言图了。 第二天办完事,一位做生意的任姓同乡,很热情地说是要带我去官鹅沟玩玩,我很高兴。近年来陇南市在旅游资源的开发上煞费苦心,随处可见宣传广告,听起来官鹅沟可是风景秀丽,景色迷人呢。官鹅沟离县城很近,同乡开着车不一会儿就到了。进到沟里我才发现偌大的沟里,空阔的只有我们两个人,说一句话都会有一阵阵地回声。人工湖被厚厚地白雪覆盖着,瀑布也结冰了。在一座桥边停下后,我们来到桥上看着周围的风景。桥的那边住着几户人家,同乡说那是羌族,后来我查阅资料才知其实那里的居民并非羌族,而是古代羌人的一支与藏族混合而生活下来的,现在被认定为藏族,但他们与其它地方的藏族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最大的是信仰上的差别,他们的信仰如很多少数民族的自然崇拜,如拜山神,还有的信仰常爷即明朝开国大将常遇春。这让我想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回族是一个一神信仰的民族,他们唯一信仰的就是真主,他们不崇拜他物也不被他物崇拜,可是在中国,其他民族不乏把回族人物奉为神明者,有名的如财神赵公明、北京的马神庙、西北地区的常爷祠等。 也许是冬天的缘故,山上虽然长满了树木,但没有一丝苍翠,河道里也看不到流水,只有一处一处的积雪,显得斑驳陆离。也没看见什么野生动物,来时同乡带的鸟枪竟也没有派上用场!与我看到宣传资料里的官鹅沟大相径庭,我不好意思表现出失望,谈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同乡也许看出了我的失望,便说:唉,冬天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同意他的观点,想着如果是夏天来可能会更好……看时间不早了,该去下一站武都了,就跟同乡出了沟去车站坐车。官鹅沟之游虽然没有期望中的那么好,但被同乡的热情感动着,每次忆及那次旅行,也总会想起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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